第85节
“徐氏。”秦嬷嬷答得很快。 佳琳公主怔了怔,怎么不是歌细黛? 徐知达脸色变了,暗暗的深吸了口气。 “臣女……”徐梦娇向景盛帝伏地而跪,怨声诉道,“臣女被秦嬷嬷所害。” “哦?”景盛帝目不转睛的看向秦嬷嬷。 秦嬷嬷道:“下官已向皇后娘娘如实禀报。”说毕,她又将原话复述了一遍。 闻言,景盛帝脸色沉着,神情难测,问:“皇后的意思是?” 徐知达用力的咬了一下牙,不得不体现出她的宽厚与严明,“臣妾认为,无论真相如何,徐氏已非处子之身,不可再是太子良娣。” 徐梦娇瘫软在地,震骇的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 景盛帝淡淡地道了句:“就依皇后之意吧。” 徐知达正色的说:“陛下,此事总归要有个说法。” 景盛帝移到皇后面前,俯耳低声的问了句:“是说法重要,还是徐家的名声重要?” 是啊,是说法重要,不是名声重要?要将此事弄得满城皆知? 徐知达一愣,缓缓地命道:“先送徐氏出宫。” 徐梦娇还要说什么,可看到徐知达冰冷的眼神时,沮丧而绝望。宫女上前,把徐梦娇架走了。 徐知达秉公处理,道:“发生此事,足以说明宫妃验身的方式存在纰漏,秦嬷嬷与宫女各领二十大板,尚仪司掌事即刻重拟验身方案交于本宫。” 秦嬷嬷应是,要先处理事务了,道:“曹氏请进内室验身。” 曹洛倩的脑子随便一转,就能想到自己的下场,坚决不敢再打太子府的主意,她连忙道:“臣女今日不适。” “三日后呢?”秦嬷嬷自是领会,所谓的不适自然是葵水。 “可以。”曹洛倩先是应了,她要回府后就跟爹爹说,让爹爹见皇帝,请皇帝收回成命。 歌细黛心中一叹,曹洛倩倒是聪明了。 如果徐梦娇能早些变聪明,也不至于落得这般下场,实在是不知进退,实在是不知趣。 歌细黛始终一语不发,倒是看清了局势:秦嬷嬷受某人指使,在内室里对徐梦娇下了狠手;佳琳公主受假消息的欺骗,将皇帝骗到了尚仪司。皇帝在,皇后不敢造次。皇帝又是什么心思,倒是无从得知。只是,太子的两位良娣就这样不存在了。 人啊,要有自知之明。 作者有话要说: ☆、第82章 《荣华无量》0082 大婚前夕。 月色凉如水,歌细黛静静的站在屋檐下,负手而立,抬头遥看圆月。 明日清晨,她将穿上喜袍,从歌府嫁进太子府。 往昔种种都历历在目,有很多复杂的情绪就积在喉咙处,使得她蹙起了眉。 尽管歌中道无法表述是谁对他下的毒,景玄默还是查到了。他派人仔仔细细调查了歌中道最后一日在皇宫的踪迹,拼凑出来的结果——应该是景盛帝所下。 景盛帝很明白歌家对他的威胁,为了防患于未然,他先下了手。元宵节的齐聚广和园,园内由歌空明率麾下的御林军值守,皇帝的身边又是禁军指挥使歌中道,歌细黛是太子妃。如果太子殿下联同歌家发动政变,皇帝就是被瓮中捉鳖。歌细黛联想到上一世,景世开联同歌家发动的那场政变,本是胜算很大,不曾想皇帝早有防范,使得兵败。这一世,皇帝依旧敏感的触到危险的信号。 虽说皇帝老子早有诏旨——在景玄默十八岁那年的九月五日让位,至高无上的皇权在手,谁能轻易的放开?更何况,景盛帝又是一位勤于政事的好皇帝,岂会甘心挪出龙椅。 歌细黛问起了徐梦娇一事,景玄默承认将木棍刺进去,是他提出的。 原来,徐梦娇一直在动脑子,想要嫁进太子府,想要搞垮歌细黛。验身是非常重要的环节,徐梦娇知道这是个较好的时机。于是,她找到了景世开,两人联合。尚仪司里一直是秦晓负责验身,如果秦晓临时有事,就会是另一位李氏负责。景世开想办法联系到了徐知达皇后的一个贴身宫女,让这位宫女把李氏收买了。 他们的计划就是在验身当日,制造一次意外,使秦晓无法到场,由李氏负责验身。在进行到第四个方法伸指入体,李氏会刻意的将歌细黛处子膜弄破,制造出开垦过的痕迹。先有徐知达到场稳住局势,在关键时候维护李氏。再有景世开让佳琳公主把景盛帝请过去。确凿的证据面前,歌细黛将陷入绝境,任她再有巧舌,都无法改变已**无法成为太子妃的事实。 一旦歌细黛当不成太子妃,徐梦娇与曹洛倩依然会以良娣的身份进太子府,到时,接近太子的机会多了,徐梦娇很有把握去征服景玄默。 不曾想,他们的计划还是被明察秋毫的景玄默识破了。 当时,景玄默得知歌细黛要进宫验身,以防万一,便派人去见秦晓,对秦晓言辞诚恳的说一了番。果然不出景玄默的意料,向来有原则的秦晓说:‘膜在就行,膜不在就是不行。’言下之意,不管他们有过多么亲密的接触,只要处子膜在,她就认定是处子,否则,就是非处。 与此同时,景玄默安插在宫里的眼线发现了情况,发现徐知达皇后的宫女与尚仪司的李氏有过接触。景玄默心中其中必有缘由,就派人暗中提醒了秦晓,让她日常起居时注意防范。于验身当日的凌晨,李氏被从床榻上拽起来,严刑的折磨拷问,供述了徐梦娇的计划——制造意外使秦晓从高高的阁楼上摔下去,然后由李氏将歌细黛的处子膜弄破。 景玄默得知后,自是非常不悦。当徐梦娇对歌细黛有不良之心时,他就想除之。他本是计划在大婚后的第三日,用计使徐梦娇与曹洛倩都无法进太子府。既然徐梦娇在验身时有不仁的计划,便将计就计,景玄默向秦晓提议,用木棍对待。 验身当日,徐梦娇早早的到达了尚仪宫,发现秦晓仍安好,不禁失落至极,以为只是李氏未得手。她本想通知景世开,不要让皇帝前来。可她已是进了宫,无法单独行动。自然也不曾想到,在内室里,秦晓会用如此手段。 景玄默将详情原原本本的对歌细黛讲明,闻言,歌细黛不免唏嘘,像徐梦娇这般名冠京华的女子,若不是太过要强的想要征服景玄默,嫁给任何皇亲,都会被珍重的礼待。一个人若不能清醒准确的知道自己的份量,真是遗憾。 徐梦娇失贞一事,不知不觉的在京城传开了。道是徐梦娇早就与情郎私定终生,不顾皇帝将其选为太子良娣,依然与情郎私通,可谓是道德极其败坏。知道徐梦娇失贞的人一多,就有更多人知道了徐梦娇竟然有不止一个情郎,简直就是水性杨花。 徐家的名声一落千丈,徐梦娇的父亲,也就是徐知达皇后的亲弟弟右都御史徐大人,在此时遭到弹骇,说是有收财卖官的行为。权臣一旦失势,就会有落井下石之人。徐大人纵容宠妾对结发之妻不敬也被揭发了出来,以及私下多次以职务之便敛财,跟当时广和园之变的谋大逆反臣陶子杰来往甚密,还在京城周边五郡里大放印子钱等等事迹,一一的被揭发出来。跟陶子杰有了关系,这事就很严重了,除知达赶紧出面,跟皇帝密谈很久,最终,徐右都御史及其三个儿子全被罢官,举家迁出京城。 景玄默就是要一个一个的清扫外戚,见徐右都御史被罢官,便适可而止,没有将事态继续严重化,以免局面不易控制。 徐知达皇后的一哥一弟,到此全都被除去,还有二个姐夫一个妹夫依然极有权势。 二皇子景奇天在被贬的途中病逝不久后,五皇子景世开就有了中毒的迹象,初显的症状是浑身疼痛,发丝脱落。不知为何,七皇子不知为何自广和园被挟持后,一醒来人就呆滞了,御医认为是惊吓过度。 短短一个月,发生了许多事,朝中大臣降的降换的换,或调或免。景玄默的势力在暗暗的扩张着。 歌细黛不得不佩服景玄默的沉潜,他一直在布局,一直在撒网,从何时开始的?想必已有十年了吧。然而,他在收网时,并不急功近利,而是慢慢的收,一个一个的收。 夜风轻轻的吹起,凉凉阵阵。 歌细黛捏了捏手指,微微的阖上眼眸,深吸了吸鼻子,他果然来了。 自屋顶落在院中的是个灰衣蒙面人,他在朦胧的夜色里看向歌细黛,无数情思聚成了坚实的光束,直直的穿过去。 歌细黛缓缓的睁开眼睛,轻呵出口气,眸色轻柔的看过去。 他们的视线交汇时,负责保护太子妃的太子的暗卫们,已将灰衣蒙面人围困住。 灰衣蒙面人倒是一刻也不耽搁,寒光一闪,剑已出鞘,冷狠的去取太子暗卫的命。 见状,歌细黛便脚尖一点纵而跃起,飞身上了屋檐,回首看看灰衣蒙面人。在灰衣蒙面人察觉到时,她便奔进了夜色里,出了歌府。 灰衣蒙面人在后面跟着,歌细黛并不绕弯,直接进了闲清王府,落在了殿顶上。 黑夜里,两人对峙着。 歌细黛一笑,道:“闲清王爷,抱歉得很,只要有风,我就能知道你在不在。” 景荣扯去蒙面的布,道:“来吧,看看你的旧居。” 歌细黛没有推辞,她觉得景荣会去找她,并且她也有了她的打算。 他们径直到了留连宅,屋里燃着烛光。景荣上前几步,推开了屋门,道:“进去。” 歌细黛并无犹豫,款款的走了进去,屋内布置的很喜庆,红色的被褥床单、红烛、喜果……许多细节在强调着,这是一间洞房。 屋门关上了。 在这样的氛围里,有别样的旖旎悄悄的迤逦开去。 “你何必呢。”歌细黛看向他,轻皱起眉。好多日不见他,他消沉了许多。那些关于他的谣言越传越开,已经从他的作风问题延伸到财色上,想必很快的就会牵扯到朝局政事上。然而,他此时被禁足在闲清王府,在百姓们口中,又成为了‘躲起来不敢见人’。 方才,他拨剑与暗卫们拼杀的架势,有着绝不罢休的凌厉,看得出他下定了决心,即使鱼死网破,也非将她掠来不可。 景荣凝视着她,眼眸里有强烈的痛楚,“你呢?” “我啊,我明日就是别人的妻,此时与你在这里,只因信你。”歌细黛捏了捏手指,垂下眼帘一笑,便又抬首看他,“信你只是有些话要对我说。” 景荣苦涩的一笑,环顾着一圈屋内,定睛看她道:“我要跟你共度一夜洞房良宵,让你是我的妻。” 歌细黛倚在桌上,桌上燃着喜烛,“你真是不给自己留余地?” “我已没有后路,景玄默不会让我再活多久了,一个月?顶多一个月,他就会开始针对我。他一旦针对一个人,就会全力以赴。”景荣偏了偏头,神色不清,语声沉凉。 歌细黛平和的道:“所以你不顾一切的在他大婚前夕,将他的准新娘掠走,想要强行的沾污?” 景荣诚然道:“我要将你带来,并不是为了报复他。” “哦?” “我不甘心,不甘心竟然错过了你,不甘心拥有不了你。”景荣字字刻骨,字字是从胸腔发出,那是集了全部岁月所凝成的悲切。 歌细黛默而不语,半晌,无奈的叹了口气。 景荣走近了她,“我知道你还在怪我。” “怪你什么?” “那些关于你的谣言。” 歌细黛摇摇头,“当你被谣言缠身,而我从谣言里脱身之时,我就不怪你了。” 景荣怅然的一笑,他现在从谣言里已无法轻易脱身。 “景荣,”歌细黛唤着他,盯着他的眼睛,正色的道:“你算计过我,我也算计过你,我们扯平了,怎么样?” “只要你不怪我,怎样都行。”景荣说得真挚。 “我不怪你,”歌细黛笑笑,“就是你现在要强行占有我,我也不会怪你。” “我不会强行占有你,”景荣看向案上的红烛,道:“我不会再伤害你,只要你在这里,陪着我,等待红烛燃尽,我此生再无夙愿。” 共度洞房花烛夜,虽无夫妻之实,倒也有了夫妻之名。 歌细黛沉吟道:“我在这里待不了太久,景玄默应该很快就会来。” “宅子外全是侍卫。” “他必会杀进来。” “等他杀进来,红烛也燃尽了。” “你又小瞧了他,他的暗卫已今非昔比。”歌细黛无声的遗憾,景玄默跟别人不同的是,他从不小瞧任何人,如果他要对付谁,绝对会一步步的将其赶进网里,再全力以赴。而有些人,则总是小瞧了景玄默。 “那也只能这样。”是刀山是火海,景荣心意已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