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学 - 玄幻小说 - 怪兽家谱在线阅读 - 第440章 遗落的人偶

第440章 遗落的人偶

    一时间房间内寂静无声,几人都出神地凝视着面前空无一物的空气。尽力在脑中构想着那个铁桶般的世界,想象着无形的墙壁横在统治者与下层之间,壁垒内的技术日新月异、壁垒外的民众一无所知。精英打造的铁拳禁锢了时代与阶层,直到原兽出现撞破铁壁,庞大的文明分崩离析…接着才有了今天的局面么?

    “等会等会!这说法有问题啊!”于小楼首先打破沉寂,“再怎么说那些人也是坐在高位上对不对?就算说是垄断和分割,其他人也不可能就这么被压迫一点反应都没有吧?更何况现在他们看着那么正常,根本就不像是一副打了翻身仗的样子啊?”

    “你说得对,他们对此毫无察觉,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曾经被什么统治过。”梁秋摸着胡茬沉吟片刻,“让我想想啊…以前有些那些人提出过什么‘地心空洞说’吧,你们听说过没有?”

    “一个地理学的理论,认为人类居住的星球是中空的,除了地面以外,在地下还有另外一个可供居住的内表面空间。有人认为那里可能栖息着更高等级的文明,始终在监视着地面的情况。”荆明紧蹙着眉,“但那早就被证明是个伪命题,只是小说家所构筑的题材,所有的物理现象都与其相悖。”

    “不愧是你啊小明。说的不错,那只是个伪命题,并没有存在什么玄乎的东西。”梁秋点了点头,“只不过,这样的说法用来形容当时的情况应该比较确切——表面上的人类社会依照原样运转,生存模式也没有任何改变,但躲在暗处的文明始终都在看着他们。”

    “这就是他们施加权力的方式?”

    “帝国没有所谓的政治,当然也就没有所谓的强权。就像是在圈养牲畜的时候,人们也不会认为他们是在‘统治’着那些牲畜吧?从一开始,对自己的定义已经和人类不同了。”梁秋说,“和全人类对比起来,帝国的人口并不多。比起直接的统治,他们更倾向于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观察和cao纵,全世界都是他们的实验田,他们通过干扰来将世界调整为最理想的模式。”

    “最理想的模式是指什么?”

    “在上时代的宗旨里,实用主义高于一切。他们计算出了让社会以最恰当方式发展的全部数值,只要所有人遵从照做,每个人按照他们预想的方式去标准化地度过各自的人生,社会就能确保永世的和平与稳定,那就是帝国追寻的目标。”梁秋顿了顿,“但他们无法让民众做到这一点,因为人不可能永远保持绝对理性。所以帝国认为,要达到真正的理想状态,唯一的办法就是培养‘人偶’。”

    “人偶?”这个词让所有人后背一凉。

    “是的,我没有在比喻,就是人偶。正因为人类有了各自的思想,才会生出各种摩擦、矛盾和战争。哪怕是最精尖的技术也无法cao纵人的情感,所以只能将其删去,按部就班的命令取而代之——那就是帝国改造人的方式,也就是‘人偶’。”

    梁秋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安年:“因为世界的人口庞大,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过程,当时的决定是要用十代人左右来完成。首先从愚民政策开始,他们严格区分帝国内部和外部的成员,将所有的精尖科技和人员全部封锁并且对外部的探索进行阻挠,借此将外部的技术发展水平始终限制在21世纪。”

    “除此之外,他们还开始在教育中加入相关的内容,借以慢慢地同化所有人的思维,将他们全部变为肆意运用的人偶。因为是长期计划温水煮青蛙,而且计划只启用了一个开头就因为帝国毁灭而终止了,所以外部文明的传承还没有出现断代,再加上原兽战争这种级别的冲突重整了人类的秩序,这样才能迅速回归到现在的状态吧。”

    他的语气依旧不愠不火,但江桦在同时感觉到了身边的寒意,稍稍斜眼看去,就见站在他身边的安年垂着头站在那,紧紧地抓着衣摆,手指痉挛般地颤抖。

    “这就是他们想要的…”她低声说,“那个所谓的帝国…把人当什么了?”

    “资源。”梁秋说,“我刚才说了,那是一个被技术所支配的存在,一切事物皆可以被看作资源:可以消耗、可以保存,当然也可以舍弃,但凡无用的消耗都被视为蛀虫。人偶不需要内容物,在帝国人眼里他们只是牲畜一样的存在,是和煤炭、石油无异的资源,只要等着被划归分配就好了。”

    “你也是这样么?”荆明提高了声音开口道,“你的部队直接效忠于他们,所以你也认同这样的思想?”

    “你也说了,那是部队,是军方。”梁秋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军人的宗旨就是服从命令。尽管我们同样属于帝国,甚至还有着禁卫军一样的高层身份,当然也有统治外部人的权力。但为了这一重身份,我们比任何人都更早一步抹杀了自我,我当然也不例外。”

    “你说…抹杀自我?”林燕扬抬起手挡住了嘴,“这么说的话,你不是和他们一样…”

    “没错,我就是当初的人偶之一。比起外部的人来说,我经历了更为快速更为效率的筛选过程,所以直到今天我也依旧没有常人理应拥有的所谓情感。”

    梁秋缓缓靠坐在椅上,动作依旧懒散,但这次却带着真切的疲惫:“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在尝试着找回正常人的生活方式。我尝试去接触外部、去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借以调整我对现在这个时代、对人和人之间关系的理解。但正因如此我也明白了,无论现在的世界能填充些什么,那也都不属于我。作为人的那个我早在几十年前就死了,留下来的只是一具空壳而已,这就是我真正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