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
程洛岑却仿佛对她的眼神毫无察觉。 她戏弄他一遭,对他来说并无所谓,反而?有?些惋惜这少女没有?趁机直接伤了他,赢了比赛。他看穿了这步法,明明可以回敬回去,但既然少女方才没有下?重手,他便也点到为止。 第一轮交手只当一比一平手,接下来,便再不会留手。 他没有去过虞兮枝那个山洞,却也在千崖峰这么久,纵使不去山洞,可千崖的风中,便自然有无数剑法?剑意。 他日日站在悬崖边,时时刻刻与这些剑意剑法?为伴,日久天长,早已描绘出这些剑的形状。 于是少年出剑。 第63章 “你怎么知道我吃卤rou饭还要煎蛋?” 程洛岑的剑很快, 很锋利。 剑修学剑的时候,要学剑招,剑式, 再去练,久而久之, 美观有之,流畅有之, 但却绝对不能用快来形容。尤其是女修用剑,更讲究剑招之美,比如纪香桃刚才的步法, 轻盈漂亮如蝴蝶翩然, 但真正对敌的时候,哪有敌人会让你蝴蝶乱飞? 寒芒乍现,银河无浪。 于是翻飞的蝴蝶纷纷被打落, 纪香桃再回过神?时,程洛岑的剑竟然已经指在了她的脖颈处。 少年离她极近, 所以她便也看到了少年冰冷的眼和紧抿的唇。 他有杀意,却微敛, 只看着她的眼睛道:“你输了。” 纪香桃感到了一阵战栗。 她是纪家大小姐, 从小到大都是被捧着的, 哪有人敢离她这么近,用剑这样指着她,对她有杀气,又对她说这样的话? 然而不等?她答应,程洛岑却已经收剑后退, 看向?执事:“下一个。” “臭石头,你给我等?着!”纪香桃还没来得及明白自己此刻的微微战栗是因为什么, 却已经有了怒意。 老头残魂幸灾乐祸:“你看,惹怒了人家女娃子?吧?人家让你等?着呢,啧啧!” 程洛岑却不理她,只又重复了一遍:“你输了。” 言下之意是让她赶快走开?,别影响到他下一场比试。 纪香桃深吸一口气,又气又恼,显然是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出局,这会儿只觉得旁边所有观赛的同?门都在看她的笑话,不由得眼中微涩,双眸微湿,一跺脚跑了。 “不追吗?”老头残魂笑了一声。 “为什么要追?”程洛岑奇道:“她是谁,和我有关系吗?” 老头残魂语塞,台下却有许多人不忿程洛岑的剑。 夏亦瑶心底微动,她本是来看程洛岑落败的狼狈样子的,却不料他此时确实被纪香桃划得衣衫狼狈,然而他却仿佛对娇蛮的纪香桃根本不为所动。 夏亦瑶虽然表面与纪香桃情同?姐妹,实际上关系也确实不错,但心底里,她到底还是有几分羡慕……亦或者?说,嫉妒纪香桃的。 纪香桃出身又好,又是修仙纪家的大小姐,论长相,更是佼佼。女孩子?之间,到底忍不住会在长相家世这些方面悄悄较高下的。 如今看到程洛岑竟然不为所动,夏亦瑶心底微动,倒是对他高看了几分,好意微动。 但她也只是多看了程洛岑两眼,便飞快去追纪香桃了。 程洛岑根本没注意场边的动静,他接下来的对手好巧不巧,便是纪香桃的爱慕者?之一,方才他惹怒了纪香桃,此刻自然有人想要为她报仇。 于是剑光交错,剑意交缠,程洛岑提剑战,他越来越狼狈了些,但却从来没有输过。 大家看着他纵使初时便露败意,但始终冷静,再在窥得破绽时,不出剑则已,凡出则必胜。 “你输了。” “下一个。” 这样的声音连着响起了三遍后,大家才恍惚,他竟然已经连胜三场,晋级到了小组赛,可看他的意思,竟然像是想要直接打满十场?! 千崖峰的人,不讲武德的吗?! …… 程洛岑这边战况激烈,另一边的黄梨却有些颇为尴尬。 黄梨有些局促地拎着锄头上了台,他对面的是琉光峰的内门弟子?冯苏,已经连赢两场,此刻少年正在睁大眼盯着他的锄头看。 冯苏并无恶意,只是真的好奇而已。 他盯着锄头看,台下的人也盯着锄头看,就连执事也忍不住问了一句:“黄小真人,你确定……就是用这锄头?” 黄梨挠挠头:“用惯了,顺手。” 执事心道自己问的哪里是顺不顺手的问题,这天下法器众多,他也不是没见识的人,只是锄头此物倒是第一次见,不免有些怀疑这东西有什么杀伤力。 台下众人更是脸上讪讪,讪讪之下还有些不以为意,大抵都是修仙久了,自然觉得锄头不过俗物,以俗物入道,实在不雅。 却有一道清亮声音倏然响起,少女高声道:“黄师弟,用锄头砍他!” 冯苏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循声看去,不由得微怒道:“孙甜儿,你不站在我这边也就算了,居然给这千崖峰的小子鼓劲?” 孙甜儿冷哼一声:“谁让你们盯着人家的锄头看?黄师弟这锄头曾经斩了空啼沙漠近百条蛇妖,你们的剑又沾过多少血?” 大家这才猛地回过神?,心道倒是自己短视,锄头确实是锄地的锄头,却也是可以除妖的锄头。 黄梨虽然不是很怕被看,但到底还是有些不自在,他心底感激孙甜儿为他解围,便想着这冯苏到底是孙甜儿的师兄,自己一会儿不要让人家败得太难看。 两厢见礼后,冯苏已经收了好奇的打量:“请。” 说“请”,但冯苏却已经先动了。 他是符修,剑意便是符意,他出剑,一剑是一划,三剑练成?一面,便又成一张符,符意剑意一起逼面而来,教人防不胜防。 之前的两人便是对这符修手段不甚熟悉,又或者?说,熟悉恐怕也难以招架,这才败下阵去。 但黄梨天天在千崖峰见易醉练剑,易醉性格本就外向?,平时千崖峰见不到两个人,程洛岑闷葫芦臭石头一个,聊起来也不得劲,是以平素里易醉新画了什么符,都喜欢得意洋洋展示给黄梨看。 一来二去,黄梨虽不会画符,但对符意却熟悉得不能更熟悉。 冯苏成竹在胸,三剑练成?符,符意才要出,却见一锄头在他要落下最后一笔的地方悄无声息出现,硬是断了他的符意。 冯苏:? 少年不服,只当巧合,旋身再出剑画符,结果又被一锄头斩断了最关键的那一笔。 冯苏:? 剑意符意,都要运灵气,一次两次都没让这符意灵气贯通,冯苏已经憋得有些内伤了,等?到第三次也这样的时候,冯苏再也受不了这灵气倒冲,倒退半步,竟然“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台下观战的内行?心中惊愕这黄梨三次出锄头的巧妙,外行?人却觉得这两人到底做了什么?看起来也没怎么对招,怎么刚才还两战两胜的冯苏便突然吐了血?! 这锄头……这么厉害的吗?! “你、你竟然会符?”冯苏不可置信抬头看黄梨。 黄梨挠头:“不会啊。” 冯苏半个字也不信:“那你怎么会看破我的剑招?” 黄梨茫然:“你不是要出符出剑吗?打中我,我不就输了吗?虽然你最后一笔总是画得有点歪,但我锄头也有点歪,所以……” 冯苏差点又要吐一口血出来。 这人说自己不懂符,却要反过来指责他画符画得有些歪?!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千崖峰的人怎么会这样?!不讲武德的吗?! …… 虞兮枝连赢两场,又或者?说,烟霄剑连赢两场,台下的人惊愕她似乎见了那剑招便能学会,却如此轻描淡写,仿佛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 陈执事心中震动,但他到底是主持这战事的人,是以比剑自然还要继续。 他近乎麻木地念出下一个人的名字。 虞兮枝笑吟吟道:“是要和烟霄对战,还是和我?” 这第三名同?门却是太清峰的师弟。 这位刘姓师弟苦笑一声:“不瞒二师姐,曾经我也是嘲笑过二师姐不求上进,占着亲传资源却天天煮鸡汤小馄饨,晚饭还要卤rou饭加煎蛋的,此番二师姐有如此剑法,看来倒是我短视了。打当然是打不过二师姐,本想直接认输,但我也到底是剑修,剑修,绝不认输。” 虞兮枝看了对方片刻,突然道:“你怎么知道我吃卤rou饭还要煎蛋?” 刘姓师弟:…… 少年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到底还是豁出去般道:“太香了没忍住,有次趁二师姐喂猫,偷吃过一片煎蛋。” 虞兮枝大惊失色:“原来我的煎蛋是你偷吃的?我还以为是橘咪咪吃的,当时打了它头一巴掌,结果反而被挖了一爪!” 刘姓师弟听着周围忍俊不禁的闷笑声,从耳朵尖红到了脖子?根,细声细气道:“给二师姐赔罪了,实在是……” 他声音越来越小:“实在是没忍住。” “别说了,拔剑吧。”虞兮枝却好似不领他道歉的情。 刘姓师弟又是深深一礼,压下满心燥意,深吸一口气,手放在剑上的时候,已经严肃起来。 既然是太清峰的师弟,刘姓师弟起手自然便是太清望月。 星芒乍起,月色高悬,刘姓师弟虽然贪吃了点,但到底也是筑基境,剑意竟然比夏亦瑶那日在太清峰正殿前舞剑时更浓几分! 少年清喝一声,一剑睥睨,剑风昂然,直直向着虞兮枝面前而来! 虞兮枝抬剑去挡,少年却在半中央倏然变了剑招,原来刚才一式不过虚晃,真正的剑意则是他垂剑向?虞兮枝腰侧袭来的这一式! 剑与剑在半空交错,烟霄从半空直冲而下,竟是用了与他一模一样的剑招,两式几乎同样尖细的月牙剑气相撞,乍一看,仿佛只是一剑相碰,但那铮然之声竟然绵延不绝。 再仔细去听,那绵延不绝却是无数撞击声连续不断而成?,两人瞬息间竟然对了许多剑! 剑意初遇时,还算得上是势均力敌,虞兮枝并没有用自己伏天下的境界去压制对方,而是将自己的修为真正压到了筑基期。 但境界压了,剑气却是遮掩不住的。 于是她一剑一进,刘姓师弟一剑一退,最终竟然到了擂台边缘,退无可退。 烟霄剑与他手中之剑触碰了最后一下,少年再也握不住剑。 剑落在擂台之上,一声清脆。 少女站在他面前,却收了剑,俯身捡起他的剑,倒转剑柄地给他,再微微一笑:“下次别偷吃了,直接敲门问我要,我多煎一个蛋给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