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只是这样子若是谢君知本尊,自有一番他独有的气质,然而此刻纸符小人实在是巴掌大小,再严肃也是一张包子脸,实在可爱。 左右纸符人不过一缕神魂,若是不特意将精神投注在这边,也不会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想来谢君知在千崖峰还要分更多神识去压制满峰剑气,哪有时间管自己。 念及至此,虞兮枝忍不住般搓搓手指,然后抬起一根食指,在小谢君知……姑且称为小知知脸上,“啪”地弹了一下。 小知知惊愕地睁大眼,显然没想到她居然这么胆大包天,半晌才抬起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包子脸。 千里之外,千崖雪峰上,窝在椅子里看书的少年眉头微蹙,眼神微顿,做出了与小知知一样的捂脸动作。 “我也才破境又怎么样?”虞兮枝笑了一声:“我们剑修,不就应该在以战养战,以杀养剑,再以血淬意吗?我实战经验满打满算也只有与你去棱北镇那一次,如今正是大好机会。说起来,是只有我能看到你吗?不然为何其他人看到这么小个谢君知坐在我肩头,都没反应?” 小知知沉默了片刻,才道:“我不想被发现的话,谁也看不到我。” 虞兮枝“哦”了一声:“那小知知好厉害哦!” 小知知又是一噎,不可置信道:“你叫我什么?” “你是缩小版的谢君知,当然是小知知了。”虞兮枝既然缓过一口气,便重新提剑,边走边道:“比如我是虞兮枝,留在千崖峰陪小师叔的,就是小枝枝。” 她说得颇有些乱七八糟,又因为谐音而有些难懂,但小知知显然听懂了,一张包子脸上的表情复杂极了,但见虞兮枝提剑要去看看那只方才袭击沈烨、此刻却已经被昆吾弟子斩得七零八落,死得不能再死的蛇妖时,倏然开口:“这里不止这一只蛇妖。” 虞兮枝顿住脚步:“蛇一般不是独居动物吗?” “……你也说了动物,谁告诉你,妖是动物?成了妖的动物,还是动物吗?”小知知冷然道:“更何况,现在是冬天。” 蛇喜独居,但冬天却会聚集在洞xue里。 倘若洞xue被惊,那么从中涌出的,自然是在此聚集的所有蛇群。 又倘若,不止一个洞xue呢? 虞兮枝刹那间便想通了所有关键,脸色微白,再抬眸去看远处。 这是天酒镇外的村落,已经距离沙漠极近,最边一户人家甚至半边房子都已经落在了黄沙之中。天酒镇外有城墙高垒,城门此刻早已紧闭,城墙上方隐约有寒芒现,显然是当地镇守谴兵于此驻守,一旦有突发情况,也总要百姓先走。 冬日无艳阳,天空虽亮,却是灰白色的一片,越北城这边称这种天为白夜,是说白日无光,虽亮却如夜。 在这样的天幕下,空啼沙漠浩瀚无垠,一样望去,只有涌动的风沙顺着空气扑面而来,沙丘起伏,更远处则是更深的黄褐,与看不到尽头的沙漠深处连成细细的一条黑线。 虞兮枝只是穷尽望去,目光却突然顿了顿。 的声音极远,远到她几乎觉得是幻听,但她却真切地看到那一条黑线,似乎动了一下。 虞兮枝心头一跳,直觉哪里不对,来不及多想,已经平地御剑而起,迎着风沙而去! “枝枝!”虞寺看到她的动作,忍不住喊了一声。 “我去看看!”扔下简短的话语,虞兮枝如离弦的箭般,向着大漠深处而去! …… 程洛岑喘了一口粗气。 他从凡人引气入体的一路上,也并不一帆风顺,能够拿到老头残魂,也是九死一生勿入秘境,几乎是于绝境之中,以命相搏。 但兴许是在千崖峰的这半年太安逸,他睡过冬夜的冰窟,泥泞肮脏的小巷,也走过满是血的路,却从未有过家的感觉。 可千崖峰像家。 他甚至可以在练剑之后有一碗热面吃,在想睡的时候有一张属于自己的房间,想笑的时候可以大声的笑。 千崖峰哪怕是雪,在他心里都是暖的。 他已经很久没有闻见过血的味道了。 蛇妖的血带着腥臭,不少昆吾弟子根本没见过这么多血,有人上一秒还在强撑着嬉笑,下一秒就捂着嘴去一旁吐了,这么多剑斩下去,巨大的蛇妖有一长段都被斩成了rou泥,看起来狰狞又恶心。 老头残魂啧啧道:“真是弱不禁风啊,这就去吐了,这要是与妖域作战,此等场景贬低都是,我看他们有多少东西吐!倒是你,还愣着干什么?去挖妖丹啊!这么大的蛇妖,还是变异妖种,妖丹实在珍贵,乃大补之物!赶快的,一会儿蛇潮就要来了,再摘妖丹就来不及了!” 程洛岑站的位置很巧,就在蛇头之下,妖丹的位置。 只要他伸手提剑,就可以将妖丹摘出来,此时大家一片混乱,有战妖之后的懈怠,更有后遗症的恶心,如果他动作快,甚至不会有人注意到他的动作。 掏妖丹的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做,少年眸光微动,抬剑直接撕开了蛇妖外层,出手如电,将那鹅蛋大小的妖丹握在了掌心。 然而他突然看到,一袭青衣御剑,向着沙漠深处而去。 “这小姑娘,啧。”老头残魂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到:“刚才挡了这蛇的一击,也是够生猛。这等蛇妖,蓄力一击,几乎是元婴一击了,再加上之前在太清峰的时候那一剑,她还能撑到现在,真是了不起。” “你说什么?”程洛岑提剑的手微微一顿。 “什么我说什么?”老头残魂道:“我说的不都是你看见的吗?你不会以为她接了那两下之后,真的安然无恙吧?丹药可以强压下去没错,不过老夫虽然看不穿她的境界,但她总不能是大宗师吧?那个掌门也不过化神,我看她剑意许是伏天下,却应当还没有元婴。化神一下,连接这样两击,一般人光是闭关恐怕都得闭个小半年……” “那她……为何要向着沙漠中去。”程洛岑打断老头的絮絮叨叨,只盯着御剑而去的背影,然而少女速度极快,顷刻间已经变成了天边的黑点。 “还能是因为什么?”老头翻个白眼:“都说了蛇潮要来了,这么多人,看来也只有她发现了。你快收好妖丹,老夫知道一秘境,恰就在这空空啼沙漠里,一会儿蛇潮来了,这群傻小子定然被冲散,你也假装失踪,我们正好去秘境里一遭!如果我没记错,那秘境中有好剑,还有几样天地灵宝,运气好的话,一趟你就筑基了,不比你在昆吾山宗傻傻吹剑风好?” 程洛岑却怔然不语。 什么秘境,什么好剑,什么天地灵宝。 他只听到了一句,她受伤了。 程洛岑握着妖丹,血从他的臂膀流下,手心中的妖丹guntang,其中有黯淡光芒流转,虽不是什么上古大妖的妖丹,在这样妖域凋零的时候,却也足够珍贵。 “二师姐!”他突然高呼一声。 炼气境的少年也不过刚刚学会御剑,他的剑不过是三块下品灵石一把的铁剑,此刻被他踩在脚下,却硬是有了绝世名剑的气势。 “g?哎?你干嘛?你做什么去――?!你有病吗?!”老头惊疑不定喊道。 易醉也回头:“程洛岑,你做什么?” “送妖丹!” 少年头也不回,踩剑冲入黄沙漫天。 易醉愣了愣,也御剑而起:“这小子突然发什么疯,你等等我――” 第38章 十里风沙一剑开。 沙漠深处, 自然只有黄沙成漠。 虞兮枝神识散开,灵气遍布身外,将漫天沙尘挡在身外, 然而神识之中却依然颗粒感极重。 少女踩剑,仿佛天地一粟, 在这样的广袤之下,她与那些空气中翻飞的沙粒并没有本质的差距, 如果距离足够远,甚至连一个黑点都不是。 天地的如此威压下,人之力实在不堪一提。 但人却总要试着与之相搏。 虞兮枝踩着剑, 但她灵机一动, 从头上拔了小树枝下来。 “我见你上次用了小树枝当剑,所以这树枝是不会断的,对吧?”虞兮枝垂眸看向手中, 却见沙漠之中,小树枝一副缺水的蔫蔫样子, 顿时有些担心。 “你觉得它会断,它才会断。”小知知在她肩头坐着晃腿:“你觉得自己的剑会断吗?” “当然不会。”虞兮枝脱口而出, 然后愣了愣。 小树枝依然蔫蔫, 看上去甚至不堪这风沙一击, 但虞兮枝看向小树枝的眼神却已经变了。 她懂了小知知话里的意思。 无论手中是什么,她既然想要以之为剑,就要相信自己手中的剑。 “我想斩开这片风沙,看清风沙深处有什么。”她平举起小树枝,微微一笑:“请你帮我。” 她起手。 小树枝蔫蔫枯枯, 她剑气却浩然精纯。 的声音混在风沙涌动之中,风沙涌动, 少女以树枝为剑,一剑斩落。 若是琉光峰主在此,定然要与当时紫渊峰主韩以春一样讶异,因为这是琉光峰亲传的点星剑。 世间繁星浩瀚,逐一点去徒增烦闷,我自一剑斩之。 此处大漠风沙高,我欲见明月,我欲见清风,所以我挥剑! 小树枝被剑气充盈,它在虞兮枝头发上横插了这么久,却除了在一家而馆那次之外,从未被她挥舞过。只是这样的朝夕相处,却也早已气息相通。 她请剑,它便应。 于是十里风沙,一剑开。 …… “诶你等等!”易醉到底境界高些,轻而易举就追上了程洛岑,与他并肩前驱:“你要去哪里?送什么妖丹……” 他话音未落,却已经看到程洛岑半只染血的袖子和他手中鹅蛋大小的晶莹之物。 “嘶。”易醉倒吸一口冷气:“这么大?” 他到底家学渊源,一眼就看出这妖丹既然如此之大,只能说明刚才那只蛇妖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更加厉害一些。然而他们挥剑斩之的时候,却意外顺利。 人多自然是主要因素,但关键的是…… 蛇妖最凌厉的那一击,被挡了下来。 “那确实是得补补。”易醉眼神发直,他见过无数奇珍异宝,当然不把这种妖丹放在眼里,但转念他就眼神奇特地看了程洛岑一眼:“小程兄弟啊,你这么舍得?” ――在易醉眼里,程洛岑虽然直接入了千崖峰,但小师叔似乎只是觉得千崖峰多两个人三个人无甚区别,并没有真正收徒。是以程洛岑到底没有真正在昆吾山宗拜师过,甚至命魂钟里都没有他的神魂在,严格意义来说,他连昆吾外门弟子都不算,只能称一声“小程兄弟”。 程洛岑当然知道这是易醉有意无意的试探,但他脸上甚至连多一丝的表情都没有,只如块石头般转脸,而无表情地抬手指向前方:“一颗妖丹而已,你看那里……” 他话音未落,手指的方向却已经有剑光亮起! 十里风沙硬是被逼退,露出了卷天沙色之后的那条已经变得粗壮的黑线。 无数蛇头与小蛇缠绕在一起,蛇身弯曲,层层叠叠,绿色与黑色堆积,黄沙与猩红蛇信糅杂,那远处看去的黑,从近处看,竟是浓墨重彩却可怖的蛇妖群! 蛇妖群顺着风沙向前涌动,一眼望去,密密麻麻,不知凡几。 点星剑破开风沙,剑势却未尽,浩浩荡荡向着前方蛇群而去! “这么多?”虞兮枝也被而前斑斓蛇群惊到,这样的场景让人难免有些生理性恶心,她抬手压了压胸口,硬是忍住了涌上来的那股腻烦,再仔细看去,努力分辨,只是一眼扫去,竟然就看到了三四条与方才斩落的那只蛇妖一样巨大的蛇妖! 少女愕然悬于半空。 她又想起了原著的内容。 刚才她还在想,如果只是那一只蛇妖的话,兴许是会有人轻伤,又怎会落到原书里所说“一行十九人,只有九人幸存”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