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女浴室里，梁茵正一只手套着粉饼往脸上轻柔地扑着，另一手翻着放在镜子架上不知讲什么的杂志书，津津有味地看着。

    唐辛没有走得很近，只站在几米外的门口喊人，“梁茵，王教练让你快点过去吃饭然后打扫场馆。”

    梁茵头也没回一个，贴着镜子观察着自己昨晚因为空调太热没睡好弄出的黑眼圈，细致地用粉扑遮着那片淡淡的乌青，半天了才不耐烦地念着：“知道了知道了，催什么呀！你就不能先去把活干了嘛？！”

    她费了那么多心思打扮，可不想因为干这种又脏又累的活儿把妆给弄花了，反正以前她也是等唐辛老实巴交地把大多数工作干完了才过去象征性擦两下门，既然那傻子乐意干，就给她机会干呗！

    唐辛面色沉下来，对这姑娘心里在想什么心知肚明，若是放在平日里，她很少与副本女配起争执呈口舌之快，但昨晚的经历实在不令人愉快，在加上熬了整宿的夜心情不好，她现在着实有些恼了。

    “你——”

    “自己想偷懒就别那么理直气壮，”秦淮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长脚长，只跨进了女浴室一步，便伸长了手臂握住了唐辛的手，“如果你不想干经理这份工作，我就去跟王教练说一声，我们尽早换一个，你我都开心。”

    然后丝毫不留情面的声音忽的变了个调，变得温柔又宠溺，另一只手拍了拍女孩纤细的肩膀：“走吧，我陪你去。”

    男生的手掌宽大温热，哪怕是摸上她的背，肌肤接触也并不过分亲密，只是蜻蜓点水般拂过，像真的仅仅是在安慰她似的。

    唐辛低头看两人牵着的手，不是十指相扣也不是亲昵交缠，甚至只是指尖轻轻搭扣在一起。

    那不是她所熟悉的，快穿男主英雄救美后似乎便能以保护者的姿态随意地揽着她的腰或者把她抱在怀里，制造出暧昧调情的氛围。

    秦淮燃却稳稳地站在她身后散发着谁都无法比拟的安全感。

    就像是，即使她的对方的女朋友，对方也要给予她作为女性最大的尊重。

    仿佛是潮热的夏天里迎面吹来清爽的风，一下子把唐辛所有的郁闷都卷走了。

    她捏了捏秦淮燃的手心，“谢谢。”

    梁茵从小就是在男生们的赞美奉承中长大的，更何况不久之前秦淮燃还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哪里受到过这种羞辱！

    她把手里的东西一摔，愤愤地跺着脚离开。

    那些化妆用的瓶瓶罐罐就这样摆在镜子前也不收拾走，不仅妨碍到别人清洗，还杂乱无章到让人看了直叹气。

    唐辛可不想帮她打理，但看到那本杂志书歪歪扭扭地摆在镜子架上，感觉随时会掉下来跌进浴室地板上的一大滩水里湿成一堆烂纸，便松开秦淮燃的手跑去拿了出来。

    那就是一本普通的娱乐性杂志，封面上p着几个穿着光鲜亮丽的男男女女小明星，入目的不是花花绿绿的艺术大字，就是十分标题党的绯闻八卦，或是衣服首饰、潮流发型，怎么说呢，就，很像是梁茵的东西。

    唐辛对这东西没啥兴趣，拿起来随意扫了眼就准备放回女生休息室。

    秦淮燃也从善如流地提起门旁的水桶，绅士地侧过身让女生先走，自己跟在后面悄悄地翻弄着被冲洗干净的拖把。

    检查的结果在他的意料之中，但他的心情一点也没好起来，反而更加沉重了。

    ——

    孙斌一直没出现，早饭后所有人又一起找了会儿，但没有发现他的丝毫踪迹。

    虽然他整个人都像是人间蒸发了般消失不见，但孙斌的东西一样没少，都安静地摆放在原处，众人也就觉得他应该还在校园里没走远，便也不着急，

    因为耽搁了训练的时间，王教练的脸比有人欠了她八百万还臭，大家找了半小时就全被她赶去篮球馆训练，认为反正孙斌肯定是跑去哪儿偷懒了，等他休息够了自己会回来的。

    队员们绕着篮球馆热身跑，两个女经理在场馆中间拖地，热身完后，秦林何三人主动要求去器械室帮忙推一筐篮球过来。

    “孙斌死了？！”去器械室的路上，林泳仪听到秦淮燃的推测后震惊地张大了嘴，而在知道凶手可能是唐辛的时候，他简直错愕到嘴巴里能塞下两个水煮蛋了。

    不是，这次的副本是怎么回事？怎么才过了一天就感觉剧情像挣脱了缰绳的野马那样全都失控了！

    何昊也不敢相信那位长相温良贤淑还做得一手好饭的唐辛能把一米八的孙斌给杀掉，还在几小时内就把尸体处理得天衣无缝，大脑顿时宕机了。

    好半天声音才像蚊子般出来：“任务里明明说第四天晚上厉鬼才能杀人的，是不是……副本出bug了？”就算唐辛是厉鬼，也要遵守系统的规则啊。

    秦淮燃仰头叹气：“……是，也不是。”

    三人推着一筐篮球慢慢往回走。

    “首先，这次副本的剧情确实有点奇怪，”主要就是给他加了莫名其妙的感情戏，“但逻辑上还算合理，大部分人物关系都能自圆其说，与任务并无冲突。”

    “任务里确实是说明了第四天晚上厉鬼才能杀人，但若，孙斌就是厉鬼呢？”

    “我是没看出来唐辛和孙斌有什么矛盾是大到要杀人这地步的，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孙斌，也就是厉鬼昨晚在唐辛面前现身，却被反杀了。”

    “任务可没说只有我们才能反杀厉鬼！”

    林泳仪快要抓狂，秦淮燃的意思他是听懂了，但不代表他真的能理解发生了什么——唐辛杀了身为厉鬼的孙斌？

    太荒唐了，从来没听说过剧情npc能把厉鬼给杀了的，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天大的便宜事可捡！

    “所以说，这个副本唯一一个天大的bug就是唐辛，”秦淮燃说起这个名字，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平静些，“或许是系统的副本程序员编程的时候打了个瞌睡，把这个人物写ooc了吧。”

    他不是没想过唐辛这个人会是现实中的人物，是无限流区其他副本的艺人混进来了。

    不过，唐辛虽然厉害，但显然在这方面是个新手，后事处理得也太马虎了，秦淮燃本来没想探求的，但那些露出来的马脚像是恨不得直接怼到他眼前摊开来展示，摁着他没法逃避。

    厨房里的骨头刀磨损得厉害，只可能是砍过大型动物坚硬的骨头留下的痕迹；换了套衣服没什么过于稀奇的，但连拖鞋也一起换也太惹眼了，应该是浑身沾满血液才全部扔掉；供几十人可用的大浴室却连最外面的大门都染上了潮湿的雾气，说明有人在凌晨时分清洗了很长一段时间；拖把里还有没能处理干净的细碎骨头……

    那傻姑娘可能以为自己藏得非常好，居然还继续准备早餐，心大得堪比宇宙，真是让秦淮燃急得都想挽起袖子动手帮她填补露馅的地方了。

    这可不是咖喱面包没了咖喱就做成乳酪吐司吧这么简单的事情啊！唐辛的小脑瓜子是被烤面包给堵住了么？！

    她完全没有无限流区艺人该有的小心谨慎和步步为营，目前为止还看不出有什么任务目的，那么秦淮燃只能当做她是编程错误了。

    真够叫人cao心的……

    秦淮燃有些心累，叹的气比前半生加起来还要多。

    这次的副本说难，也不算有多难，唯有一点比较棘手，就是没有自由活动时间去搜集情报，从早到晚都要呆在篮球馆训练。

    暑假里学校又没人，想见到其他活人就得像今早这般在外面熬个通宵，一天还好，连续几天这样真要人命。

    他捂着缺少休息外加剧烈运动后的猛然收紧的心脏，觉得还没等跟厉鬼对上，他自己就要先猝死了。

    休息时间，秦淮燃坐在篮球馆的长椅上，双手撑着膝盖，脸上盖着湿毛巾降温，轻轻喘着气，焦躁地按着了止不住细微痉挛的左手。

    不能这么温吞下去了，要尽快找出更多的信息。

    ——

    直到傍晚孙斌还没回来，大家终于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王教练也顾虑其安全问题，提早了一小时完成训练，让队员们去校园里找人。

    还翻出孙斌父母的电话号码打过去，结果一个个都关机了，全部联系不上。

    倒是打给孙斌本人的时候，其床位上叠得四方整齐，或者可以说昨晚根本没铺开的被子下方传来了一连串急促尖锐的铃声，把距离十几米外的公共休息室里的众人都吓了一跳，心也猛地被揪紧了。

    其他物品还好说，但在这个信息时代里，很多人连去上个厕所手机都不离身，孙斌走的时候手机都没拿，就意味着没有通讯工具，没有游戏、小说和网络，甚至可能没有一毛钱，因为大多数人平日里都习惯性不带现金了，直接手机支付。

    那他能去哪儿呢？

    眼下孙斌失踪还没过24小时，也联系不上直系亲属，他们连去公安局立案都办不到。

    所有人心底都涌上一股恐惧，原本吵闹的一群男高中生骤然变得安静起来，在晚饭时间的公共休息室里除了嗦面咀嚼，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

    看着眼前色泽浓郁诱人的排骨焖面，不仅面条爽滑，排骨也炖得软烂脱骨，rou质丝丝分明，若放在平时，秦淮燃肯定连浇汁都不会留下。

    但一想到今晚要干的事情，纵使他馋得再厉害也只能咽着口水忍耐，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晚饭，好似用眼睛看就能看饱一样。

    原本考虑到秦淮燃的胃口，特地多揉了一小团面的唐辛看他这样子后挑起了一边眉毛，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一歪头。

    ……难道他不喜欢排骨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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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辛：我觉得排骨焖面很好吃啊，为什么不喜欢呢？（吸溜吸溜）

    秦淮燃：我想吃啊！我想吃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