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庞氏草庐
襄阳砚山。 云收雨霁,雨过天晴,踏着青石板,伴随着耳边唧唧啧啧的水车声,刘表来到阔别已久的草庐前。 这里他来过几次,记忆中,这是第四次,所以轻车熟路的便找到这避世之所。 刚伸手打算拍门,门却自己打开来,开门者一愣,并不认识来者何人。 但既然是来到此,必然是来找先生的,于是先执了一记弟子礼“请问贵宾如何称呼?” 在庞德公的草庐面前,刘表可不会端官架子,回礼答道“荆州刘表特来拜访庞德公” 童子很惊异,没想到荆州牧来访,可是,今日…童子回头看了看草庐的方向,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州牧大人,实在不巧,我家先生昨日有友人来访,喝了个酩酊大醉,刚睡下” 人在就好,刘表并不介意多等一会。 “无碍,某在外等着即可,还烦请小先生上几杯清酒,刚淋了雨,去去寒气” “好的,州牧大人请稍待” 从日上三竿,到夕阳西下,就在刘表也快要不耐烦之际,草庐内终于有了响动。 “童儿,替我取些水来” 小书童闻声,赶紧呈上早就准备好的甘甜,同时也不忘出言“州牧大人尚在外等候” “哦?来了多久?!” “辰时三刻便到了,此际已酉时一刻,侯了快五个时辰了” “糊涂,怎的不叫醒我!” 尽管庞德公身份超然,但襄阳乃是刘表的一某三分地,他可不希望让别人以为自己在妄自尊大。 仓促的起身洗漱换衣,又突然想到一事“让司马先生也醒一醒,另外…算了,就叫醒德cao即可” “喏” 听到屋内的声响后,刘表也起身理了理已经坐褶的衣衫,而后被迎至草庐大堂。 “草民见过州牧大人” 见着面,其它的不说,先扣上一全礼,算是替自己和童子道歉,而后才解释道“这童子,是草民去年所收,还有很多地方缺乏教导,望州牧大人勿怪” “无妨,山民呢?” “在颍川书院修行学业” 庞山民是庞德公的儿子,刘表曾见过几面,最开始见到书童的时候,还以为就是庞山民,但模样差了很多。 看了看四周环境,青山绿水,竹林耸立,还真是简室素心,刘表有一刻都在想,如果自己也能这般与世无争,那该多好! 安安稳稳的过着舒心的日子,闲茶淡饭,开心的时候与朋友聊天喝酒,闷的时候就关在屋子里,什么也不想。 可现实的骨感告诉他,他不能这样做,他是刘表,是荆州牧,是皇亲国戚,是大汉的一方大员,他必须要为刘氏江山做些什么。 “不知州牧大人今日前来有何指教?” 收回思绪,刘表轻吐一口气,他之所以来找庞德公,正是听从了先前陈翔的建议“此次来访,是因为有一事,某拿不定注意,想请庞公参详参详” 刘表的解释让庞德公心下释然,毕竟前不久才又一次拒绝了官面上的诏令,刚才听到童子说州牧大人来了,还以为是来兴师问罪的。 但究竟是什么事,让他如此难为,还亲自跑一趟前来请教,这又让庞德公很是好奇。 “事情是这样的,孙策…天子…曹cao…蒯越…陈翔…所以,某想听一听庞德公的意见,这诏书,某是尊还是不尊?” 将经过陈述了一遍之后,庞德公很是诧异,对于刘表来说,这不是显而易见的道理吗? 但他在这件事上犹豫了,这就令人很值得深思。 “州牧大人,试问天子的诏书是真是假?” “当是真实的无疑” “那州牧大人是有什么顾忌?” 刘表当然清楚诏书的真假,然而局势到了现在,没有谁不想亲手开创王霸之业,他更不能免俗。 但这条路并不是那么好走,曹cao之类的都不说,只孙策,就给他一种不好对付的感觉。 坐拥青徐豫三州,现在还好,以前更有扬州为后盾,随便可以和袁绍一较长短,甚至事实上,袁绍的大儿子现在都还在他手上,弄得堂堂河北霸主,投鼠忌器,畏手畏脚。 如果只是这样到也没什么,偏偏孙策实施打压世族的偏激政策,这让刘表就很难办了,荆州基本上就是世家的势力范围。 蔡家,黄家,王家,蒯家,陈家,张家…太多错综复杂的势力,还不包括刘表,这个属于帝乡的贵胄。 世家们喜欢用姻亲关系,来捆绑彼此之间的利,而刘表之所以能成为荆州牧,并不是被任命的关系,更重要是因为他娶了蔡家姑娘,从而使荆州世家承认了他。 当年刘表单骑定荆州,也多亏了世家们的支持,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刘表象征着荆州世家利益,拒皇命而从曹cao,对他来说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可是,战局并不如人意,粮草被烧,大军被围,这仗再打下去,只怕连南阳都保不住,日后,襄阳就要直面孙策的兵锋,这和最初的构想南辕北辙,都已经不是得不偿失的问题,而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仗打到这个节骨眼儿,再加上蒯越的劝说,蔡瑁的求援,刘表还真有了议和的想法。 听完刘表的忧虑,庞德公还未来得及开口,门外倒是率先说着“州牧大人,如果您现在想议和,还需尽快,拖延的时日越久,孙策越会狮子大开口” “如果您不想议和,也需尽早出兵,蔡将军的人马,可等不了太久” 举目望去,却是一中年男子带着两个年轻人,站在门口,而中年男子脸上还挂着些许尴尬。 突然出现的三人,令刘表很不是滋味,刚才说给庞德公听的,可都是掏心窝子的话,当即令他犹如吞了一只苍蝇般难受。 看到刘表面色不善,庞德公赶紧介绍“州牧大人,还请见谅,山村野民不识教化,这位是草民的好友,司马德cao,号水镜先生,相信一定有所耳闻” “说话的这位年轻人是德cao的高徒,名叫徐庶,此子才学异人,对战略和时局颇有见地” “至于这小子,乃是草民的侄儿,单名一个统字,士元,元直还不快来见过刘荆州!” 这么一介绍,刘表才想起早上书童曾说过有友人来访,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司马德cao可是难得一见的隐士,至于他的弟子,和庞德公的侄儿,刘表很自然的将两者也划分到‘自己人’的阵营。 以至于徐庶的分析,在他听来,也觉得悦耳不少。 “那照这位徐先生之见,本州牧该如何抉择?” 徐庶再一拜,认真的说道“无论州牧大人如何抉择,为了减少损失,都当尽快” 徐庶可不会傻到真去教刘表怎么做,而且就这一面,他已经判定了刘表绝不会有多大成就,当断不断,在这乱世中,唯一的结果就是被取代。 果不其然,刘表听后只是默默点头,眼神中飘过一丝犹豫,但他却认为不虚此行,他需要再和蒯越商议商议。 望着刘表离去的背影,司马徽摇头道“刘荆州恐怕不是孙策的对手” 在颍川待了一段时间,他已经很清楚孙策的能耐,比起孙策,刘表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方今天下,能平乱世者,屈指可数,但绝无刘表这号人物” “元直兄倒是看得透彻,待两年后学业完毕,你有什么打算?” “先四处走走吧,天下之大,并非只有孙策一人” “小弟倒是觉得这天下,只有孙策能抚,叔父你说呢?” “孙策的确是人中龙凤,不过曹cao有天子在手,他却只是个平东将军,在道义上,他站不住脚而袁绍据有河北,兵精粮足,加之边军战力强大,在军备上也落了下乘诸如刘表,刘璋,汉室宗亲,没有重大过失,即使曹cao也奈何不了他们其余郭汜,马腾,韩遂,张杨占有地利,此等群雄皆非一战可下,孙策想要平天下,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虽然庞德公一直在做隐士,可天下的局势,他还是很清楚,他也曾推演过,无论怎么样,能扫平天下的,就数曹cao几率最大。 “孙策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就在于对世家的打压,如果他能善待世家,老夫倒是看好他,可惜的是,即使现在他转了性子,也不会得到传统世家的认可” 司马徽说到了点子上,时代的格局如此,上至达官显赫,下至黎民百姓,都认为大汉朝,是世家的大汉朝,没有世家,大汉绝不可能有今日的辉煌,这是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的。 “我倒觉得孙策现在做得挺好,正如他所言,‘寄生虫’,就必须除掉,否则人体如何能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