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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我以外全员非人[重生]稚楚(60)

    一瞬间,他感觉自己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颤栗了,第一反应是回头去看卫桓。

    卫桓显然比他更加震惊,连伪装都来不及,瞳孔晃动不停,手握成拳,脸上的肌rou都不自然地绷紧。

    这怎么可能。

    一定是巧合。

    一定是hellip;hellip;

    忽然间,办公室的玻璃窗遭到了可怕的袭击,数不清的蓝色刀刃飞射进来,一瞬间将窗玻璃击得粉碎,云永昼抬手一挥,织出一片结界挡住他们。

    但这刀刃的强度大到惊人,结界竟然开始出现裂缝,毫不知情的清和看着这裂纹,怎么会这么强?

    卫桓已经快要失去理智思考的能力,他一步一步向前,朝着结界外走去,云永昼察觉到,手腕伸出一条光索将卫桓的胳膊缠住,你先等等。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费尽心思想要扯开光索,但越扯光索越紧。清和很快发现不对劲,你怎么了?魏恒?

    魏恒这个名字让卫桓几近崩溃的大脑有了短暂的清晰。

    可下一秒更觉得恶心。

    他红着眼睛看向这些企图刺穿结界的蓝色飞刃。

    不,是风刃。

    一切都熟悉到令人觉得恶心。这原本是他的能力,是他九凤的御风造物术。

    窗外出现翅膀的声音。

    卫桓第一时间感应到,双手凝聚妖力,腕间的手环变作尖锐锋利的光锥穿透结界飞向那个目标,翅膀扇动的声音越来越近,刺中他身体的光锥飞出来,在半空中变作锁链,一圈一圈缠住那个盗窃者,死死缠住。

    他听得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但他控制不住。

    云永昼,杀了他。

    清和头一次见魏恒如此失态,这副样子几乎就是想直接杀了那个人,可明明他什么时候都是一个留有余地的性子。他原本试图看一看那个隐藏起来的杀手究竟是谁,能让魏恒这么激动,但他带着面罩,距离太远根本看不清面孔。

    但这个身影hellip;hellip;

    就在光链缠住那人之后,所有攻击结界的风刃忽然间汇聚一点,狠狠刺进来。

    云永昼很快反应过来,小心!

    风刃连续刺向卫桓cao纵光链的手,就在云永昼分出新的光保护他之前,缠住那人光链消失,刹那间变成光盾替卫桓抵挡了攻击,可风刃的攻击太过密集,光盾一瞬间出现裂痕。

    这样不行,云永昼变出新的结界护住卫桓和清和,展开自己的双翼追上去,清和,把他看好。

    那家伙被云永昼和卫桓的光刃伤得不轻,云永昼的攻击留有余地,因为心里觉得疑惑,这个人的妖力比刚刚两个妖傀要强很多,身形高大,连背后的翅膀都是九凤一族的黑羽。

    如果说他也是和那些人一样是妖傀hellip;hellip;

    云永昼害怕这个可能,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下死手去攻击他,只能先用金乌之火将他团团包围,这一攻击方式似乎令对方忌惮许多。

    他知道这家伙也已经受了很重的伤,黑色衣服虽看不清伤口,但他身上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散开。可奇怪的是,这个妖傀一点点要躲的意思都没有,像个没有任何痛感的机器。他的风刀和过去卫桓的一模一样,甚至更强。

    一番挣扎,他还是决定全方位使用大规模袭击,千百柄比刀刃还锋利的光锥只差一点就要没入这个妖傀的身体时。

    他竟然忽然消失了。

    云永昼眼神一暗。造结界和穿越术的配合几乎已经快到了瞬移的程度。

    后面。

    就在他以最快的速度转身之时,一柄窄长的风刀刺入他的胸膛,没入他的心脏。

    云永昼吐出一口鲜血,血滴在刀刃上,很快,那柄蓝色的长刀幻化成风,连同那个神秘的妖傀一起消失不见。

    永昼!

    卫桓最后那一根理智的线终于在这一刻断掉,一直蓄在发红眼眶中的一滴泪掉落下来,云永昼hellip;hellip;

    云永昼低头捂住自己的心口,鲜血汩汩而出,从他指间的缝隙中不断地渗出来,他调整了一下呼吸,飞回到窗中。

    卫桓扶住他,清和也上前,你还好吗?

    云永昼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运灵,启动结界穿越术。一瞬间移形换影,他们离开了那个危机四伏的研究所大楼,来到了一处僻静地。

    清和看了看四周,这里似乎是一栋单独的房子,窗外可以看得到一整片湖泊。卫桓都没有发现这就是之前云永昼带他来过的林中小屋,他心焦地将云永昼扶到卧室的床上,眼看着他的胸口还在往外不断地冒着血,为什么愈合不了hellip;hellip;

    云永昼脸色苍白,但依旧在努力安抚他的情绪,可以的,只是比较慢。

    那个人的妖力太强了。

    卫桓低着头,死死地按着他的胸口。清和感觉到他的情绪很不对,于是开口,我去找找有没有止血的东西。

    他一离开,这里变得更静。卫桓的心情复杂又煎熬,他极力地隐忍着,装出一副还算冷静的模样,等到清和拿着医药箱回来,他又忙着脱下云永昼浸满了血的上衣,为他缠上绷带。清和在一旁看着这些血,只觉得可怕,如果这是个人类,心脏被这么狠狠刺上一刀,恐怕早就死了。

    可强大如云永昼,还是陷入了昏迷。他的双眼闭着,看起来和平时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但卫桓却不敢面对他这张面孔。

    为他处理好伤口,一直垂着头的卫桓看着自己满手的血,一句话也不说。

    清和将东西收拾了一下,抓住他的包,我先去外面,你们有什么事叫我。他离开的时候将门带上,房间里只剩下躺在床上的云永昼,和坐在床边沉默的卫桓。

    床头柜放着清和之前端来的一盆水,卫桓将自己手浸没进去,一点点将上面的血洗干净。

    这双手沾满了云永昼的血。

    这种感觉,就好像用风刀刺中云永昼的人是他自己一样。他浑身发冷,紧紧地咬住自己的后槽牙。

    水面倒映着自己现在这张陌生的脸孔,卫桓只觉得讽刺。

    他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妖力,没有身份,没有原本属于自己的身体,没有了九凤之名。他花了好久好久的时间去试着接受自己被剥夺一切的现实,原以为自己已经可以泰然处之,但当他看见风刃的瞬间,一切都被击垮。

    他被夺走的天分,嫁接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变成了武器。

    脑子好乱好乱,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可怜的蝼蚁,每当他拨开一点点迷雾,以为自己离真相又近了一步的时候,命运就会狠狠地将他碾压在地,给他重重一击。

    他真的以为自己这具身体的身份很快就要浮出水面,可没有想到下一刻,就出现了和他具有相同妖力的妖傀。

    前所未有的疲倦和痛苦压在他的双肩,卫桓低垂着头,眼睛发涩。他只要闭上眼,眼前就是他的尸体被拖去,被分解,变成一个又一个的试验品。

    他抬起颤抖的双手,抱住自己的胳膊,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

    刚刚他已经够失态了,云永昼一定看出什么了。

    他不想让云永昼发现,起码不希望是这个时候。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在云永昼心情不错的时候将真相告诉他,哪怕他不接受,他也认了。

    昏迷中的云永昼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卫桓抬起头,看见他眉头紧皱,嘴唇在轻微地颤抖。

    一定很痛。

    卫桓忍了很久的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胡乱地用手背去擦,可越来越多。

    他明明很难受,可这些难受比起看到云永昼痛苦来说竟然不值一提。

    如果可以分担他的痛苦,哪怕一点点hellip;hellip;

    卫桓忽然间想到血契,想起之前自己之前失去痛觉。对,如果是血契,他也可以将云永昼的痛觉都转移到自己的身上。

    没有思考更多,他开始回忆自己在血契笔记上看到的密咒,记得不算太确切,但为了云永昼,他还是想要试一试。运灵之后默念心诀的他周身散发出金色的金乌光芒,眉间的那一点变成红色,仿佛是渗出的一枚血滴。

    他握住云永昼的手,手掌心那一颗点也变成了红色,光芒激汇于一瞬间,又一下子消失。

    结束了吗?为什么没有感觉。

    原本还以为失败了的卫桓呼吸忽然一滞,心脏爆发出密集的疼痛。手掌撑在床上,他努力地维持着自己的清醒。卫桓知道会很痛,但他没有想过会这么痛。

    并非是一刀刺中心口的痛快干脆,而是密密麻麻仿佛被无数尖锐锋利的针疯狂刺着,扎进rou里,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他的浑身开始冒出冷汗,嘴唇苍白。

    这究竟是什么hellip;hellip;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

    好冷。

    卫桓打着寒颤,牙齿都在发抖,心脏里好像藏着一根根钢针,破碎的心让身体都仿佛要裂开。他试图站起来,想走到外面去,但每一步都带来更加无法忍受的疼痛。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不断地下降,太冷了。卫桓哆嗦着伸出手,轻轻地掀开了被子的一角,尽管他已经快要痛到失去意识,但还是尽可能放轻动作,小心翼翼地爬上去,将被子放下来盖住自己。

    他尚存一丝清醒的大脑在告诉自己,你太荒谬了。荒谬地在他不知情的时候擅自转移他的痛,荒谬地躺在他的身边。

    但再怎么荒谬,也好过看着云永昼疼。

    卫桓没有贴上云永昼一丝一毫,只是侧着身子蜷缩起来,望着云永昼沉静的侧脸,像一只害怕打扰又无家可归的小动物。

    原来你这么痛过。

    最后一点夕阳沉下去,妥协融化在冰冷的黑暗之中。屋子里一点点变暗,卫桓残存的意念变出一枚小小的光芒,悬浮于他们的头顶,温柔的光笼在云永昼的脸庞上,让他在痛到极致的时候还可以稍稍感到一丝心安。

    云永昼的身体好暖,太阳一样源源不断地散发着光和热。卫桓太冷了,他好想贴近一点,想抱住他,但他忍住了,只是用额头轻轻地抵住云永昼的手臂。

    不可以再多了,他告诫自己。

    不知道什么时候,痛觉将他最后一点意识剥离躯壳。

    仿佛解脱一般,他再也感受不到锥心之苦,好像无根之叶飘进了一片黑暗的湖水中。他抬头望着天空,一阵风吹过,蓝色的风幻化出另一个自己。

    不,那才是真正的自己。

    那个真正有着九凤面貌的他朝漂浮在湖面的自己伸出一只手。

    犹疑片刻,卫桓伸出自己的手。被拉起的瞬间周遭的景致变成了一片混乱杀戮的战场,密雨般的子弹射入他的胸口,哭喊声裹着浓稠的血的气味,令他头晕目眩。

    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背影,好熟悉,那双黑色羽翼在这暗红色的天空之中显得苍凉而悲壮。

    面前的人回过头,是父亲。

    父亲hellip;hellip;父亲!卫桓向前奔跑,从背后抱住父亲伤痕累累的身躯。

    我好想您。

    可他紧紧环抱的双臂却被父亲抓住,扯开,卫桓疑惑地抬头,看着父亲转过身,他微微皱着眉,用一种陌生而疑惑的表情看着自己。

    你是谁hellip;hellip;

    心脏狠狠一击,卫桓愣在原地。

    我是谁。

    我是你的儿子,我是九凤。

    我hellip;hellip;

    当他再一次抬头的时候,面前的父亲已经变成了一个蒙着脸孔的黑衣人,他的脸颊隐约露出蓝色的妖痕。

    你是谁?

    他发出嘲讽的反问,你说呢,我是谁?

    卫桓来不及回答,只见他手中凝出一把锋利的风刀,毫不留情地刺入自己的胸膛。卫桓眼睁睁看着这刀刃没入身体里,痛到说不出一句话。

    原来你还活着?

    云永昼的声音。

    他再一次抬起头,直面上云永昼那张冷漠的脸。

    对,我活着。

    你还回来做什么?那双琥珀色的瞳孔好似天上之物,不掺杂一丝情绪。

    明明什么都忘了。

    听到这句话的卫桓愣在原地。

    战场上血流成河的土壤忽然间变成了裂开缝隙的冰层,他只觉脚下一空,毫无防备地坠入无止尽的寒冷之中。

    猛地睁开双眼,卫桓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仿佛脱离濒死边缘的鱼。

    意识一点点从可怕的梦境中抽离,回到这副皮囊之中,卫桓这时候才发现,他被云永昼紧紧地抱在怀里,他的鼻梁贴着云永昼侧颈柔软的皮肤,胸膛紧紧相依。

    云永昼在他无知无觉地时候伸出了自己的双臂环绕住痛苦挣扎的他,将这个残破的灵魂温柔豢养。

    卫桓假装自己是不清醒的,就这样窝在他的怀里,他替自己感到悲哀。

    如果可以一辈子躲在这个怀抱里就好了,没有阴谋与挣扎,不再跟命运做什么无谓的抗争,放弃九凤的身份。如果可以的话,或许会轻松很多。

    但这不是我。

    内心深处的声音一瞬间达到鼎沸,嘈杂不堪。

    [你回不去了!]

    [连你的能力都被剥夺了,没有风的九凤算什么?连最低等的妖怪都不如!]

    [你现在还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吗?人类?妖?你什么都不是!]

    无数声音在胸口炸开,他被湮没在中心。

    [不。]

    捂住耳朵的他站起来,松开自己的手。黑暗中直面每一个声音。

    [我知道我是谁。]

    所有的声音汇聚成一个,语气不可置否。

    [都已经死过一回了,你为什么就是不信命?]

    心里那个自己抬起头,笑着反问。

    [命运从没有一刻善待过我。]

    [我信他做什么?]

    我只相信我自己。

    风的声音再一次地出现,他很确信,这一定不是幻觉。

    抬起头,卫桓看到自己的周身开始出现弥散的蓝色妖气,在金乌之光的照耀下,与云永昼的赤色妖气交融在空中,如同极光。

    他从云永昼的怀抱中出来,朝着天空中的蓝色妖光伸出手,指尖相触的瞬间,一股熟悉的力量灌入他的身体。

    尽管只有一瞬。

    卫桓坐起来,眼睛望向卧室的窗户,黑暗中的沉寂被打破,他清晰地听见夜风拂过窗棂的声音,听着它一路飘荡,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伸出手,抓住一缕风。

    空中的蓝色光芒如流星般坠落到他紧握的手,卫桓眉心微微一皱,摊开自己的掌心。

    上面紧紧地躺着一枚蓝色的勿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