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学 - 历史小说 - 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在线阅读 - 138.师尊怕是要撩死我

138.师尊怕是要撩死我

    楚晚宁掀起眼皮子, 不咸不淡地看了墨燃一眼,说道“找你的。”

    “……啊?这时候谁能找我?”墨燃此时眼里只有楚晚宁,白日里和村里的人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早就忘去了交趾国。

    “白天唱歌那个。”楚晚宁轻描淡写道,“就村里最好看那个姑娘。”

    “是吗……我怎么觉得这村子的姑娘都长得差不多……”

    楚晚宁听他这么说, 先是没说话, 然后才道“五年不见, 你是何时瞎的?”

    “……”

    楚晚宁语气平淡,但墨燃抬眼瞬间, 却瞧见他眼底似有一丝笑意, 似乎也有了闲心,与他开开玩笑。墨燃不由地受宠若惊, 心情也霎时间敞亮不少。

    那个叫菱儿的姑娘抱着个青底白花的布包, 卯着劲儿朝墨燃的那间屋子喊“墨仙君, 墨——”

    “我在这里。”忽的身后响起男人低沉的嗓音, 菱儿回头, 见墨燃撩开半边帘子,靠在门边朝她笑了笑,“姑娘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菱儿先是一吓,再是一喜,立刻迎过去“幸好仙君还没睡, 这个给你, 我问三婶要来的, 中午的时候跟你说过。你……你拿去用用看。”她说着,便把怀中揣着的布包递给他。

    墨燃打开一看,里头是三个陶土小罐。

    “这是?”

    “草药膏。”菱儿热情地说,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中午在田里,你说你被蚊子咬了……”

    “啊。”墨燃这才恍然大悟,随即有些尴尬,他随口掰扯的理由,这姑娘竟然天真地信了,还真的给他送了草药膏来,这不禁让他有些汗颜。

    玉良村的村民也太淳朴了些……

    “不过咬的应该不厉害。”菱儿忽地踮起脚尖,认真地端详了墨燃的脸一番,笑的更灿烂了,“瞧不出有蚊子块儿呢。”

    墨燃干咳一声“毕竟是修仙之人……”

    菱儿就抚掌笑道“你们这些人真有意思,特别好玩儿。我要是有天赋,我也想修仙呢,可惜福薄没缘分。”

    两人又聊了几句,墨燃便谢过她,拿了草药膏回了屋子里。楚晚宁已经换了个位置,正坐在桌边,闲闲翻着墨燃留下的书籍,听到动静就又抬眸看着他。

    “草药膏。”墨燃讪讪地。

    楚晚宁说“你真被蚊子咬了?过来我瞧瞧。”

    灯火下墨燃脸庞的颜色犹如蜜糖,微有些深,但衬得眉眼愈发英气,楚晚宁盯了一会儿,问道“……包呢?在哪儿?”

    墨燃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皮厚,早就消了。”他说着,把三罐清凉的草药膏都搁在了楚晚宁桌子上,“这些我也用不着,师尊你留着吧,你比较容易惹蚊虫咬。”

    楚晚宁不置可否,只道“又是金疮药又是草药膏,再下去不如我开个药铺吧。”

    墨燃揉着英挺的鼻子笑,笑的很含蓄,很淳直。楚晚宁看了,伸手戳了戳他的额头,说“不早了,回你房间睡吧。”

    “嗯,师尊好梦。”

    “好梦。”

    然而那天晚上,隔着十步就可以走完的小院子,两间旧草庐里躺着的人,却都与互相祝愿的不一样,他们谁都没有睡着,都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楚晚宁自然是不用多说,他觉得自己的脚心到现在都是酥麻的,能感到墨燃指腹的细茧,磨蹭着自己。

    而墨燃想的要复杂很多,他翻来覆去,脑袋枕在臂弯处,不停地扣着床板缝儿,心里反复念叨师尊是神是仙人,清高不食人间烟火,不管前世发生过什么,这辈子自己绝不能再犯糊涂,绝不能欺负人家,绝不能乱搞……

    更何况还有师昧啊。

    对啊,自己应当多想想师昧——师昧……

    忽然就觉得更难受了。

    其实自从回到死生之巅,重新见到师昧后,他就一直感到自己对师昧好像没有太多的热情。

    喜欢师昧、保护师昧,好像已经成了一种无需思考的习惯。他也无时无刻不在这么做着,可然后呢?

    对着五年前的师昧,尚觉亲切,可是对着五年后的那个俊美俏艳的男人,墨燃心里头竟长出几分陌生来。

    这陌生让他无所适从,忽然就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又该怎么办才好。

    第二天,楚晚宁起了个大早。

    走到外面的时候,正巧墨燃也撩了帘子出来,两人碰了个照面。

    墨燃道“师尊早啊。”

    “早。”楚晚宁看了他一眼,“……没睡好?”

    墨燃勉强笑了笑“床有些不习惯,不碍事,中午歇一会儿就好了。”

    他们一起去了田间,清晨的风里弥漫着草木的清甜,四野空寂,偶尔能听到三两声蛙鸣和秋蝉清啼。

    楚晚宁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眼尾忽然扫见什么,忍不住笑了起来。

    “墨燃。”

    “嗯?”

    一只手伸过来,拂过了墨燃的鬓发,楚晚宁从他头发上捻下一截儿稻草,淡淡笑道“你该不会是在床上不停地打滚吧?弄得头上都有。”

    墨燃刚想辩解,忽然看到楚晚宁发侧也有一小段,不由地跟着笑起来“那师尊也打滚了。”

    说着也帮楚晚宁摘下来那一根金色的草梗。

    旭日东升,师徒二人在铺天盖地而来的金壁辉煌里互相望着,依旧是一个微微低着头,一个微微仰着脸。

    只不过五年前,低头的是楚晚宁,抬头的是墨燃,如今时光倒错,墨微雨已不再少年。岁月在此刻似乎终于愿意沉淀下来,温柔的晨曦中,墨燃忽然忍不住跳到田里,张开双臂,朝着田垄上的人笑道“师尊,你下来,我接着你。”

    “……”楚晚宁瞪着那只有半人高的田垄,说,“你有病吧?”

    “哈哈哈。”

    他脱了鞋袜,自己轻盈地跳到了水田中,水波荡漾,激得脚底微寒,楚晚宁宽袖一挥,气势威严地划了一大片稻田进自己的范畴“这些都是我的,昨日割的稻子不如你多,今日定让你认输。”

    墨燃伸出的双臂便抬起来,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嘴角挽起,一道特别好看的笑痕在他脸颊边轧开。

    “好,若是我输了,我就给师尊做很多很多的荷花酥,很多很多的蟹粉狮子头。”

    楚晚宁道“再加很多很多的桂花糖藕。”

    “好!那要是师尊输了呢?”墨燃眼底映着潋滟的水光,透如星辰,“又当怎么样?”

    楚晚宁冷然斜睨他“你要怎么样?”

    墨燃抿着唇想了很久,而后说“若是师尊输了,就要吃我做的很多很多荷花酥,很多很多蟹粉狮子头。”

    顿了顿,更温柔的余声落在清风里。

    “再加很多很多的桂花糖藕。”

    无论输赢,我都想变着花样待你好。

    楚晚宁割稻子一回生二回熟,他是个不服输的人,昨日让人笑话也就算了,今天却不能教人瞧不起。他心里头憋着一口气,埋头沙沙劳作,到了正午的时候,割去的稻谷已经比墨燃多得多了。

    坐在桑树下吃饭时他有些得意,虽然嘴上不说,脸上也瞧不出来,但一双眸子总往坝子上看,看自己打好的那一些稻谷,高高的垒成一座金山。

    “菱儿,去给仙君再添碗饭。”

    众人围坐一团,大娘瞥见墨燃吃的快,不消一会儿碗就见了底,忙说道。

    墨燃却把碗筷一放,很着急似的,笑了笑说“不用,我吃饱了,我有点事儿,要先出村子一趟,迟一些再回来,你们先吃。”

    菱儿很惊讶,旋即流露出了些不安“仙君就吃这么一点吗?可是饭菜不合你的口味?你要是不喜欢……我要不……再去给你单独做一些……”

    “没有没有,很合口味。”墨燃自然是瞧不出姑娘家那些心事的,爽直地笑着摆了摆手,大步往马厩方向走去。

    楚晚宁问他“你去哪儿?”

    墨燃侧过半张脸笑“去买些东西,很快就回来。”

    “仙君——”

    “算了,随他吧。”楚晚宁夹了一块煎豆腐,淡淡地说道。

    虽然这两位仙君是一块儿来的,但谁的地位高,谁的地位低,谁说话分量更重,明眼人都瞧的出来,更何况楚晚宁天生长得便有些肃冷,既然他开口了,村人也就不好再多问,由着墨燃去了。

    用过了饭,众人成群,要么在地里头嚼烟叶子,要么就眯着眼打盹晒太阳,农妇聚着一块织御寒衣物,孩子们骑着竹马叽叽喳喳地玩闹,一只瘦不拉几的家猫满怀期待地在地上嗅着,粉红色鼻尖一抽一抖,支棱着耳朵,它想在残羹冷炙里找一些用以果腹的吃食。

    楚晚宁捧着被热茶,靠着一座谷堆在歇息,见那猫瘦小得可怜,便向它招了招手,想给它弄些东西吃,可惜它对生人很是警觉,见楚晚宁抬起手还以为是要打它,刺溜一声就窜远了。

    楚晚宁“……”

    他长得有这么凶?猫都不待见?

    正无不阴沉地托腮想着,忽听到铜片叮当的声音。菱儿兴高采烈地也捧着一杯茶,坐到了楚晚宁身边。

    楚晚宁转头看她,没有太多表情。

    这个姑娘十分俏丽,更难得的是她并不瘦弱,是穷乡僻壤难得能出的丰满女性。她也很懂得打扮自己,没有余钱买佩饰,她就拣了些细碎铜皮铁片洗干净了,磨成温润的圆环,串在衣摆上,走起路来叮叮当当作响,阳光下泛着灿烂的光。

    “仙君。”她脆生生喊他,声音像熟透的浆果。

    楚晚宁道“何事?”声音像清冷的烟雾。

    菱儿为他的不近人情而微微一愣,但随即粉饰太平,笑道“没什么,看仙君一个人坐着无趣,想来陪仙君说说话。”

    “……”

    楚晚宁不认为自己长着一张和蔼可亲的脸,那只猫大概就是最好的佐证。但人和猫毕竟是不一样的,猫不会算计,人却可能别有所图。

    果不其然,菱儿与他不痛不痒地讲了一堆有的没的之后,似是随意地问了句“仙君,你们死生之巅……要收怎么样的人当弟子呀?你看我这样的……可不可以?”

    楚晚宁道“手伸出来。”

    “啊……”她睁大眼睛,随即有些兴奋得照做了。楚晚宁把指尖轻搭在她的脉门处,半晌之后撤了,说道“不收。”

    菱儿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是、是没有慧根吗?”

    “我让你伸手,你就知道我是要测你灵核,那你自己应当之前也问过别人吧。”楚晚宁说道,“姑娘仙缘浅薄,只怕修到耄耋之年也无法筑基,空留山中只是光阴虚度,还是断了这个念头为好。”

    菱儿就不说话了,垂了脸,很是失落的模样。半晌才摇了摇嘴唇,小声道“多谢仙君指点。”

    “不谢。”

    她默默地走了,楚晚宁看着她的背影,心情有些复杂。对于下修界的许多人而言,他们会比上修界的百姓更渴望能够跻身仙门,因为修仙对上修界的人来说不过是为了光宗耀祖,搏出一个好声名。

    但对于下修界的人而言,有的时候却意味着保命。

    楚晚宁靠着谷堆,又喝一口茶,如今天气已转凉,才这么一会儿没喝,茶水已经渐冷了。他三两口饮尽,闭上眼睛想小憩一会儿,然而昨天晚上睡得太迟,今天又忙了一上午,这一睡就成了深眠,转眼大半日过去。

    待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天空中已是一片血色,树梢上昏鸦嘲哳,田垄间只剩了整齐的稻梗子和飘落的谷屑。

    楚晚宁一惊,蓦然睁大了眼。

    他居然靠着谷堆一觉睡到了黄昏,大约是因为他身份使然,那些农人也没有好意思去叫醒他,非但由着他这么睡,还有人怕他着凉,给他身上盖了件衣裳。

    “……”

    衣裳……

    楚晚宁想要坐起来,鼻尖却忽然传来熟悉的味道,他回过神来,垂了眸去看那件衣袍,料子很粗,但洗的干干净净的,针线罅隙里萦绕着皂角清香。

    是墨燃的衣服。

    不知为什么,明白过来这一点后,楚晚宁原本要坐起来的动作又弃止了,他放松背脊躺了回去,半张脸掩在衣袍下面,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微微眯缝着,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真是疯了。

    他眯着细软的睫毛,在地头田间找那个人的身影。他很快就找到了,毕竟如今墨燃出落得这么英俊高大,站在哪里都会显得十分惹眼。

    那年轻男人正在帮村长他们把割好的稻子抱到牛车上去,他背对着楚晚宁,大约劳作了一天实在有些热了,他和其他农人一样,把外袍和上裳都脱了,裸·露着精壮的、蜜色的背脊。

    熟烫的夕阳下,他宽阔的后背洇着热气,汗水顺着肌rou耸动的纹理缓缓滑落,淌到腰窝里,蜿蜒到紧实的腰线下……

    他像火热的铁,像炉中的炭,把所有柔情蜜意都烧成蒸腾的雄性·欲望,楚晚宁遥遥看着,眼底渐渐就淡去了其他所有的景象,只剩下那人鲜丽的皮毛,流畅如猎豹的肌rou,还有和村长说笑时偏过的半张脸,梨涡融融,目光良善,瞧上去英俊又迷人。

    似乎感到背后的目光,墨燃回过头来,楚晚宁连忙闭上眼睛,装睡。

    心跳却快得像一场急雨,耳边都是隆隆的血液声。

    过了好一阵子,他从悄悄地张开一道缝隙,自睫羽帘子下头张望。墨燃已经转过身了,菱儿从垄上朝他走过去,眼波含羞,递给他一块手帕。

    “仙君,擦擦汗吧。”

    墨燃正抱着一摞稻草往车上运,闻言笑道“太忙了,等一会儿。”

    菱儿显得很高兴,就站在他旁边看着,时不时伸出手去搭一把。墨燃对于这个姑娘的热心颇感意外,说道“谢谢你。”

    她更加欣喜,身边这个高大壮实的男人身上,散发着触手可及的阳刚魅力,她听见他的呼吸,看着他张弛有度的肩膊,不由自主地就红了脸,一时也忘了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攥着帕子柔声道“仙君,你的汗要是再不擦,都要淌到眼睛里去啦。”

    墨燃忙忙地说“没手,没手。”

    “我来替你擦……”她话还未说完,就感到背后一阵寒意。

    楚晚宁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们身后,他肩头还披着墨燃的黑色厚外袍,眉目间恹恹的,带着些刚苏醒时的戾气,他说“墨燃。”

    “啊?”方才还没空的人,立刻放下了稻谷,揉着鼻尖回头,在看到楚晚宁的瞬间展颜就笑,“师尊总算是醒了。”

    楚晚宁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冷不冷?”

    墨燃笑着说“热。”

    他话音刚落,攒在乌黑眉毛间的那滴汗珠就淌了下来,一不留神,淌到了他的眼睛里,他哎呀一声眯起一只眼,用另一只眼精亮而执着地望着楚晚宁。他当然不好意思问一个姑娘家借手帕,便央楚晚宁“师尊,我的眼睛……”

    “我手帕洗了。”

    “……”

    菱儿见状忙道“那用我的——”

    楚晚宁却没有理会她,径直上前。他神情寡淡,却欺身仰头,抬起素白的衣袖,攥着袖口,细细地,替墨燃擦了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