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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思的心终于落回原处,虽然她知道想骗过mama,她还不知道要撒多少谎,但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她发现mama正一脸沉重地打量这间高级病房,呼吸顿时又凌乱了,如果解决了这次的治疗费用也是个难解释的问题,至少她绝对不能让mama在病情刚稳定下来就猜到真相。 奚纪桓瞥着简思,她神色的改变全落入他的眼中,其实她并不是什么擅于掩藏的人,撒起谎来也很拙劣。虽然她和奚成昊的事让他觉得被狠狠涮了一把,回头细想,她也没少露出破绽,他当时已经发觉只是没深想而已,平常她窝囊得和只兔子似的,怎么欺负都不吭气,一见奚成昊,立刻就成了呲牙的小狗。 "阿姨,您就安心多住几天吧,别急着出院。我……就是医生,在这家医院有几个认识的人,"他撒起谎来照样笑得很真诚,"家里恐怕没这么方便的。"因为总是侍奉皇太后气十足的大伯母,对付孔秀容这样的他就十分游刃有余了。 孔秀容听了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中午喝了些粥,简思又为她用热水细细地擦了身,孔秀容觉得精神顿时清爽了不少,她觉得下巴有些古怪的潮湿,艰难地用手一摸,竟然是口水。她一惊,刚才说话喝粥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还以为是昏迷刚醒的症状。"思思!思思!"她大声喊,虽然不响,却很尖锐。 简思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从洗手间跑过来,mama的脸色把她惊得一愣。 "镜子!给我镜子!"孔秀容的嗓音颤成一片,沙哑粗粝。 简思咬住嘴唇,虽然早就知道这关不好过,但mama的反应比她预想还要激烈,"mama,你别激动,医生说……会好的,等血块被吸收了……就好了。"她支吾着说,结结巴巴。 "镜子!"孔秀容根本不听她说话,眼神凌厉地一瞪。 简思咽了下口水,颤抖着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镜子,递给mama的时候那么犹豫迟缓。孔秀容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竟然用没打吊针的手一把抢过。简思逃避般地闭上眼,不忍也不敢看mama照见镜中自己的神情,只听她恐惧地尖叫一声。 "mama……"简思吸着鼻子,逃避又能逃避多久,她颤抖着想拿走mama手中的镜子,"会好的……" 孔秀容连牙齿都互相撞得叩叩响,嗓子里闷闷地溢出几声呜咽,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她似乎无法面对镜中那个嘴巴丑陋地扭曲,无法兜住口水的自己。这个打击比当初双腿失去知觉的打击更为沉重。 "mama……mama……"简思泪流满面,那种无助的绝望又碾痛了她的心,她不知道怎么帮助mama,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都是你害的!"孔秀容突然暴怒,所有的情绪急需一个发泄的对象,那就是站在她床边抖如筛糠的女儿。"都是你害的!你这个贱货!"愤怒让孔秀容的嗓音也洪亮起来,嘴唇不是很灵便,她一着急,口水四溅,她就更绝望更痛苦,无可泄愤,便倾注所有的力气,狠狠把手中的镜子砸向女儿的头。她毕竟是个病人,手劲不大,塑料的镜框擦过简思细腻的额头,顿时划出一道血痕。 "mama……"简思泪如雨下,"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你疯了吗?!"奚纪桓一改彬彬有礼的样子,疾步从门外走进来,拉开简思,不可思议地瞪着孔秀容,他刚回来做梦都想不到孔秀容会这么对待自己的女儿。 孔秀容冷笑,太过激动呛到口水,不住咳嗽,简思想帮她,刚伸手就被她恶狠狠地打开,非常用力,简思整个人一趔趄,手背顿时红了。 "少给我装!"孔秀容口齿不清,神情却那么怨毒和凶恶,她瞪着眼看奚纪桓的时候,他竟然浑身起了冷汗。"你出钱给我看病,哪儿那么好心?!不过就是想和她上床!" 奚纪桓还想争辩,但孔秀容情绪十分激动,根本不给他机会插嘴,她又死瞪着简思,"好啊,你这回算是精明点儿了!上回给人家弄大肚子,半个子儿也没见着,哈哈,打胎的钱都是自己出的吧!"她一边骂一边奋力挥手,似乎想够着简思继续打,吊针都被扯脱了。 奚纪桓忍无可忍,大喝一声,"有你这样的妈吗?!" 他突然发飙,多年来简思任打任骂孔秀容未遇敌手,突然被他这么一吼,竟然愣住了。 "简思对你还怎么样?我都看见了!给你端屎端尿,给你擦身喂饭!久病床前无孝子,简思伺候了你几年?你该知足了,该对她好!她年纪轻轻被你拖累成这样,你还有脸骂她?" 孔秀容被他前几句话说的有些动容,但被奚纪桓后面的话蛰伤,表情一戾,"我拖累她?!不是她,我老公也不会死!我也不用过这样的日子!" 奚纪桓被她的蛮不讲理惹得暴跳如雷,"你老公是她什么人?"他瞪着眼看简思,"是她爸爸!她不伤心吗?她没过苦日子吗?你……"他还想继续说,却被简思扑过来拉下指着孔秀容的手。 "别说了,别说了。"简思的泪水已经干了,只在精致的小脸上空留几道痕迹,她的表情甚至平静下来。 "你怎么忍她的?!"奚纪桓气得胸膛起伏。 简思笑了笑,凄然说:"mama还能找到可以责怪的人,很好啊。我……连可以责怪的人都没有。" 她淡然的一句话让孔秀容重重一愣,颓然阖上双眼,泪水便滚滚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