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节
安儿一步三回头地瞧着身后。 他们没拿多余的工具,螺蛳和河蚌都拿不走,暂时留在河边。 “不会有人捡的。”韶音便劝他,“咱们划了个圈,人家看见了,就知道是有主的,不会碰的。” 安儿嘴上应着:“嗯。”但回头的频率丝毫没改变。直到上了小路,看不见了,才着急地攥着韶音的手,拉着她往回走:“娘,我们快点回家。” 韶音笑得不行。 一手捞起他,夹在身侧:“冲啊——” 安儿尖叫一声,随即就“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回到家,安儿立刻去拿碗。韶音牵了他一起,折返河边,将方才没有带走的螺蛳和河蚌捡走。 回去的路上,安儿就不急了,抱着沉甸甸的碗,一路上都不松手。 好吃不好吃的,他反正没吃过。但这是他捡的,便分外宝贝起来。 小孩子走得慢,加上他抱着沉甸甸的碗,就走得更慢了些。韶音也不急,她如今是个农妇,时间对她而言只有富余的,没有不够用的,因此悠悠闲闲地迈着脚步。 回到家后,韶音便找了个盆,将螺蛳泡上了。 至于两个河蚌,被她撬开了,挖出rou来,放在案板上,拿刀背狠狠地敲。 “娘,为什么要打它?”安儿问。 韶音将河蚌rou翻了个面儿,答道:“打一打,更好吃。” “为什么?” 韶音动作一顿,说道:“吃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撇开一块河蚌rou,放到一边,只敲另外一块。 暮色四合,顾亭远从县城回来。 手里提着一只纸袋,是给妻子买的rou包子。 长长的眉头微微皱起,清秀的脸庞上笼着一层散不开的烦闷。 快到村口时,顾亭远的心里涌出了nongnong的抗拒。但是想想聪慧可人的儿子,他绷紧了脸,反而加快了脚步。 这么晚了,安儿一定饿了。 妻子是从不做饭的,也不知安儿饿哭没有? 他本来可以早些回来。但是今天发生了这种事,他向同窗赔罪花了些时间,又被先生叫去训斥了一通,并向学舍里的其他学生解释了一遍,诸多事情过去,回家的时间就晚了。 他急匆匆地往家赶,远远就看到一股白烟升起,不禁脚步一顿,心中大骇! “不好!” 他拔脚就往家里跑去,直是跑出了前所未有的速度,风驰电掣,像一阵风似的。担心迟上片刻,儿子就要葬于火海。 第134章 前妻3 我没下毒。 下午在河边捡了两只蚌, 韶音便打算给儿子加个菜。 她往灶边一蹲,准备烧火的时候,安儿瞪大了眼睛说道:“娘,你要烧饭?” 韶音从他睁得圆溜溜的大眼睛里看出潜台词——这不是爹的事情吗? 笑了笑, 她从灶沿上端过碗, 指着里面被洗得白白净净, 锤得松松软软,切成一丝一丝的晶莹如玉的蚌rou:“你爹还不知道几时回来, 你不想吃吗?” 安儿咕咚一下咽了下口水。 “想吃。”他直勾勾地盯着碗里,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虽然没吃过,但这可是他从河里捧上来的, 又辛辛苦苦一路抱回家,一定非常好吃! 韶音轻笑一声, 再烧火的时候, 安儿就不吭声了。 她将锅烧热, 放了一点点油, 然后加入花椒、葱末等爆香,然后将切得细细的蚌rou丝倒进去翻炒。加酱油, 上色入味。又加入半碟子切得细细的芹菜, 一起翻炒。 扑鼻的香气汹涌地爆开,对小小的安儿而言, 就像是海浪一般扑来,转瞬间就将他击倒了。 不知不觉, 口水分泌, 他咕咚咕咚地咽着。小手揪在一起,脚尖踮起来,紧张地盯着锅里。可惜他个子矮, 只能看到翻飞的锅铲。 即便如此,小脸上仍旧堆满期待。 家里并不富裕,连白面馒头都不能天天吃,何况是吃rou?蚌rou也是rou,独属于rou的香气传来,对小小的孩童而言,吸引力简直无法抗拒。 大火爆炒,切得细细的蚌rou和芹菜很快就熟了,韶音稍稍洒了一点盐粒,就此出锅。 两个蚌rou,本来就没多少份量,经过爆炒后又缩水一些,看起来就更少了。若非韶音加了点芹菜丝,就连一个碗底都铺不满。 “拿去吃吧。”韶音将菜盛出来后,就塞到了儿子手里,并且取了一双筷子给他。 安儿被香气熏得直咽口水,而且天色晚了,他的小肚子早就饿了,更是加重了饭菜的诱惑力。咽了下口水,他摇摇头:“等爹回来吃。” 韶音挑了挑眉头:“很好,你很孝顺,你爹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安儿顿时乐滋滋的,端着碗,往堂屋去了。韶音往锅里加水,刷锅,准备大人的晚饭。过了一会儿,安儿又蹭过来了,橡皮人似的抱住她的腿,脸贴在她腿上,甩也甩不开。 “怎么了?”她问。 安儿不吭声,只是缠住她。 韶音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发心:“娘交给你一件事情。” “嗯?”安儿仰起头。 “你去尝尝娘炒的好不好吃。”韶音笑道,“尝尝咸不咸,淡不淡,熟不熟。” 安儿眨巴了下眼睛,顿时高兴起来了,松开她的腿,迈开小腿就往外跑去。噔噔噔,脚步声往堂屋里去了。 韶音好笑摇头。这孩子太老实了,换了机灵的小朋友,早就主动要求“尝一尝”了。 不一会儿,安儿跑回来了,眉开眼笑的:“娘,好吃。”说话时,还能看见他含在口中的rou丝。 韶音笑笑,弯腰捡起一只冬瓜,削下一半,去皮挖籽,然后切片,准备做个清炖冬瓜。 她握着刀,手起刀落,动作快出了残影,一转眼,白生生的冬瓜就变成了厚薄均匀的薄片。 安儿什么时候见过这场面?直是睁大了眼睛,小嘴也张成了“o”型,惊叹地看着。 “娘,你切得好快。”他看着母亲往盘子里装菜,终于回过神,“比爹快。” 小孩子都是慕强的,只见母亲的刀功出神入化,看她的眼神顿时多了敬仰和崇拜。 顾亭远一路不要命地飞奔回家,担心因为白天的事,妻子赌气烧了家。 这会儿家家户户都在吃饭,他家就算被烧了,一时半会儿也没有人发现。他担心儿子,又惊又怒,两条腿几乎不是自己的,捣腾得飞快。 然而,能看见院落了,才发现白烟只是从灶房里传来。一怔,他脚步慢了下来。 但仍是飞奔进去,直冲灶房。 妻子从不做饭,出于这点认知,他高高提起的心没有放下来。直到跑进灶房,看到温馨和谐的一幕,不禁愣住。 只见妻子坐在灶台前烧火,腾腾白汽从锅盖的缝隙里溢出,裹挟着食物的香气。而儿子就坐在一旁,小腿规规矩矩地并拢在一起,仰着一张白嫩小脸,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跳跃着快乐。 “爹?”发现父亲回来,安儿顿时从小木墩上起来,撒开小腿冲进他怀里。 顾亭远仍没有回过神,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一幕,下意识地接住儿子:“爹回来了。” “爹,娘炒了rou。”安儿兴冲冲地拉着他的手,往外走去,“是河蚌,安儿捡的,两个河蚌!” 他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着大小。 顾亭远因为刚才跑得急,一颗心扑通扑通的,震得耳朵疼。胸肺几乎要炸开,生疼生疼的。 他惊疑地看看身后,不理解妻子为何忽然下厨。忽然,一个念头从心底冒出,令他不禁用力攥紧了儿子的小手。 “啊!”安儿痛呼一声,“爹,痛!” 顾亭远顾不得心疼儿子,弯腰把他抱起来,搂得紧紧的,声音也绷得紧紧的:“你没乱吃东西吧?” 安儿的记性好得很,闻言说道:“吃了一块馒头,两块黄瓜,还有一根rourou。” 顾亭远听得心肝一颤,忙摸他的小脸问:“那你难受吗?有没有不舒服?” 安儿摇摇头:“没有。”挣着小身子,往前指,“爹,屋里有rourou,等你回来一起吃。” 顾亭远恨不得抱着儿子离堂屋千里远!果然,妻子不会无缘无故下厨,这是想全家一起毒死! 他又气又怒,又悲又愤,更有着深深的无力。 假如不是当初岳父救了他的命,就她想要毒死他儿子,他一定跟她和离! 但现在不行,他还得跟她讲道理。 努力冷静下来,他想起手里还攥着纸袋,遂弯腰将儿子放在地上,拿出一颗rou包子:“饿了吧?先吃点垫垫肚子。” 安儿真的饿了,小鼻头耸动着,但还是举高他的手:“爹吃。” 将儿子教导得这么孝顺,也不知道好是不好。他娘要给他吃毒药,恐怕他也要吃!顾亭远眼眶发酸,这一刻不禁动摇了对儿子的教育。 “爹等下吃。”他低声哄道,“安儿吃。” 顿了顿,“爹有话和娘说,安儿先去玩吧。” 安儿本来想拿进去给母亲吃,闻言便顿住脚步:“好。” 抱着包子,溜溜达达地出了院子,在小路上徘徊着,听着村里的狗叫,还有大人说话、小孩哭闹的声音。循着香气,低下头,一口咬住包子。 顾亭远看了看儿子的背影,知道他走不远,便折身往灶房去。脚步刚刚一动,灶房门口就现出一个身影。 妻子出来了。 “你……”他刚开口,就被打断了。 “我没下毒。”韶音直接道。 家里就这么大点地方,他在院子里问儿子“吃了什么”“有没有不舒服”,还是以惊恐的语气,韶音脑筋一转就明白他担心什么。 顾亭远还是很了解妻子的。发生了这样的事,他最后又没留下来哄她,她一定不会就这么算了。 在剧本中,这会儿他看到的就是妻儿淹死的尸体。 那么他疑心她会下毒,毒死全家,不是没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