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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言君玉侧过头认真问他,他的眼睛如此干净,容皓想胡乱回答一句“因为酒喝多了”都没办法。 于是他不说话,懒洋洋靠在廊柱上,看着空中月光不说话。言君玉其实能隐约猜到原因,呼里舍的尸首还在净卫,三堂会审,刑部,净卫,西戎人,一齐验尸,今晚就会得出结果,这个夜晚估计是个无眠之夜。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等容皓睡着了之后,把他搬回了思鸿堂。他最近不常来思鸿堂了,一半因为叶椋羽常常在这里,一半因为萧景衍不在。 外面月光正好,东宫和永乾殿下的是同一场雪,这时候萧景衍会在干什么呢? 但所有人都没想到,验尸的结果竟然迟迟没出来。 拖一天已经是荒唐,但三天过去,仍然音讯全无,不管是净卫还是刑部,都有丰富办案经验,精妙至极的疑案都破了不少,呼里舍死得非常简单,伤口清晰,人证物证俱在,只要在当时在场的人里查,以净卫的手段,几乎是一天内就能结案的事。 西戎再也等不下去,边境十万火急的军令传来,西戎军队传来异动,燕北和靖北,两线都探到西戎军队在调兵遣将,甚至看见驼队驮着疑似箭塔的武器在朝边境进发。 局势僵持得如同大雨来临前的暗夜,而那个消息则如同划破夜空的闪电,石破天惊。 是刑部流出的消息,说之所以净卫和刑部迟迟不敢宣布消息,是因为刑部有仵作利用销冰法,从呼里舍的胸口那一处伤口复原了杀死他的武器,竟然是南山库中已经失传的一门独门兵器,线索竟然直指大内。 前朝末年,內侍专权,又有藩镇割据,乱了数十年,各种死士、刺杀层出不穷,连君王也不能幸免。就连太.祖建国之后,也有功臣死于刺杀的,所以太.祖在收回兵权后,也广收天下兵器和功法,以武犯禁的游侠从此成为历史,随着那一代死士渐渐死去之后,民间的兵器也渐渐失传。 而南山库,取的是“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意思,边防倒不曾放松,收入库中的都是死士和刺客用的毒药和诡异武器,本来是要烂在库中的,但庆德帝为了平衡朝堂,在净卫中挑选了一些人,修习了一些独门的武器,干些脏活,一门功夫只传一个人。 只要大内交出记录,是谁杀的呼里舍,就能真相大白。 这消息的流出显然是云岚手笔,因为一夕之间就传遍朝堂,很快民间都知晓了,文官本来对于净卫就又惧又恨,顿时御史奏章满天飞,诘问净卫。庆德帝弹压不下,虽然心里明知刑部消息传出来一定跟穆朝然脱不了关系,但也无暇顾及了,因为西戎人也问到了眼前来。 重压之下,南山库交出了记录,武器是一柄五棱梅花刺,正确的名字应该叫“专诸刺”,因为相传来自当年专诸刺王僚,刺长不过半尺,就藏在手臂中。整个净卫中只有一人修习了这个,就是净卫统领庞景。 二月二十日晚,庆德帝谕旨,凌迟庞景。西戎人嚷着要审庞景,却被堵在五胡使节馆,连门也出不去。但所有人都知道,西戎的猎鹰早把消息传了出去,这个讯息太过致命——刺杀西戎南大王呼里舍的,竟然是庆德帝的近臣,心腹中的心腹,就算察云朔想要按兵不动,愤怒的西戎人也绝不会答应。 两国开战,只是时间问题。 一片混乱中,言君玉仍然在练他的枪,听到这个消息的凌晨,他就来到了校场,偌大的校场上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他,一个是一位须发苍白的老人,一场大雪过后,钟毅海老将军更加见老了,但他挥舞长.枪的样子仍然英武如神。一老一少没有一句话,只是各练各的枪。 其实从听到五棱梅花刺的那一瞬间,言君玉就懂了。 为什么洛衡会要他留在猎场,为什么他一定笃定言君玉会因为追逐凤鸟而不回来,因为凤鸟的习性是要在大雨前后捕食,演义中的夜观星象判断天气并不是吹嘘,他早料到了那场夹杂着冰雹的大雨,也料到了言君玉会因为凤鸟留下。 那场大雨与冰雹的混乱,就是他计划中最好的时机。 呼里舍如此傲慢,只要东宫稍加撩拨,一定会要竞争猎物,东宫顺理成章和呼里舍分开,所有人都有不在场的证明,他为自己选好了死期。 听到那五棱梅花刺之后,言君玉的第一反应,是把卫孺抓了过来,认真审他。卫孺只得乖乖交代了他那几页纸的来历,从叶玲珑过来叫他去看人打架开始,说到庞景和钟毅海老将军的较量。他和言君玉亲如兄弟,从不说谎,坦白之后连忙小心打量言君玉表情,但言君玉只是皱着眉头道:“怪不得朱雀那天那么紧张。” “什么紧张?” “呼里舍和我们分开之前,他就开始紧张了。” “他紧张什么?我没发现呀。”卫孺仍然满头雾水。 但言君玉知道有个人一定也发现了。钟老将军是战场退下来的人,对杀气很熟悉,他一定是早早发现端倪,所以天气一变,他就知道这是刺杀的最好时机。他跟踪朱雀,一定是被甩开了,才会守在那山洞里等着朱雀回来。 其实就算有他这一段,也不能证明什么。朱雀唯一的破绽,其实是在山洞里那场比武。在钟毅海教了言君玉枪法之后,言君玉有一招占了上风,正是那一招枪法,逼出了朱雀极古怪的一招,剑从下而上,穿过枪杆下方,直取言君玉咽喉,言君玉当时只觉得奇怪,因为这完全不像剑法,更像是近身的刺杀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