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铁血与柔情,国仇家恨
蔡日鑫是揽月军右翼一个指挥使(统五百人),昨天跟他一起喝酒吹牛的好几个部下已经被砍成rou泥,还有好几个为了救他而死。 他的眼睛是血红色,仿佛整个世界都变成了血红色。 他看见同袍一个个倒在血泊中,看见亲如手足的兄弟被砍掉脑袋,看见右边的防线在被撕碎,更多部下被踩成rou泥,看见有人扑上去,和敌人同归于尽。 这一幕,伴随他此后一生。 在无数个夜晚,他做梦都能梦见他的同袍,那天晚上一起围在火堆前喝酒,第二天,他们惨死在血泊中的场景! 他回过神,提着长枪,向右边的防线上去。 那里不仅仅有他生死与共的同袍,还有一直让他魂牵梦绕的人。 从她进入军中第一天,看见第一眼,他心中某种东西就被触动了。 她叫秋璎珞,她的父亲是军都虞侯秋明,是蔡日鑫的直属上级。 秋氏并不算将门,秋明的军都虞侯是靠着军功一步步爬上去的,他有个儿子叫秋梓枫,可惜在与党项作战的时候战死沙场。 meimei秋璎珞不愿见到老父亲独自在军中cao劳,便披肩上阵,代替了她的哥哥。 这女子别看娇柔,但身手却异常了得,是秋明的贴身护卫。 前面人太多,蔡日鑫带着他的人拼命向前厮杀。 他自己也不知道挥砍了多少次了,杀了多少人了。 他身上下已经受伤十余处,铠甲都被鲜血染红、凝固。 此刻,他只有一个想法:一定要将她救出来! 就算豁出性命,就算老天爷让他死一百次、一万次! 那样一个娇柔的小女子,本就不该到军中来! 不应该啊! 蔡日鑫内心在嘶吼着! 他使出身的力气,不停地往那边厮杀。 终于,撕开了一条口子。 果然,她在他父亲身边。 她的身躯在众人中显得十分娇小,但却骑在一匹高的骏马上,挥舞着一支修长的斩马刀。 她身上到处是鲜血,不知是她的,还是敌人的。 看到那个人还活着,蔡日鑫的眼泪差点出来了。 夏军在不停往秋明的方向冲,杀死一个军都虞侯,无论是赏钱还是军功都比杀死普通军士要高得多。 蔡日鑫不过二十二岁,但已经是指挥使了。 不是因为别的,仅仅是他骁勇善战! 此刻,他一枪便连斩了两个夏军,右边的部将紧随着他,将右边的攻击挡得密不透风,左边的部将更是前赴后继。 仅仅只是十步之遥,他已经砍杀了十个夏军! 他身上流的血越来越多。 蔡日鑫大喝一声:“秋护卫!吾来助你!” 秋璎珞明眸撇来,却见一个身姿英武的青年策马而来,一枪便将眼前一个夏军挑了起来,甩飞出去。 秋璎珞来不及说谢谢,反手一刀下去,斩在一个夏军的盾牌上,铿的一声,随即身姿灵巧往下一沉,贴在马的侧面,避开了迎面而来的一枪。 蔡日鑫的到来,给她减轻了很大的压力。 但是,眼看周围的宋军正在迅速减少,夏军的人马却源源不断而来。 整条防线已经崩溃了一大半,无数宋军和夏军被砍成rou泥。 蔡日鑫冲到秋璎珞身边大吼道:“秋护卫!你先离去,我替你挡住!” 秋璎珞却根本没有时间转身看他一眼,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的话,她依然守护在自己的父亲身边,为父亲杀死企图攻过来的敌人。 蔡日鑫看得大急,他杀退了好几个冲杀到秋璎珞面前的夏军,刚提枪转身,便看到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夏军一个长枪兵的长枪,刺中了秋璎珞的马腹,战马吃疼,悲惨嘶鸣,上面的秋璎珞身体不能平衡,被另一个夏军的长枪刺中了腹部。 整个人也翻身下马。 蔡日鑫在那一瞬间,感觉大脑仿佛一片空白。 他本能挥出长枪,将向秋璎珞刺去的长枪震飞了出去,随即身体向下一俯,一把将秋璎珞抓了上来。 但是,趁他立上来的机会,两个夏军向他的腹部刺去,两支长枪刺中了他腹部的铠甲。 其中一支锋利的枪头从甲片的缝隙中刺进去,好在是有这身铠甲,刺得并不深。 蔡日鑫挥枪斩去,一只手将秋璎珞护住。 他便带着他的人,向前方义无反顾地冲去,打算从右边撕开一条道路冲出去。 蔡日鑫就像一支受伤的狮子,他一只手将那个娇柔的身子用力护在胸口。 他的战马也不知受了多少处伤了,他的部将们也折损了只有十几个人了。 夏军的主力已经朝后面冲去,冲向宋军后面的队伍。 从高空俯瞰下去,宋军最前面已经彻底粉碎,无数人战死,后面的宋军依然在前赴后继! 右翼军的军都指挥使唐子介站在高坡上,他身后是他的直系精锐,他将一封信递给自己的亲从,并吩咐道:“务必将此信交给吴帅!” 部将义薄云天道:“老大!你先走,这里交给兄弟们!” 唐子介淡淡一笑,笑得有些悲壮:“今天来了这里,便未曾打算活着离开!” 那亲从眼中有泪:“卑职愿为将军挡千万刀剑!” “军令如山!去见吴帅!” 那亲从鼻子一酸,皱起眉头,没有在说话,转身策马离去。 天空灰蒙蒙的,无数光束透过层云,打在宽阔的原野上,看起来却有些灰冷。 前锋军已经彻底崩溃,唐子介道:“儿郎们!战死沙场是军人的荣誉!随本帅一道忠烈祠见!” “吾皇万岁!” 后方的方阵开始在宽阔的原野上移动,两边的骑兵也如同两道铁叉,分别向夏军刺去。 蔡日鑫身是血,他不停在原野上奔腾。 很快,战马也疲累了,瘫软在地上。 两个人都倒在地上。 蔡日鑫连忙抱起秋璎珞,他破烂的黑色的斗篷在寒风中飞舞。 他一只手搂住这个以前连正眼都不敢看一下的女子,看见她苍白的脸,看见她焦虑的目光。 她的嘴巴里有很多血,但她似乎并不在意,口中在不断喃喃:“父……亲……父亲……” 因为级别的问题,她的护甲并没有蔡日鑫的精良,她的腹部正在流血,止不住! 蔡日鑫心如刀割:“别说话!你会没事的!不要说话!你的父亲还活着,你先活下来……” “父亲……父……亲还活着?” 蔡日鑫用力点头,眼泪被寒风吹得飞起来,又在空中冻结。 “活着……活着就太好……太好了……” 她脸上绽放出一丝笑容。 原来她也会笑。 蔡日鑫第一次看见她笑,就像一朵花儿绽放开,眼睛都弯成月牙。 “你……你叫什么名字?” “蔡日鑫,我叫蔡日鑫!” “谢谢……谢谢你救我出来,这一块玉佩送给你。”秋璎珞取下玉佩,她满手是血,血已经凝固,玉佩上也有很多血。 她有取出一张纸,那纸上是血。 “我……我叫秋……璎珞,我……我半年前……托人在长安……长安的钱庄里存了一千贯……我已经活不了了,你将这一千贯取……取出来,这……这一千……贯都送……送给你,求求你帮我照顾我的父亲……这个……这个世界太凉薄,真心对他好的没有几个……谢谢你!你一定要……答应我……我把……钱部给……给你……” 蔡日鑫的泪水止不住,他感觉好像有刀子在切割自己的心头rou。 他不忍心告诉秋璎珞,他的父亲已经战死沙场。 “你会没事的,你会没事的!” 秋璎珞笑得有些艰难:“听说日本国……有一种花……叫樱……花,盛开之后……很美……很美,你能带……带我去那里……那里看看吗……” 蔡日鑫紧紧抱住秋璎珞,他只能不停点头。 他这一刻感觉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能的人,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