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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公主匆匆回宫去了,直到最后这一日,谢桥才发现自己原是错了,看似恣意的一个女子,其实也有许多说不出的无奈。 说不得,她那点小烦恼在秦如玉那里,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小事罢了。 自古皇宫里就是世上最复杂的地方,权利的倾轧,哪里是她能想象的出的呢,处在风口làng尖的明月公主,自不可能独善其身的。那些表面上的开朗无心机,也不过是个保护色罢了。 秦如玉一去,若大的聚芳阁却更显空阔清寂了起来,谢桥仍住在这里,却已经失去了那份自如的快乐,心里涌动着些许郁闷难以排遣。 这日晌午,谢桥不惯午歇,拿了书瞧了一会儿,却怎么也看不进去,遂走出聚芳阁想着去园子各处逛逛去。 也不让巧兰和小丫头跟着,自己一个人顺着边上的画廊缓步前行。 安平王府的这处园子盖的甚有气势,曲栏、回廊、假山、拱桥,与那各处而立的空、露、瘦、透的太湖石,映着偌大一汪碧水逶迤,说不出的美景如画。 过了前面的一道粉墙,那边不远便是秦思明住的院子,外面望去,里面苍松翠柏林立却仿佛比别处更yīn凉几分。 谢桥手里的宫扇扇了两下,略一迟疑,便迈步向那边行去。 刚走到墙这边一个偌大的太湖石后面,却隐隐听的墙那边有两个婆子说话的声音。 谢桥刚要过去,却听的一声谢姑娘传进耳里,遂住了脚步。 那边一个婆子道: 『我瞧着咱们老王妃很是稀罕这位伯爵府的谢姑娘呢,说不得是要给咱们家二公子定下吧』 另一个婆子道: 『我瞧着也不尽然,如今咱们二公子可都十六了,那谢姑娘才多大,等到及笄能娶的时候,咱们家二公子可就都二十了,那里能等那许久,必是要另寻了世家闺秀才妥当的』 这边的婆子道: 『你这话差了,如今虽说十五及笄,可十三四先娶了的,不也有的是先例,咱们家郡王爷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左右房里都早有人伺候了,纵是娶了门当户对的媳妇进来,也不过是大家的规矩罢了,你当是咱们家里小子们,还巴巴的等着盼着呢,过两年再圆房也是可得,左右只要先别生了庶子出来就是和规矩的。这样说来,再过两年,咱们家二公子正好十八,也算合适的』 另一个婆子道: 『若按你说的,二公子房里的抱琴和入画姑娘可得了大便宜了,若是娶了这位谢姑娘,离着圆房还有好几年呢,二公子虽说不像咱们世子爷那样荒唐胡来,却毕竟是个年轻的男人家,这猫哪有不稀罕腥的呢,入画和抱琴又都生的那么个好模样,伺候的好了,将来就是体面的姨娘也未可知,却不是大造化吗』 这边的婆子叱一声道: 『这可就说不准了,这位谢姑娘你别瞧着如今和善大方,将来还指不定就是个什么样儿呢。咱们那位世子妃,一开始不也是像个菩萨似的,你瞧现在,世子爷房里却哪里还有一个像样的女人,那些稍稍平头正脸的,都被她寻错发落了,去年上,她那个陪嫁过来的丫头有了身子,不上三个月,就悄悄的没了,如今这人也不知道哪儿去了呢『 『这话倒不假,那位可不是个善茬。这位谢姑娘若是xingqíng好,在咱们府里头必是要受嫂子的气,若是有心算,上面有老王妃护着,说不得二公子房里的几个也落不了好去,左右不关咱们的事qíng,如今郡王妃还管着家呢,即便世子妃那里急的不行,也只能一边看着,况且成亲到如今都几年了,肚子里连个毛都没有,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世子爷又死看不上她,不知道那天就休回娘家了也未可知的』 后面说的什么,谢桥却没再听,转身沿着另一条路走了。 走的有些慢,心里却止不住开始想一些事qíng。这里的女孩子十一二便定亲的也有的是,十三四娶了,也不并不奇怪。尤其她们这样的世族阀门,无论婚娶,都含着许多别的因素在里面,爱qíng什么的,在这里不过是一场大笑话罢了,相敬如宾已是分外难得。 哪个世家公子成亲前屋子里不是早有了人的,慢说自己,即便明月公主那样的身份,将来招了驸马,也管不着丈夫纳妾的事qíng,何况她。 若是不嫁,在这个男权的社会中,却也无法立足生存下去的。可是嫁了,面对丈夫三妻四妾还罢了,左右守住自己的心,糊涂着过一辈子也没什么。可这大宅里面的争斗龌龊,却真真令人厌烦了十分去的。 秦思明平日里瞧着挺好,听话音房里早不止一个女人了,何况别人。 谢桥忽想起她另外两位堂兄宝松宝杉的荒唐行径,心都凉了,以后自己如何了局,却也难预料的紧。 一边想,一边叹气,却不防侧面一声笑传来,谢桥唬了一跳,连忙抬头望去,却见不知不觉的自己又绕回了湖边上,那边柳荫下的青石上,何子谦正瞧着她笑呢。 谢桥走过去道: 『子谦哥哥倒会选地方,这里比别处更凉慡些,你晌午头上不歇着,却来这里做什么』 子谦伸手一点她的额头道: 『你这丫头还说我,你在哪里一时走,一时唉声叹气的,却是为了什么,小小的年纪,却哪里来的忧愁事』 谢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支支吾吾的道: 『哪里有什么忧愁,不过为赋新词qiáng说愁罢了』 一眼瞥见那边的鱼篓鱼竿,遂笑道: 『原来子谦哥哥是在这里钓鱼的』 子谦拍拍身边的青石道: 『既然你也无事,就陪着我一起钓鱼吧,咱们也说说话儿』 谢桥点点头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子谦把鱼勾子甩了出去,便和谢桥说些他们学里头无关紧要的趣事,不过片刻,就逗的谢桥把刚才的心事,忘了个七七八八。 巧兰这半天不见姑娘的影子,忙忙的出来寻。寻到这边的时候,远远就瞧见了两人的qíng形,低头想了想,却想在远处等着,不想回头正瞧见秦思明和谢宝树沿着回廊走过来,忙蹲身行礼。 秦思明挑挑眉道: 『这晌午头上,你不在聚芳阁守着桥meimei午歇,跑这里来做什么』 巧兰还没应声,谢宝树倒是笑道: 『那边是子谦和桥meimei吧,不想他们两个倒自在,跑这里钓鱼来了』 秦思明一怔,侧首望过去,湖边两人俱都是一身白衣,依着坐在那里,时不时的对视而笑,远远看去,竟恍如一对异常匹配的神仙伴侣,心里不禁一阵堵,不自觉脸上瞬间有些yīn沉的神色露了出来。 边上巧兰悄悄打量他的神qíng,不禁暗暗猜疑,却也不能真的落到实处。 巧兰早就瞧出老太太的意思来了,巧月也私下里和她透了些风出来。老太太是安心要给姑娘谋安平王府这门亲事呢,不然也不会这次出来,只带了姑娘一个在身边。 可是听何mama前日里打听来的消息,说秦公子虽说xingqíng模样都般配,却房里早已有四个有名的大丫头伺候了,有两个还是早就有了事,只等着公子成亲,便开脸抬起来当姨娘的。 若说这样的事qíng,在她们这样的家族里原也平常,只这些日子,巧兰在一边品度自家姑娘,却有些忧心的。别瞧着姑娘面上是个最知礼大方的,心里却有些认死理的古怪。 若是子谦少爷倒好了,若是秦公子,说不准将来是个什么样儿了呢,加上闻的安平王府里比她们谢府还要糟乱几分,不免为姑娘担起心来。 心里却更倾向了子谦少爷,然,又想起那边府里头的刘氏,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这世间却哪里去寻十全十美的姻缘去。 兔死狐悲谢贤忧心 谢桥跟着老太太在园子里住了足足一月才回城。刚进了谢府,就听说谢雅的婚事已然定了,谢桥微微一怔。虽说十一二定亲的有之,然,老太太不在就匆忙定下了,却不怎么和规矩的。 老太太本来高兴的脸,听到这个信儿都有些僵僵的不好看。谢桥扶着祖母进了东正院,和巧月两人伺候着净手换了家常的衣裳,靠在榻上歇着,老太太才道: 『三丫头,你这一程子也不轻松,不用在我这里立规矩了,回去歇着吧,巧兰,扶着你家姑娘回去,别让她又看书,只好好养养神是正经。』 谢桥蹲身一福,转身出了屋子,却正好和大伯母打了个碰头,忙又行礼。大太太却拉着谢桥的手说了好些亲热话,才放了谢桥回去。 进了抱月轩,巧兰低声道: 『瞧大太太的神色竟是比前些日子好多了,敢是大姑娘的亲事如了心意不成』 谢桥心里也疑惑,大伯母一向厌恶谢雅,必不可能盼着谢雅能嫁的好,难道谢雅的亲事却是个不好的。虽说谢雅一向爱寻自己麻烦,可若真是嫁个不好的人家,也是一辈子的事。 想到此,遂又摇摇头,纵大伯一向荒唐些,谢雅毕竟是他亲生女儿,想来不会太离谱去的。 刚至廊下,就听见架子上的鹩哥尖着嗓子叫唤: 『姑娘......回来了......姑娘.....回来了』 巧兰扑哧一声笑了: 『这扁毛畜生如今越发成jīng了』 谢桥也笑了起来,走过去逗弄它说些别的话。 谢桥这次去避暑,却只随身带了巧兰过去,留下何mama和暖月守着她的屋子。平日里主子不在,何mama倒也不甚拘管底下的丫头婆子们,放他们越xing的歇了一个月,谢桥要回来的前两天,才让丫头婆子们把院子屋子里里外外收拾了一个遍,把那收起来的家伙什,也都重新拿出来备着姑娘用。 谢桥这一进抱月轩,连沐浴的热水都已备好了,十分周到。 谢桥也的确是有点累了,缩在温热的水中长长叹了口气道: 『还是家里好』 身后给她拆头发的巧兰和边上候着加热水的暖月都笑了。那边整理换洗衣裳的何mama也笑道: 『听听,不知道底细的,还以为姑娘去哪里受苦了一样呢,我听见说,那可是万岁爷都稀罕的园子,说不得比那天上的瑶池还好呢』 巧兰手里抹了玫瑰花的洋胰子,一截一截的轻轻搓洗着斜桥的头发,听了这话却道: 『可不是,那园子气派的很,别的不说只那个湖,就比咱们园子都大上两倍有余呢,坐上画舫从这头到那边,一上午都是到不了的,更别提里面的亭台歌榭了,个个jīng美别致非常』 暖月听到神往嘟嘟嘴道: 『姑娘下次定要带了我去吧,也让我开开眼界』 何mama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道: 『你就知道玩,那园子里又不是咱们家的地方,你这个莽撞直白的xing子,没得去了给姑娘惹出祸事来,还是消停的在我跟前呆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