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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协等不了两年,没了董卓的压制,他迫切需要独属于自己的势力,去蚕食董卓倒后倾泻的权力。就好比那一千叟人的队伍,再小,也是独属于他的。士人对宦官已经是太警惕了。这种情况下想要起复宦官是不可能的。天下的势力都在士人与军阀手中了,那么皇帝要如何求生?不,并不是天下的势力,只是天下一半的势力。另一半的势力,落在被社会期许去做“贤妻良母”的女人身上。 刘协目光落在蔡琰瘦削的身影上,她还在等着回答。如果蔡琰是宦官,单是皇帝简拔她做长公主先生的举动,就足够王允杀她百回,更不必说调到皇帝身边来做事。如果蔡琰是男子,以她蔡邕之子的出身,早已在朝为官,成为士人的中流砥柱,与王允等人同气连枝,不可能更亲近皇帝。 好在蔡琰是女子,而且蔡邕没有儿子。所以蔡邕的满身才华,尽数都教给了蔡琰。蔡琰有与朝中士人比肩的才华智慧,却没有男儿在朝堂上的地位。刘协教给她看沙盘,允许她留下来记录帝王起居,这是蔡琰若为男儿身,很可能早已得到的差事,但对身为女人的蔡琰来说,这一切都是超越了此时社会所能给予女子的恩遇。士人、军阀都不会有合适的位置接纳她,但皇帝这里可以。 她会成为皇帝的臣子。 各方势力的角逐较量如棋局在刘协脑海中清晰上演,蔡琰只是其中一枚趁手的棋子。历史的尘烟中,也许蔡琰纵有满腹才华、仍不过是被天下大势左右的一枚小卒子,但这一世,当她走到刘协身边来的时候,已经注定要被走成能将军的一记杀招。 “听皇姐说你棋力不错。”刘协没有回答蔡琰的问话,微笑道:“待围城之困解了,与朕对弈一局如何?” 此时李傕、郭汜等人率领十万之众,围困在长安城之外,朝廷外无援兵,内无良将,可是小皇帝含笑邀约,仿佛已能笃定敌军必退。 蔡琰是聪慧之人,闻言便明白皇帝不会解答她的疑问,便也不再追问,垂首应好,缓缓退了下去,将那壮美而又空旷的未央殿留给小皇帝一人。 刘协抖了抖膝盖,把睡得正香的小黑狗颠醒了。 狗子在他身边养了两三年,早没了当初对他龇牙咧嘴的样子,懒洋洋睁开眼皮,又在他腿上拱了拱,妄图调整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入睡。 “别睡了,出去走走。”刘协撸着狗头,心里感叹,难怪都说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若是宫中一直能太平下去,这狗的一生可不是比外面风餐露宿、不知葬在何处的流民要幸福许多。 汪雨比闵贡更快一步,上前服侍刘协换了便服。汪雨为人机灵,但是平时并不多话,皇帝不开口,他便也很少说话。 刘协对这一点很满意。 刘协将狗递给汪雨牵着,带着曹昂、冯玉等人骑马往长安的城墙上去。 不愧是萧何执笔,历经几代才修好的都城。刘协上一世做皇帝,也亲自督建过工程,到了地方仔细一看,便知道长安城墙乃是非常优秀的防御工事。城墙底下用黄土与黑土一层一层夯实,下部足有两丈之厚,越往上越往内收,人立在城墙根,要仰头望城墙顶,几乎要往后坐倒。 刘协手抚着城墙,心中感慨,叹道:“当初修筑之时,不知多少民夫挑着土、挑着米浆,洒着汗水,经年累月,才筑成此墙。而要养成一名壮年的民夫,其穿衣吃食、生病冻饿,其父母又要耗费多少心血。”从者中年长者听了此言,都也慨叹。 冯玉年纪小,倒是好奇,道:“怎么还要挑米浆?自己带着吃食么?” 刘协一愣,回头看一眼冯玉貌美翩翩的少年郎模样,失笑道:“这真是……”他摇头解释道:“你道这城墙只是土夯实了么?要用米浆、沙子、熟石灰等物与土混在一处,夯筑而成,否则,怎么说‘蒸土以筑都城’?” 冯玉闹了个笑话,俊颜微红,低声道:“多谢陛下教我。” 刘协道:“你也不用难为情。你们虽是武将之后,然而自幼都是家中公子哥,哪里会知道这些工程上的事情?以后处处留心就是了。” 冯玉与曹昂等人都应了。 闵贡在一旁听着,悄悄打量小皇帝,心中奇怪,若说起来,小皇帝自幼更是锦衣玉食养大的,又是哪里来的这等见闻? 刘协又上马,带着众人巡视,却见一处错开的城墙处,许多兵丁赤着膀子,正热火朝天得垒土往城墙堆去,这是要在城墙内部,形成向上的缓坡。如此开战之时,内部的守兵可以从在城墙里面斜坡从四面八方冲上城墙高处,抵御来犯的人马。 “陛下怎么亲自来了!”远远的,一名接到消息的老将军快步赶来,他须发俱白,声如洪钟,正是如今长安城中守军的总指挥,车骑将军皇甫嵩。 皇甫嵩快步走到刘协面前,竟是跪下相迎。 刘协忙上前,扶他胳膊,笑道:“老将军怎么行此大礼?快起来。” 皇甫嵩颤声道:“此前陛下召见犬子,有意救臣。臣无礼,竟一直未能面谢陛下。” 当初董卓还在的时候,因为与皇甫嵩的私怨,曾经两次召见皇甫嵩入洛阳。后来准备动身迁都之后,董卓还没放出消息去的时候,又再次召见皇甫嵩,这次却是打着皇帝的招牌。 刘协知道董卓的目的,因为宫中董卓眼线颇多,不好明说,便召见了当时在洛阳城中的皇甫嵩之子皇甫寿坚,说以为董卓接连召见的人定然有过人之处,见了皇甫寿坚却也并不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