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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琚从未认真读过二十四孝、儒家礼记,他不懂书页上的孝道,所以该维护的他会维护,该争的他也要争,父亲有偏见更要纠正了,哪怕别人说他忤逆,他也有自己认定的理。 我甘心,要整顿让别人整顿去,你凑什么热闹,讹钱就讹钱,我也不是出不起。 爹,你不可理喻! 华琬目瞪口呆地看着吵得一塌糊涂的父子,父子二人显然已经将她彻底忘记。 听到后头,华琬实在听不下去,捂着耳朵喊道:别吵啦! 安掌柜和安琚唬一跳,愣愣地看着华琬。 华琬鼓起勇气,安叔,您就让安琚去苍松堂吧,难得有安琚喜欢并愿意为之努力的事。 安掌柜摇摇头,华娘子,为人父母的心思,您还不懂。 爹,孩儿已经下定决心,就算您拦着也没用。安琚梗着脖子,半分不肯服软。 华琬瞥安琚一眼,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吗,瞧将安叔气的,安叔也是为了你好。 看着华琬素净却明亮如花月的脸庞,安琚的犟脾气一下散去,低头不再说话,而安掌柜亦在一瞬间气馁了,面色灰败,他不愿与儿子吵得面红耳赤。 半晌,安掌柜回过神与华琬说道:今儿外头起风了,华娘子还请到铺子里坐。说罢朝安琚一挥手,先回去,别再让华娘子看笑话了。 安琚嘟嘟囔囔地走在华琬身边,不料华琬竟拍了拍他肩膀,给了一个鼓励的眼神。 安掌柜请华琬落座,作揖道:恭喜华娘子升为凝光院六品金匠师。 咦,安叔是如何知晓的?华琬前儿才得的符牒,知道的人照理不多。 是潘楼街街首的首饰楼掌柜告诉我的,他知晓我与你相识后,还央求我帮忙说项,想请你去指点指点他们首饰楼的匠师。 除了专门为皇家和显贵高官制首饰、器物、锦衣、染料的六院外,民间亦有各式铺子,但是民间铺子内匠师的技艺和所用的工料,远远不如少府监六院的了。 民间手艺人素以六院金匠师为尊,以得到金匠师的指点为幸。 这些华琬都不懂,在她眼里,金匠师最大的好处就是每月月俸比原先高了许多。 安掌柜接着说道:华娘子已贵为六品金匠师,安叔却还未想好送您什么贺礼。 安叔实是太客气,原先安叔帮了小女许多忙,小女尚不知如何报答,若安叔再要送贺礼,小女是没脸见安叔了。华琬诚心道。 安掌柜看着华琬身上寻常的凝光院制衣,不禁感慨世事难料,去年年头华琬还是踩着破藤鞋,穿着满是补丁衣衫的乡下小娘,转眼已经是六品女官了,虽然华琬这身妆扮和六品匠师身份不符,可人不可貌相,亏得他当年未欺少年穷。 安掌柜叹气道:若是琚儿能有华娘子一半懂事和争气,我就不cao心了。 安琚又要理论,被华琬悄悄摆手拦下,安叔,世人都道强扭的瓜不甜,您一直勉强安琚,真不是解决办法,其实据小女所知,苍松堂内皆是忠义之人,安琚现下过去,也并非立即去做漕运,而是跟着侠士学功夫,安掌柜不必太过忧心。 罢了,安掌柜亲自替华琬斟茶,他要去就去吧。 爹,您同意了?安琚很激动。 安掌柜理都不理他,自顾地与华琬说话,午时了,华娘子在我们这用顿便饭吧。 华琬担心她一走,父子二人又会吵起来,干脆答应下,用过午食,坐了会,确定二人脾气都下去了,华琬才告辞准备去枣家子巷。 看到华琬的背影隐在街头,安琚一脸警惕地站在铺子外看安掌柜。 他担心父亲会当着华琬面答应,背后又将他锁起来。 安掌柜往铺子里走,爹知晓你的心思,华娘子已是六品女官,你一直守铺子,怕是一辈子都配不上她,算了,随你去吧,你想考武状元,也自考去。 安琚跺了跺脚,气恼地喊道:爹,没那回事! 这几年同贵人低头哈腰惯了,安掌柜觉得脊梁骨都是涩的,他没再应安琚,只留给安琚一个再难挺直的背影。 另一处,华琬到了枣家子巷,叩了好一会门没人答应,问了旁人才知舅舅、舅娘皆不在家。 华琬想了想,她当上六品女官,还是应该同舅舅、舅娘报个喜的,遂到附近借了笔墨,留了封书信在门缝里,便又快步回凝光院了。 第102章 旧友 罗坊主亦从皇宫回凝光院了,华琬寻罗坊主说了陶婶娘离开置物房一事。 罗坊主正垂首在赤金胚上勾样,听完华琬说话眼神恍了恍,却未十分惊讶,好的,我已经知道,师父是出去办事情的,就快会回来,你安心在凝光院做事。 华琬哀怨地看着罗坊主,罗坊主竟然一早知晓,却瞒了她。 许是猜到华琬心思,罗坊主头也不抬地说道:师父亦未详细告诉我她将在何时离开,之所以密不透风地瞒着你,是因为你性子太懦弱,师父不想看到你哭哭啼啼的样子。 罗坊主顿了顿,师父年纪大了,你亦及豆蔻,不再是甚事都要依赖旁人的黄口小儿,待师父回来,该换你守护她,而非她一直替你cao心。 罗坊主这番话是很严重的。 华琬听着难堪,可想到早上若非甄大人的安慰和陪伴,她一人还不知会在置物房哭到甚时候,就觉得愧疚,她确实是没用了。 窗外的松柏,每到天寒地冻时,一簇簇枝叶就会绿的更浓更深沉。 待婶娘回来京城,她也该是另一副光景。 罗坊主神色言语看似轻松,其实心下亦难平静。 罗坊主端起一碗着意浓苦的茶汤喝一口,再闭上酸涩的眼睛,靠于高背上稍做休息,暗道晚上又要让青荷替她用白雏菊蒸水洗眼。 赤金在酸铣和不断雕琢后,会越来越亮,天生锦衣玉食的贵人自是觉得越耀目越欢喜,可她们匠师却因为长时间全神贯注地盯住首饰,而导致眼睛很容易疲累。 是以她一知晓华琬晚上还要替林馨制首饰时,就非常生气,她不是生气林馨的弄虚作假,而是生气华琬不懂得爱惜自己。 匠师的技艺如酒,可愈陈愈香,可历久弥新,可若一旦眼睛废了,就什么都没了。 一碗浓茶饮尽,终于缓过来,打起精神,罗坊主决定速速将金胚的花样勾勒完。 华琬在旁看了一小会,询问道:师姐,您是要錾两片金叶子么。 嗯,张贵妃要一对叶状耳铛。罗坊主说道。 张贵妃是后宫最受睿宗帝宠爱的妃子,所有饰物皆由罗坊主亲自打制。 华琬弯着眉眼赞道:张贵妃可真有眼光,梧桐一叶落,天下尽皆秋,秋日佩叶状首饰最应景了,不过师姐,用翡翠叶是否会比赤金的更好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