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
“郡主怀瑾握瑜,心若芷萱,他们配不上。” 晋明曦虽然不通诗文,但到底知道他是在夸自己,她曾经无比渴求能从顾承安口中听得一句好话,如今这种情况下听见,实属讽刺。 眼下多少见识了他的表里不一,晋明曦生怕自己又陷入情情爱爱的漩涡中无法自拔,然后像傻子一样被他玩弄于掌中。 她哑着嗓子道:“配不配得上不是你说了算。” 是利益,和她无权无势的棋子身份。 顾承安沉默无言,周围也静悄悄的。 即便到了秋天,正午的风也带着热浪,吹到脸上,心中的烦恼更甚。 晋明曦耐心告罄,一字一句隐忍道,“我之前常围着你转,设计与你偶遇,是我不知收敛、不知矜持,不知天高地厚,污了二公子的眼,给你惹来不快和麻烦,还望能取得二公子的原谅。” 说到最后,声调近乎恳求,“能不能……不要再刻意针对我了?” 她如今的身份和地位,根本禁不住这么折腾。 顾承安看着她,目光沉甸甸的,“郡主,求人不是这么求的。” - 晋明曦心不在焉地回到弘王府,管家邀她至正堂。 弘王爷用茶盖掀着茶沫,吹了口气,“可是见过摄政王妃了?” “见过了。”晋明曦福了福身,在他旁边落座。 弘王爷:“摄政王妃帮不帮你去顾二公子那里求情?” 她张了张口,没说话。 顾宜宁如何帮,顾承安那种人,不会被轻易打动的 弘王爷叹口气,“听说顾二公子今日也去了摄政王府探望,你们两人撞见了没有。” 晋明曦:“撞见是撞见了,但没说两句话。” “曦儿,有时候脸面没那么重要,你之前纠缠着顾二公子,定是哪里得罪到他了,多求求他,道个歉。若不然,他也不会如此对你。如今父王为你选的几门亲事全都黄了,这以后谁还敢娶你?” 晋明曦垂眼称是。 “这几日你先把陶然楼的账本收拾出来吧,交到行芷那里。” 她抬头,不安道,“父王,陶然楼……是我一手经营到现在的规模的,表姐可能不太熟悉,万一亏损了……” 弘王爷笑道:“生意场上的事曦儿先不必cao心,你的亲事才是重中之重,父王给了你这么长时间去讨好顾二公子,结果得不偿失,没嫁入相府,反而遭到了厌恶。再这样下去,灏儿那边也得受影响,我们弘王府可不养闲人呐。” 第53章 晋明曦走后, 顾宜宁看向花架下清隽的身影。 她沉思片刻,轻问:“哥哥跟郡主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 晋明曦走的时候神色那么不自然,怎么可能没说什么。 但又无法从他嘴里撬出真话。 顾宜宁收起打探的心思, 捧着脸好奇道,“哥哥近日可去过平西王府, 见过那位长阳郡主吗?对她是何种感觉?” “很适合做你嫂嫂。” 顾承安应付两句后,显然没有了多待下去的心思,不到半刻钟, 便起身离去。 顾宜宁低头整理衣袖,小声叹了口气。 春桃问:“王妃在为何事忧心?” “怕他……”她犹豫了一下, 虚虚道:“欺负别人。” 春桃有些惊讶地劝:“二公子为人公允,守礼知节,对谁都一视同仁, 怎会欺负别人。” 顾宜宁笑了笑,“希望如此吧。” 用完午膳后,成衣店把道姑的衣服送了过来, 刚要偷摸着出门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他们只好放弃去街上支卦摊的打算。 第二日一早, 顾宜宁便派陆卓先去寺庙门口那条街上收拾摊位。 陆卓任劳任怨,一大早顾不上吃饭便匆匆去了灵水街, 他穿着一身女衣, 动作粗鲁地踏上桌面, 将旗子挂在了竹竿上。 周围摊主看得目瞪口呆, 直呼这位道姑功夫好。 陆卓不耐烦之余,还将桌椅仔仔细细地擦拭了一遍,然后面无表情地躺在摇椅上,等顾宜宁来。 然而一直等到快中午, 才看见那道姗姗来迟的身影。 顾宜宁特意换了身寻常姑娘家穿的绯色罗裙,但因为脚上有伤,只能坐着软轿过来。 远远看过去,也是满身矜贵。 她排场太大,一时间招惹了很多视线。 陆卓抱着手臂不满地看向她,“嫂嫂怎么不穿道姑的衣服,就只给我穿了?” 顾宜宁把食盒放到桌子上,“听说官府最近在严查无许可令的摊主,若查到我们了,穿成这样方便混迹于人群中。” “我呢?” “你不是有功夫傍身吗?” 陆卓冷嗤一声,“若不是嫂嫂去我哥面前告我状,许可令不会像现在一样卡地这么紧,景元殿吩咐下来的事,执行力度一向很严。” 他没好气地说了一番后,推开食盒的盖子,看到丰盛的菜品,略有感动,心虚道:“我用过早膳了,嫂嫂没吃的话,我可以陪你再吃一次,若想吃别的……” “这是午膳。”顾宜宁点醒他,又接着补充,“而且,我在府中用过午膳了,你自己吃就行。” 愧疚烟消云散。 陆卓闷头吃完后,半天没理她。 到傍晚为止,卦摊上总共来了三个人,顾宜宁忍不住怨道:“你应该多笑笑,和善一点,凶巴巴的只会把客人吓跑。” 陆卓忍气吞声,“生意不好,明天还来吗?” “当然要来。” 如此过了几天,摊位略有起色。 顾宜宁晃了晃装铜板的盒子,“弟弟以前常在深山老林里待着,近日见了这么多形形色色的姑娘,可有心仪的?” 陆卓眼高于顶,“没有。” “哦?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女侠。”他想都不想道,“浪迹江湖,双宿双飞。” 陆卓继续道:“我对她会像我哥对你一样好。” 顾宜宁赞叹地点点头,“孺子可教也。” 两人懒懒散散地做着生意,有些无聊,她问道,“再试着做场梦?” 陆卓喝了碗安神汤,“我试试。” 他枕着手臂入睡,一碗汤下去确实有点用,睡了大概半个时辰,醒来后掀起眼皮,浑浑噩噩道,“我哥要回来了。” 顾宜宁怔了一下,“今天吗?” 他抬头看了眼天上的云,恰好有一朵跟梦中的模样相同,“现在在清溪镇,约莫一个时辰到京郊。嫂嫂要过去接我哥吗?” “不去。” 顾宜宁嘴上这么说,说完后,却默默在想用什么借口从陆卓身边溜走,刚要开口时,身后的巷子口突然走来了几位巡逻的人。 为首的男子眼里似乎只有卦摊,三两步就走了过来,见摊主是女道士,较为温和,“许可令拿出来看一下。” 陆卓低声耳语,“让周寒他们带嫂嫂先走,我殿后扯住这些人拖延时间。” 顾宜宁做作地拢了拢鬓边的发,无辜道,“走什么?我是来算卦的。” “你!”陆卓反应过来后气地拍了下桌子,“无……无耻!” 着一身官服的男子厉色看向他,“对你的客人凶什么凶!许可令!” 顾宜宁踢他一脚,小声道:“还不快跑。” 陆卓迅速翻过桌子,踩着隔壁的马车跃上了屋檐。 “他是男子,冒充女道士,追!” 一阵喧嚣从耳边经过,一会儿的功夫只剩下了她自己,顾宜宁命人把摊子收拾一下送回王府。 坐上马车后却往相反的方向走,她浅声吩咐:“去京郊鹭江。” “王妃可是要去迎接殿下回京?” “不是,单纯过去赏赏江边的秋色罢了。” - 鹭江的秋景颜色要比京城中淡一些,橙黄的落叶铺了满地,无人清扫,厚厚的一层踩上去松弛软绵。 顾宜宁命马车停靠在路边,心不在焉地看向远处火红的枫林,泛起几分轻微的不可言说的忐忑。 但那点忐忑很快就被烦躁取代。 陆旌那天对她不信任的态度仍历历在目,看她的目光,全是毫不遮掩的审视。 只要一回想起当时的场面,脚上的痛算不得什么,心中却是委屈极了。 她恨不得现在就调转车头回去。 然而陆旌大老远去徐州一趟,是因为她的事,去的途中又折回来帮她抹药,怎么看都觉得她应该识大体、体谅自己的夫君。 可让她心无芥蒂地站在这笑脸相迎,半点不觉得痛快。 顾宜宁就这么纠结地想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