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节
旁边的林太太顾不得给霁云几个道谢,扑上前去扶林金安: “老爷,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你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两个孩子可怎么活啊?!” 林金安呆呆地瞧着泪如雨下的妻子,神情木然,半晌长叹一口气: “祖宗的家业都守不住,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还不如死了算了!” 听了丈夫的话,林太太一下瘫坐在地上,放声痛哭起来,哭声凄凉而绝望。 两个孩子看爹爹醒来,本是停止了哭泣,这会儿看娘亲这个模样,也吓得跟着大哭起来。 一家人顿时哭成一团,情形好不悲惨。 看这家人的模样,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霁云并不喜欢搅合到别人的事情中,好在林金安的命也救回来了,转身便想离开。 “主子——”张才跟着走了几步,却又站住脚,很是小心的问道,“前儿主子说,想在这附近,再买几间铺子,还,做不做得准啊?” 霁云点头: “怎么,找到合适的铺子了?” 张才本来并不抱什么希望的——隆福大街位置虽好,奈何有谢家把持,大家一是铺子里的东西很难比得上谢家的,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但凡谁家的生意好些,便会隔三差五的有官府的人来找麻烦。 比方说这林家,因是百年老商号,口碑一向好,老客也多,却在周发做了掌柜后这短短三年内生意江河日下不说,前段时间更是无缘无故惹上官司,林掌柜的被拉到官府打了一顿板子,又送了好多银子,才把人弄出来。 现在一看林金安的情形,张才马上明白,林家的这间铺子怕是已经山穷水尽,翻过不来身了。 隆福大街还有几间位置好的铺子情形也和林家差不了多少。 也因此,这隆福大街,现在可以说是谢家一家独大。 想着小姐看到这种情形,兴许就会打退堂鼓,不会再购置商铺了,却又看着林家着实可怜,便只管乍着胆子问了一下,没想到霁云竟说还要买,心里顿时一喜,转头一溜烟的就跑了回去。 林家的情形确实如张才想的一般,这间铺子是再也支撑不下去了—— 每日里不但卖不出去什么东西,还要提心吊胆,唯恐官府什么时候又来找麻烦! 林家走投无路之下,本想把店盘出去算了,哪里想到…… 林金安拭了一把泪道: “前些日子,本也是有些主顾来看店的,价钱都议好了,可哪里想到,等我再登门,那些客人却纷纷改口,竟是无论贵贱,都不愿再要林家的铺子……” 自己百般打听之下,才知道,竟是周发放出话来,这间铺子,谢府相中了,除了谢府,看有哪个敢买了去? 林金安万般无奈,只得求到周发面前,原只说,实在经营不下去了,谢家真想买,价钱合适的话,给了谢府便是。哪里想到: “那周管事却说,我这间铺子他顶多出价一千两——” “一千两?”张才听了也是目瞪口呆,这和强抢有什么区别呀?这可是上京隆福大街,能一万两买下来就该偷着乐了,谢府竟然想出一千两就把店面给拿走? “张大哥——”林金安忽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冲着张才不住磕头,“我知道您老是容公爷府的人,您去求求公爷,把我这铺子买去了可好?张大哥,求您了——” 林金安的老婆和两个孩子也忙跪下,冲着张才磕头不止。 “你们起来吧。”霁云看的也是心里酸酸的,“这间铺子,我要了便是。” “啊?”林金安一下停止了哭泣,呆愣愣的瞧着霁云,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去求张才,也并不抱多大希望,毕竟容家是和谢家比肩的公侯之家,人家可不靠生意吃饭,还有更重要的一条就是,即便容家的那两间铺子,不是也被谢家人给挤兑的生意惨淡?怎么眼前这小公子却说他要买? 林妻却已经认出霁云,便是方才开口让救自己丈夫的人,忙跟着跪下磕了个头道: “方才,多谢恩公出手相救,不然,我这当家的——” 林金安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死里逃生也是全赖面前这小公子之力,愣怔半晌,给霁云磕了个头,趴在地上哭泣道: “小人给恩公磕头了。按理说恩公想买,理应先尽着恩公才是,只是小人这铺子,一般人怕是经营不下去。恩公已经救了小人一条命,小人怎么能忍心再拿这间铺子连累恩公?” 谢家家大势大,恩公若是买了去,也定然落得个和自家一样的下场。 “林掌柜,你莫怕,但只说一个合适的价钱给张才便是。”霁云一笑,转身吩咐张才,“你去同林掌柜谈吧,若有合适的铺子,再买几个,也是使得的。” “是。”张才恭敬的应了声,冲着一边看得目瞪口呆的林金安一家道,“不知林掌柜想要多少银子把贵商号出手?” 林金安却是惶恐的瞧着霁云,半晌又看向张才,自己记得不错的话,张才不是容家的下人吗?怎么对这位小公子这般恭敬? 张才看出了林金安的疑惑,笑了下道: “林掌柜莫要担心,有我家小主子在,凭他是谁,又能如何?” “你家小主子?”林金安膝盖一软,再次跪倒在地,张才的小主子,那不就是—— “容少爷?!” 顿时喜极而泣,真没想到,这小公子竟是天大的贵人! 很快,双方就谈妥了价钱,以一万一千两两的价格成交,甚至最后,听说霁云还有意再买两个铺子,林金安又忙忙介绍了相邻的同样被谢家挤兑的开不下去的两间铺子,霁云和傅青轩阿逊相看了一番,最后拍板,全部买了下来。 听说霁云愿意要,那两家掌柜也是千恩万谢,感激不尽,甚至表示,若是霁云银子紧张的话,便是再推迟些时日付钱也是使得的。 “无妨。”霁云摇头,当下便命人取了银票过来,林金安等三家也忙拿来地契等一并东西,刚要交予霁云,门外却响起一阵冷笑: “林掌柜,王掌柜,金掌柜,明明之前,你们已经把铺子许于我们谢府了,怎么又和别人谈起了生意?” 说道“谢府”两字时,特意提高了声音,看向霁云等人的神情里满满的全是威胁之意。 林金安已然知道霁云的身份,倒不是如何慌乱,那王掌柜和金掌柜,则立时吓得面色如土、叫苦不迭—— 本想快刀斩乱麻,趁谢府没察觉,赶紧把铺子卖出去了事,哪里想到,这周发竟然这么快就知道了消息,而且赶了来! 难道说,这铺子除了卖给谢家,就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吗? 105 恶邻(三) 周发气哼哼的瞧着张才,幸好自己来得早,不然,谋划了这么久的事,怕是要全都被他搅和了—— 这几家商铺一水的不止地理位置好,更兼都是老字号,只要拿到手里,稍微捯饬一下,一准儿日进斗金。 本来自己还想再磨磨这几家的性子,照自己估计,只需再过个十天半月,一家一千两银子,定然能将这些商户给打发了。 只是听夫人的意思,要赶紧购置几个商铺,以备给小姐添嫁妆之用。自己私下里也听府中下人议论,说是那日安家筵席上,安家老夫人似是对小姐很是喜欢,听府中主人的意思,说不好,小姐就会许配安家。 夫人便紧着吩咐自己,要在近期内,必须买几个铺子进去。 自己相看了一番,这三家的铺子倒是合适,夫人小姐看了后,也很是满意,好不容易自己使出浑身解数,逼得这些人求到自己门下,哪成想,方才手下人却来报说,有人上门,要把那三家商铺买了! 自己辛苦了这么久,竟是要为别人做嫁衣裳?想都别想。 看到林金安等三人依旧捏在手心里的地契,周发终于松了口气,狠狠的剜了张才一眼—— 定然是这□的张才跟自己作对,故意找了人来恶心自己。 只是没办法,谁让人家是容府的管事呢!论身份,并不比自己低,周发自然拿张才毫无办法,却转头阴沉沉的瞧着霁云几个—— 张才自己没办法,可其他人还不是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这样想着,周发旁若无人的带了一群人进了房间,早有手下拉了张椅子过来。 周发大马金刀的坐下,正对着霁云等人,撩了下眼皮懒洋洋道: “爷是谢府的大管事,谢府,听说过吧?这些铺子,我们谢府要了,你们赶紧的,打哪儿来还回哪儿去吧。” 听周发如此说,那金掌柜双腿一软,差点儿坐倒在地,神情绝望的瞧着霁云等人: “公子——” 心里却明白,周发既如此说,自家的铺子那是死活都卖不出去了——以谢府的地位,这世上有哪家敢和他们扛上? 王掌柜则是抱了头蹲在地上,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饶是一向沉着的林金安,这会儿也有些发慌。 怎么到哪儿都有这么自以为是的人? 霁云打了个呵欠,看看天色将近正午,就转头对谢弥逊等人笑道: “三哥、四哥,我们去找个地方用午饭如何?” 又眼巴巴的瞧着阿逊: “阿逊,我和三哥、四哥还没逛过上京呢,你知不知道这京城哪一家的饭菜好吃,我们去尝尝怎么样?” 阿逊点头,神情中很是歉然——回上京这么久,云儿每日里跑来跑去的伺候自己,从未闲过一日: “以后我每日里带你游玩一处可好?咱们这会儿子,先去醉仙楼吧。” 醉仙楼乃是上京最大的酒楼,那儿的饭菜最是花样百出,鲜美至极。 “醉仙楼?”今日跟在阿逊身边伺候的是安武家的两个小子安志、安坚,听阿逊如此说,忙道,“主子喜欢坐什么样的位置?我们马上去安排。” 阿逊愣了下,这才忆起,那醉仙楼因生意极好,想去用餐的话,一般须提前数日预订,眼看日已正午,怕是这会儿子别说雅间了,便是空的位子也没有了,冲着霁云歉然一笑: “我倒忘了,这会儿醉仙楼怕是没什么好位置了,不然咱们换个地方?” 话音一落,安坚就笑了: “主子说笑了,别人去没位子,少爷要去的话,任何时候都是有位子的。”说着顿了一下,低声禀道,“那酒楼的掌柜是刘管事的儿子——” 换句话说,醉仙楼的后台就是安家。平日里生意再好,也准会留下几个上好的雅间供安家人使用。 看自家小主子的模样,怕是根本对自己这个安家少主的身份就没上心吧? 几人转身要走,周发得意至极,金掌柜等人却是面如土色。林金安也有些心灰意冷,看容公子的模样,也一样不敢得罪谢府吗? “对了,”霁云却忽然站住脚,转头对张才道,“把林掌柜三家的地契收好,把银两交割了,你再去醉仙楼寻我们便好。” 张才应了一声,上前把准备好的银票交到三家掌柜的手里,准备等他们查验完银票后,便接收地契。 三家掌柜顿时喜极而泣,忙颤抖着手去点手中的银票,张才则意有所指道: “莫慌,莫慌,可要点准了,待会儿再说错了我可不是不依的。” 自己说是谢府的人,这些人耳朵聋了吗?张才也就罢了,怎么所有人一个个都是没听到的样子? 刺激太大了,周发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回过味来,顿时怒极: 前儿个可是已经在夫人面前夸下海口,拍着胸脯担保说,一准儿能把商铺拿下来,现在眼睁睁的瞧着被别人拿了去,自己还怎么有脸去见主子?而且堂堂谢府管事,却被人在家门口欺负了,不是平白给主子添堵吗? 只是周发也不是傻子,看张才的模样就知道方才那群人定然也是有背景的。不过估摸着也就是容府的亲戚罢了——没听那年纪最小的小子说嘛,他们还是第一次到上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