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一路向东

    贪生怕死是没有的，陈铁军自觉这条命都是捡回来的，红箭行动当中，他就没打算活着回来，上天给了他再活一次的机会，他就要做更多的事，对国防军更加重要的事。

    前线的轮战对他来说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反而是在101厂所做的事情更为重要。

    因此他拒绝了裴山石让他带突击队的要求。

    实际上，陈铁军看到作战计划的时候就明白了。作战计划的草案肯定是杨成文和李德文做的，最终形成的作战计划肯定是遭到了很大的改动。最明显的地方在于突击队编成，杨成文和李德文绝对不可能弄出二十人这样的大编组来，因此可以确定，裴山石带着毛建军过来，最重要的目的其实是希望作战计划得到陈铁军这位特战教父的认可。

    结果陈铁军一眼就看出情况来了，而且提出的修改建议根本就是在草案的基础上进行了进一步的完善，简直就是杨成文和李德文制定的草案的升级版本。

    陈铁军这么说了，裴山石就不得不听，因为过去的成功都是陈铁军带来的，频临失败的红箭行动也是陈铁军力挽狂澜扭转过来的。在特种作战方面，陈铁军就是权威。

    尽管没能说服陈铁军带队，但裴山石还是留了一个由头，有朝一日能够让陈铁军负责训练也许很快组建起来的特种作战部队。此时能够得出结论——作为陆军有名的老资格步兵团长，作战思想看似保守的裴山石实则是非常能够接受并且意识到新的作战形式的重要性以及所带来的深远影响。否则他不会亲自掌握这件事情。

    陈铁军同样想到了这一点，也很清楚有许多老战友老部下担任了更高职务的裴山石是具有推动特种部队建设的能量的，因此他答应了有朝一日担任特战教头的要求。

    此间事毕，陈铁军却是提交了事假申请，然后就耐心等待着小车团的批准。一直到三天后来了一位熟人方成功。

    陈铁军和牛忠实当时私自从医院跑出来上了往前线运送物资的卡车，途径补给站发现了埋伏山上的敌军特工，果断出手避免了前指首长遭伏的后果，当时补给站的负责人就是方成功方干事。

    握着陈铁军的手，方成功笑道，“前后三个月而已吧，陈厂长，我得刮目相看。”

    “咱们算老熟人了，方干事，好好说话。”

    “哈哈哈！好！”

    进了值班室，两人坐定之后，方成功说，“我直说了吧，我调任军区直属小车团副营级参谋了，得感谢你啊，漂亮的反伏击，救了前指首长的车队，我也跟着沾光了，升了一级。”

    “我还是得叫你首长。”陈铁军笑道。

    摆摆手，方成功说，“正如你所说，老熟人，好好说话。言归正传，你的探亲假申请团里批准了。按理说是不会批准的，咱们这里毕竟还是属于战区。但考虑到你是有大功的，想回家看看于情于理都不能拒绝。你休假期间，我长驻101厂代替负责这边的管理。”

    “如此最好。”陈铁军沉吟了一下，说，“方参谋，有个事我得事先讲一下，不是汇报，是通报，并且我希望你能保密。”

    看见陈铁军如此慎重，方成功收起笑容严肃起来，没有犹豫地答应了，“好，你说。”

    军区上下包括前指，没有哪个领导是不知道陈铁军的，尤其前指首长军区首长都对陈铁军印象深刻——没办法不深刻，战绩实在是太耀眼。

    陈铁军是在瞬间做下决定的，101厂正在做的事情是瞒不过团里的，他也不打算瞒，但是如果有方成功作为缓冲，事情会更好一些。

    因此，他把仓库的存货以及101厂准备用零部件改装出战地输送车以及民用吉普车的计划全盘托出。

    方成功好一阵子才消化掉这个信息，长吁口气，他说，“这么说，101厂自行处理仓库里的存货，是在团值班室有了备案的。”

    “是的。”

    方成功放松了不少，说道，“那就好那就好，这就没问题了。我这边没问题，厂里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你不在期间，我负责给你看好家。”

    “我会尽快回来。”陈铁军说。

    “现在就走？”方成功惊讶道。

    陈铁军微微点头，“还得麻烦你找找人帮我买火车票。”

    “买什么票，用你的干部证件直接走就是了，火车站运兵处开具介绍信，用介绍信返程坐车住招待所等等。”方成功说道。

    陈铁军立马站起来，“我集合部队交待一下。方参谋，你会开车吗？”

    “会。”

    “请你送我去火车站。”

    花了两分钟，陈铁军收拾好了简单的行李，全部装入绿色的帆布背包里，又花了两分钟交待了兵们一些注意事项，紧接着就由方成功开了那台半成品基础上装了座椅的212吉普车送往火车站。

    方成功带着陈铁军找到铁路运兵处开具了介绍信，直接进月台登上始发的列车。列车启动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的五点，陈铁军踏上了归乡的路途。

    此行他自然不会是单纯的探亲，甚至可以说探亲只是顺带要做的。他真正的目的是寻找能够改装212吉普车的柴油发动机和变速箱。普天之下哪里能够满足他的需求？

    1985年的11月，南粤省是唯一有可能满足他需求的地方，恰恰，南粤省是他的家乡，更关键的是，他的家乡在南港市，八九十年代当之无愧的进口汽车以及进口汽车零配件的重镇。

    这班列车的终点站就是南港市。

    列车以高达60公里每小时的速度“况且况且”地狂奔着，贴在车厢门一侧的时刻表证明，抵达终点站南港站是两天之后的上午七点。考虑到晚点是常态这一普遍特点，陈铁军已经做好了在列车上待三天三夜的心理准备。

    好在，运兵处给陈铁军安排的是硬卧。

    火车站运兵处是个特殊产物，是为了便于协调战区运输而设立的临时机构，职能和权力非常大。简单说来，一旦有军事运输任务，途径的路线所有的列车都必须要无条件给军列让路。从春城火车站始发以及途径的列车，全部都要有限考虑满足部队的需求，然后才能对外开放票务。鉴于轮战常态化，往来官兵是很频繁的，有因公的有因私的，全都要经过运兵处协调，可见该临时机构的权力之大。

    甚至出现了一些有部队关系的人利用运兵处搞卧铺票送人或者倒卖的。这年月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坐卧铺的，不但要有单位介绍信，而且还要有相应的级别！因此运兵处开出去的具有无限制特点的卧铺票更显得弥足珍贵。

    运气好的是，列车竟然只晚点了三个小时，于第三日上午十点抵达了南港市。陈铁军背着水壶挎包背着绿色帆布双肩背包走出出站口的时候重重的吐出一口气，伸手摸了摸腰间的快枪套，这才继续迈步前行。

    出站口一侧三三俩俩的聚集着一些人，以中青年为主，目光探寻一般地打量着从出站口鱼贯而出的提着背着大包小包的旅客们。在另一侧的一排树下，竟有卖小吃的摊贩，甚至有支起了炉灶摆了几张饭桌和遮雨棚的路边排挡。来来往往的旅客驻足停留，或小心翼翼询问或四处张望咽口水。当这些外地来的旅客发现当地人对这种现象习以为常这一现实之后，吃惊之余，终于在饥饿的促动下询问价格然后坐到了摊前胆怯地点了一份炒粉或者炒米粉越吃越看继而匆匆付钱离开。

    一片欣欣向荣的市场经济状态，这仅能在南粤省沿海地区能够看到。这边的市场已经苏醒，并且有越来越多的人们投身入海，而内地诸多省份依然风平浪静。

    陈铁军终于嗅到了一些熟悉的味道，列车上凭介绍信吃饭不花钱的不适感消失了不少。

    “同志，坐车吗？去哪里的？”过来个缩头缩脑的中年人，压着声音问陈铁军。

    陈铁军愕然，八五年就有私营运输了吗？

    “放心啊，市运输公司的车，绝对安全。”中年男子以为陈铁军在担心，抬了抬下巴自信地说。

    陈铁军微笑着说，“不了，我几步路就到。”

    说完举步往前走。

    他一身军装，等闲人不敢靠近。其他旅客就没这般待遇了，很快的就有十几个人冲上来拉客，甚至有些直接上手去抢行李。行李走了人不得不跟着走。如此乱象何尝不是市场经济脉搏开始强劲跳动的小征兆之一。

    南港火车站东面有海军某部的招待所，陈铁军用介绍信登记入住，把行李放好，然后从挎包里取出所有的钱装进口袋——二百七十八元钱。检查了配枪和三个备用弹夹之后，重新装进牛皮快枪套里戴好，换上了浅蓝色的工装，用上衣遮盖住牛皮快枪套，便举步走出招待所，径直的往三公里外的港口步行而去。

    他大概是记得位置的，只是从未在八十年代的切身实地地走一遭。

    如果记忆没错的话，港口那边有个集散仓库，是进口机械产品上岸的地方。就汽车而言，有整车有零部件，应当是比较丰富的。

    只是，如果用二百七十八块钱买发变，是亟待解决的最大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