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倒是她这个小哥哥一直都护着她,直到两年前。 “容妹。”徐凉白开口,他变了许多,声音稍哑,不再像从前的青涩,他们都变了。 叶蓉见他靠近,惊了一下,后退一步,“徐公子。” “你叫我什么?”徐凉白似是难以置信,“你从前都是叫我大哥哥的。” “徐公子,往事不可追忆,我现在是顾老太爷的十姨娘,再也不是徐公子的蓉妹。”叶蓉低声道。她说的不徐不疾,却又无比沉静。这两年,她真的变了,不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徐凉白不禁心疼,“是我不好,是我来迟了,才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当年我们一家迁入上京,爹娘和大哥都被匪徒杀害,我一人逃出来,随着流民逃到了沿海,后来偶遇顾南溪,得他赏识,又因他才回了徐州,今日来见你。” “他已答应我,许我带着你离开徐州,蓉妹,当年我们父母都有意结亲,既然事情到这步田地,你何不答应我,我定会护好你。” 他越说越激动,上前走了两步,欲将她揽入怀里,被叶蓉轻轻一躲,便躲了去。 “徐公子,往事已矣,你我再无可能,为你我二人都好,此事以后莫要再提,你若无他事,便离开顾府吧。”叶蓉话落,眼睛一直看向别处,自始至终都没看过他。 现在她应该在佛堂祈福,没待上个一二时辰,是离不开的。 屋中沉寂片刻,徐凉白再次开口,“蓉妹,你不愿和我走,可是因为顾家的六公子?” 叶蓉倏的抬眼,挣扎,羞惭,惊愕交错相织,一闪而过,她攥着帕子的手收紧,“徐公子何出此言。” 第24章 笼中局 “顾家六郎风流恣意,谁人不知,你若恋慕他也情有可原。可是蓉儿,他这人心里颇深,又睚眦必报,没少给顾家二爷下绊子,对自己堂叔都尚且如此,更何况对别人。而且他身边的女人换的如衣服,没几个人能留得长久。跟了他有何好?” 叶蓉轻轻松一口气,“你误会了,我对顾六公子并无意。” 看她的语气不像作假,徐凉白想不明白,“既然你对他无意,为何不肯跟我走?” 叶蓉说不清缘由,不想让他卷入顾府的争斗中。 顾南溪不会无缘无故地帮他,若不是看出顾华庭和她的事,何必大费周章来让徐凉白和她见上这一面。 “徐公子,时候不早,我还要为顾老太爷祈福。” 徐凉白满心欢喜地见她,想不到却得了这一个结果,满眼失望地看她,她态度坚决,自己想说的话又咽了下去,自顾掀开帘子,出了佛堂。 此时阙和院,崔禹把叶蓉和徐凉白从前的那点事查的明明白白。 连她偷偷去爬树给掉在地上的幼鸟置窝,和徐凉白一起去河里摸鱼都查的一清二楚。 真想不到,她以前和现在简直判若两人,或许不是和现在的她,只是在他面前的叶蓉,她学会变得小心翼翼,学会察言观色,更让他逼得学会讨好示人。 顾华庭揉了揉眉心,回靠在太师椅上,这大半年,他只知她伺候得舒心,从未想过她以前过得日子,更从未派人调查过。现在知道了,心里反而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滋味。 他唇畔动了动,低骂一声,这感觉可真不好。 听说她今日去了一趟佛堂,他安排的人只能在外面守着,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但顾华庭总觉得这事不这么简单。 是以,他决定亲自去问上一问。 叶蓉还没睡,徐凉白的话一直回荡在耳边,不得不承认,在他说要带她走的那一刻,她心动了,可终究是对顾华庭的惧意占了上风,她不能跟他走。 借着月色,顾华庭打量着床上的人,小小的一团,蜷缩在一起,是极为不安的睡姿。 顾华庭眉头皱起,抓起她露在薄被外面的胳膊要塞到里面,被下的人一动,他勾唇一笑,收回方才的念头,慢慢俯身咬住她的手指,果然床榻上的女郎又是轻微一颤,他移到她耳边,“呦,学会装睡了。” 他的来意本是要问一问徐凉白的事,但每每一见到她,总会忍不住想靠近,想逗弄一番,她总比别的女人能提起他的兴致。 随后,他咬住她的耳珠,如他所料,很快叶蓉睁了眼,身子一抖,像猫似的,小声叫他,“六公子。” “叫我什么?”顾华庭不满意她的称呼,力气加重。 叶蓉轻嘶一口气,开口,“六郎。” “这才乖。”顾华庭满意的亲了亲她的耳垂,动作轻柔,不论以前如何,她现在还在他这,任谁也夺不走。 “今日去佛堂做什么了?”顾华庭又问她,右手不老实地摸进了被里。 叶蓉躲了躲,不慎被他按住,动弹不得。听他的语气,他似乎看出了自己和徐凉白的事,“夫人交代,去给老太爷祈福。” 她话方落,感受到那人掌下的动作,“说实话。”顾华庭语气颇重,透着股狠劲,厉声,“我最厌恶别人骗我。” 叶蓉脸色一白,沉默了下,道“见了徐凉白。” 身上一痛,居高临下地男人面色阴沉,“他与你说了什么。” 果然,他都知道了。 叶蓉咬唇开口,“他要走了,念着年少的情分,想再见我一面。” “年少的情分…”顾华庭轻嗤一声,随即俯身下去。 狗屁的年少情分! 他与她之间的情分可要比她与徐凉白要深得多。 既然已经被他发现这事,徐凉白定然不能久留徐州,必须想法子让他尽快离开。叶蓉被强迫着双臂环上他的后颈,偏过头如是想。 翌日,刘氏再次把叶蓉叫到了主屋伺候顾老太爷。 顾南溪在里面坐着侍疾,刘氏突发头疾,先出了去,屋里除了躺在北北床上半死不活的顾老太爷,就剩下顾南溪和叶蓉。 叶蓉给顾老太爷喂完药就要退到外间,突然被顾南溪叫住,“十姨娘。” 叶蓉不得不转身福礼,“二爷。” 顾南溪看她,问道“想不到我当日出手救的人竟是你,也算是缘分。” “不过你可否告诉我当日想要杀你的人是谁?” 叶蓉他这么问自然不是毫无缘由。那夜他没什么兴趣,只是一时心生怜悯才救下她,没想到他还是自己父亲新纳的姨娘。 看得出来她是个聪明的女人,不会由着别人害自己。当时也不是毫无反击之力,所以他想知道,她为什么要向自己求救,于他又有什么目的。为商多年,顾华奚一向都认为没有无缘无故接近你的人。 再者他听闻那夜是西院六姨娘约她在湖心亭,而自那不久之后,顾华庭就把他的六姨娘扔掉了勾栏院里。 为商贾多年的直觉告诉他,顾华庭和她之间脱不开关系。这十姨娘生的这么美,顾华庭又向来是个贪恋风尘的,加上东西两院的恩怨,他怎会这么轻易放过? 是以,当偶然间得知徐凉白和叶蓉的关系,他便将他带回府,以此来试探他那个乖戾的侄儿。 叶蓉停住脚,垂眼低眉,微微笑了,“还未感谢二爷救命之恩,哪里有人要害奴婢,只不过是奴婢不小心,没站住脚罢了。” “十姨娘不必害怕,如实告诉我,我自会为你主持公道。”顾南溪静静地抬眼看她。 他虽是顾华庭的堂叔,但与顾华庭很不相像,顾华庭常年流连勾栏院,早就养成一副风流软骨的模样,喜欢逗弄人,更喜欢旁观看戏,冷情薄性。而顾华奚则是风清朗月,眉间疏淡,时而挂笑,为人宽厚,毫不见商贾风气。 叶蓉站得久了,腿下发麻,她悄悄踮脚,换下支撑的力,似是无奈道“二爷好意,奴婢心领,但二爷也不必为奴婢主持公道,害奴婢之人,奴婢心有定数。二爷未归府之前,奴婢与八姨娘结怨,许是忠于她的奴才做的,逝者已逝,何必再追究。” 顾南溪点点头,不再提这件事,转口又道“我会和母亲说,给你卖身契,和徐凉白一起离开徐州,所以你不必有多余的顾虑。他对你一片痴心,总比待在这要好上许多。” 叶蓉怔然,没想到顾南溪能亲自开口,起初她以为顾南溪只是暗中相助,所以她才没应下徐凉白的话,但如今顾南溪要明面上助她离开顾府,他是顾家西院的掌家人,顾华庭的堂叔,有他相护,她是不是可以不再避着顾华庭? 见她好半晌不说话,顾南溪又问,“怎么,你还有其他顾虑?” 叶蓉回神道“多谢二爷,只是此事奴婢想请求二爷可不可以不要声张,只让奴婢悄悄离开就好。” 顾南溪眼睛盯着她,转了一转,一手搭在桌上拿起一盏茶,抿了一口,才道“可以。” 现在顾华庭已经知道徐凉白的事,不论顾南溪有什么企图,既然得他亲自开口,能让她离开顾府,于顾华庭时都有弊,顾家的争斗生死,她都不在乎。如此也能省下她水泗节的一番波折。 第25章 风雨恶 夜色已深,顾华庭这方在满月楼请人吃酒,尚不能回去。 顾南溪把这事做得隐秘,确实没人知晓,连带着顾华庭放在叶蓉身边的人都没发现。 时间定在三日后,叶蓉心里多少有几分忐忑。这夜他没来,不禁松下一口气,不断告诉自己再等等,再等等,很快她就能离开了。 回顾府后,顾华庭没走正门,反而从西面的角门回了去。马车刚停,好巧不巧,他一掀开车帘,就看到同在角门方出来的徐凉白。 顾华庭挑起眼,跳下马车,随意拍了拍衣摆上不存在的尘土,斜斜地看他,“你就是徐凉白?” 徐凉白孤高傲骨,顾南溪又是他的救命恩人,东西两院不和,他听闻顾家六公子也不过是一个无所事事的风流公子,自是瞧不上他,不卑不吭,语气不屑,道“正是。” “呵!”顾华庭上前几步,嘲讽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在我面前放肆?” 想到叶蓉那夜说的旧日情分,她与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的过去,他从未参与过。无端的,一股怒火冲上心头。 顾华庭拳头紧握,咯咯作响,睨他一眼,倒底是忍了下来,“我不想再顾府看到你,若你还敢继续留下,我不会看他顾南溪的面子。” 徐凉白丝毫不惧,只道“时候到了,我自然会走,不劳烦六公子亲自动手。” 回了阙和院,顾华庭砰地关上门,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留下门外的崔禹碰了一鼻子灰。 崔禹摸了摸脸上的尘,默默站在门口。 半晌,顾华庭又打开门,脸色恢复如常,“这几日盯紧她,一刻也不许漏了。” 她在说谎。 既然徐凉白是找她叙旧,再见她最后一面,那今日,自己有意走角门遇到他,他又怎会在自己面前如此理直气壮,还对他说出那句话。暗中打听几日,都没有徐凉白要走的迹象。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大费周章来顾府,只是为了看她? 他倒是要好好瞧瞧,她如何瞒着,若是当真敢欺瞒于他,自己也不介意手上沾点血。 转眼就到三日后,入夜,顾老太爷突然发病,叶蓉匆匆换了简便的衣裳去了主屋。 曦蕊跟着她,怀里抱着一个不大的包袱,叶蓉从后门偷偷出去,曦蕊和她告别,不舍哭道“姑娘,奴婢舍不得你。” 这是她第一次叫姑娘,叶蓉一阵恍惚,许久都没听到有人这么叫自己了。 叶蓉缓缓笑道“二爷应我会护着你们,免遭顾华庭为难,若你们还想跟着我,我会想办法把你们带出来。” 别了曦蕊,叶蓉并不知道,这一行并不如她想的那般容易。 与此同时,等在后巷的人一连探头向远处张望,连马匹都感受到主人的心急之情,焦躁不安,来回踏着马蹄。 远处的马车慢慢靠近,徐凉白脸上露出欣喜之色,快速打马过去,“蓉妹你来了,快随我走吧。” 马车的车帘掀开,里面的人淡笑着一跃而下,眉峰横立地看向他,“我说过让你走,可没答应过让你带上顾府的人。” “你怎么在这,蓉妹呢?”徐凉白驾马退了几步。 顾华庭慢慢抽出腰间佩挂的长剑,摩擦着剑尖,“你说的是蓉儿?她可不是你什么meimei,她没告诉你吗?入府的第一日,她就已经是我的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