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逃脱
随即一片潮水般的打杀声汹涌而至,密密麻麻的箭矢像是要将车厢射成刺猬。不过须臾,车顶车辕上到处是打斗的人影。 温婉以为她会惊呼会害怕,可什么都没有,她只无视那车顶进进出出乱刺的刀刃,无视插在脚边的发颤的箭矢,平静换着粗布麻衣包着头,甚至还拿出碳笔描粗了眉。 人的胆子,就是这么一步一步练出来的。谁能想到当初被十几个作乱的流民吓得魂不附体的温婉,今日会无视数十绝顶高手的追杀平静躲在车里改头换面呢? 又是几道“嗖嗖”的破空声,数道箭影穿过车窗射进那身着明黄锦衣的护卫身体内,贯穿胸膛,那人甚至痛呼都来不及,便被射成了马蜂窝。 温婉蜷缩着身子躲在马车的死角里,爬过去盖上他的眼。吃力拖着那断气许久的护卫盖住自己重新贴到死角,沉声问着外面发狂赶马的宋允之“还能撑过久?” 话音一落,旁边坐凳上又插入数十支箭矢,根根发出尖利的嘶鸣,尾部轻颤。就是那遥遥欲坠的车顶也开始千疮百孔地扑簌簌往下掉木屑。 “最多一盏茶的功夫,你早做准备。”宋允咬牙抽着马一路狂奔,手臂大腿各斜插两支箭。车辕旁是被急速奔马带飞的追兵,滚落一边弓着身子吐出口血花。 暗处之人似巢毁的蜂不知疲倦疯狂反扑,箭雨遮天蔽日“无论何等代价,倾吾等之力,速将他们斩与马下!” 千钧一发,十万火急,不就是如此? “再快些!往最繁华的闹市冲,人越多越好,我滚下去后你自弃车逃跑便是!”温婉缩着身子慢慢靠近车辕,沉声交代宋允之。就算受伤以他的身手,只要不受人拖累逃跑不在话下。她如今已自身难保,再顾不上其他。 一道剑光在她头顶落下,躲闪已来不及,只得沉声大喝“宋允之!” 宋允之回头,一剑将人斩与马下“同时弃车,千万小心。” 这个隐忍坚韧的妇人与他见过的一众京都贵女不同,除了他主子外,他再未见过这般冷静这般果决的妇人。 温婉拍着胸口点头“珍重!” 转眼马车便横冲直撞闯入闹市,车顶被几剑劈开,落在街边发出“哐当”的巨大声响。追踪而至的追兵飞身而落,却见车内除正中横躺着的尸体再无二人。就是那带伤赶车的侍女也不见了踪影,竟是早已弃车而逃! 受惊狂奔的马匹嘶鸣着乱窜,街边整齐排列的一众摊位被撞翻,漫天的作物蔬菜混着新鲜的鱼虾洒了一地,场面混乱不堪。 此时的温婉用极快的身姿钻进人堆,她身上不再是五彩妆花锦衣,而是灰扑扑的粗布麻衣,灰布包着满头青丝缩着身子在人堆里窜来挤去,竟半分不显眼。 她一手拿胭脂一手拿毛笔,趁在人堆乱窜的空隙,很快将自己捯饬成奇丑无比的乡下农妇。一番动作可谓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在腮边又点了颗米粒大的黑痣,她才咧起血盆大口莞尔笑了笑,此时怕是林渊在这都不定能认出她来。 温婉这才长长呼出口气,还好前半生为了多睡会儿,将化妆技术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果然,所学的一切迟早会在人生中派上用场,有时甚至可以用来保命。 身后是乱糟糟一团的人堆,她也不跑了,只叉腰cao着一口乡下土话站在人堆里指着马车叫骂,身上哪有半分妇人的斯文气? 站在屋顶手持弓箭的追兵看着底下乱糟糟一团,不由面面相觑。饶是几人持刀飞身而下,拉着一个又一个百姓辨认,一时也如无头苍蝇般失去了目标。 温婉此时正挥舞着随手摸的擀面杖,唾沫纷飞状蓬头垢面的似个母夜叉骂得痛快,她用的是青州口音,谁也不知道她在骂什么。 “来杀我呀,来杀我呀,你们这群傻叉!杀人不眨眼的乌龟王八蛋!生儿子没的混蛋!” 那蛮横拉着她的人被她刻意喷出的口水盖了一脸,忍不住皱眉拿袖子擦了急急将她推倒在地“大人,没有!” 其余追兵纷纷聚拢,朝正中黑衣蒙面之人拱手“大人,没有!” 领头之人无奈,暗骂声娘,看着一众骂骂咧咧的百姓咬牙下令“今日在场之人,无论身份无论男女,就地格杀!” 经此一遭,他们隐在暗处的钉子算是废了,而这里距离北京城只有不到三月的路程。再放跑人,他们就没有机会了! 一众追兵面面相觑,一人终心有不忍道“可,大人,他们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 那黑衣为首之人一剑刺中他心窝,语气森然“违抗者死!” 温婉听着他阴狠的语气,不由打个寒战,这帮人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哪怕这里是闹市,哪怕这里没有一个瞎眼瘸腿之人,他也宁杀错,不放过。在这些掌权者眼里,人命,究竟算什么! guntang的鲜血喷薄而出,闹哄哄的人群尖叫嘶喊着抱头逃窜。一众追兵似杀红了眼,围着人群一刀一刀刺下去。一个,两个,三个绝望哭泣的人群一个个倒下。 温婉抱头缩在人堆里瑟瑟发抖,而那帮追兵已对着魂不附体的百姓搭上了弓。躲不过去了!再没有神明会眷顾她,她的好运截止到今日全部用完了! 绝望愣神之际,手臂一暖,却是林渊猛的拉住她的手,骂骂咧咧粗鲁地拖着她往远处扯“你个婆娘不在家中煮饭,往外抛头露面的乱跑什么!快走!” “噗通,噗通”他沉稳的心跳回荡在她耳边,温婉脸上重新有了血色,慌乱着被林渊推进一处墙洞。没有人注意到,急马乱窜时撞塌的这处墙洞,连温婉也没注意到。 这个男人!在她最绝望无助之际从天而降,无论她化作何等模样,无论她身处何地,他总能准确无误认出她,化成神祗挡在她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