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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磨想要逃,看着他赶来河道的速度就知道,是无人能阻拦和企及的。 然而一声“滴答”的声音在浅草高空响了起来。非常微小的声音,却钻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怪谈之一·时钟守护者的怀表,在朝日川一时的手里发动了。 那个怀表的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刮痕,狂画师用刀穿心而过的时候,刀刃剧烈地刮动了朝日川一时胸前佩戴的这个怀表,提醒他,怀表的能力对童磨一样有用。 无数妖异的表盘出现在了童磨想要逃离的方向,这一片空间似乎扭曲膨胀了起来,原本可以静止的效果在童磨强大妖力的抗衡下只能延缓他的动作。 但这足够了。 听着怀表滴滴答答地转动,朝日川一时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血液被烧了起来,喉咙中像是被嵌入一块烧红的铁烙。 他转过头看着那个巨大的合拢的冰色莲花,毫无犹豫地继续转动手腕,画出金色的痕迹。 他知道,狂画师明明身为妖怪,却一直没有在怪谈中画出过太阳,不止是因为他顾及到了鬼的存在,而是因为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自己是一只鬼。 想要打败另一个自己的方法,朝日川一时在进入浅草的时候就想到了。 他利用了妖怪们赠予的材料和朝日川河流的外号,画出了一轮太阳。 而那所谓“不那么大的代价”,就是一个朝日川一时。 被关入龙宫宝盒之前的绝望,龙宫里与镜斋的对视,漆黑的大海上森罗万象缠绕的海怪,他穿着长长的振袖为奴良陆生拨出的一首三味线,两位挚友无可奈何的笑脸。 朝日川一时彻底将内心中的仇恨点燃了起来! 用璀璨的朝阳,把这个熔炉般的过去扔向冰层中的鬼! 金光里,他的声音传出:“受死吧,童磨。” 远处极致灿烂的日光同样刺痛了狂画师的眼睛,但他仍目不转睛地看着高空的日轮,不肯移开半分视线。 他睁着眼睛,感觉到钻心的刺痛。 烧灼般地伤害同样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通过妖力创造的画师之鬼一样有妖怪和鬼的双重属性,可精神上的震撼让他忽视了一切。 远野之月,浅草之阳。 作为妖绘师,朝日川一时当然具备着绘制日轮的能力。 而狂画师却从来不敢,从未想过画出自己的天敌。 在这一点上,他就已经输了。 滑头鬼在看到结界上金色的裂纹时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夹带着龙蛇般翻腾的畏火急速跑向河岸。 狂画师撑着自己,艰难地站了起来。 果然哪怕是忘掉了记忆,朝日川一时也只是从一个张狂的疯子变成一个内敛的神经病。 胜负分明。 “真是不甘心啊。” 他笑了笑,皲裂的薄唇动了动,然后向前踏了一步。 在死亡临近下,时间是会被单纯地放慢的。 朝日川一时不是第一次被太阳烧,但是画太阳烧自己还真是第一次。 这已经不是在死亡边缘反复横跳了,而是在死亡边缘上蹿下跳大鹏展翅外加托马斯回旋还向地狱吐口水。 这是一场豪赌,见到太阳就是鬼的死期,但朝日川一时比所有鬼都多了一个死缓,他理智地提醒着自己这一点优势,可在落笔下去的那一刻,他也完全想不出自己还能有什么后路。 画之前他还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自己似乎——没错,似乎是一个妖绘师,月亮都能画出来,太阳应该也没问题,再加上“朝日川”这条河的加成,林林总总加起来简直就是天时地利唯独人不和。 果然这是另一个自己给他挖的坑吧! 为了让童磨无处躲藏,河岸周围的建筑都被鬼杀队替换过,缩减了空间,让这本来就宽阔的河道成为太阳升起的最佳场地。 而他也看到了,他记忆中的“朝日川”依旧如同人类时的记忆里那样璀璨金黄,冰雪溶解后,轻轻荡漾在他的脚下。 天空中一片辉煌壮丽,让浅草的每一处都发着光! 小小的日轮似乎留下的金色的流焰,色泽瑰丽得让朝日川一时都感觉不到痛楚了。 这样的冲动,是不是让他更像人一点了…… 朝日川一时感觉自己像是浸泡在了熔岩里,叹息地闭上了眼睛。 真是不甘心…… “哈,抱歉啊,即便是滑头鬼,也不可能从那么远的距离赶上你画完这一个太阳。” 熟悉的记忆倾轧再度轰隆作响,朝日川一时猛地睁开眼,就感到腰部遭受了一个巨大的撞击! 鸮高鸣了一声,随之而来的巨大坠落感立刻笼罩下来,朝日川一时还没震惊于自己被烧成这样还能剩下腰给人踢,一个人影就遮在了他的面前。 他睁大眼睛,看清了那个人,下意识地伸出手:“喂,你——” “闭嘴!”狂画师恶狠狠地吼道,苍白的手掌一抓一翻,抓住了那支飞起来的竹笔。 莹红的眼睛里倒映着的金色日轮的绘制没有停止,过去的朝日川一时咬牙切齿地接替着现在的自己继续画下浅草的太阳! 能打败自己的只有自己,可是输赢还没有定! 明明连作为妖绘师都忘记了,明明连那段漫长又绝望的时光都不记得了,他凭什么比自己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