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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认识的开始,到今后的相会,二者之间狂放的、嚣张的气焰针锋相对,极具张力,安静时又如在无天的荧洞中,年长者教导着仍不成熟的滑头鬼,暗潮汹涌,却又没有丝毫缝隙能让外物插足。 妖怪的道路和画技的道路从未冲突,反而正因如此,他们又有着得以了解对方的空间。 虽然任性起来比妖怪都疯得过分,还经常在死亡边缘反复横跳大鹏展翅,滑头鬼知道朝日川一时真正的内心远比他外表表现出来的冰冷又理智多了。 朝日川一时看奴良陆生,他反而并没有考虑太多的磨合和二者的相性,只要奴良陆生足够强大必定强大,恶鬼提起一个有别于往日冰冷嘲讽的笑,慢条斯理,一字一顿,语气柔和却藏着刀锋: “我来了。” 山火烧了起来,到处都是硫磺的气味。 卷刃的刀如强弩之末,在捅进妖精一样的鬼怪的咽喉中应声而碎,锋利的碎片饮够了血,餍足地落入熔浆流里。 最后一个敌人死在了朝日川一时的手上,他轻轻跃上树梢,看到鏖战了一晚上的滑头鬼气喘吁吁地坐在树枝上,羽织的边缘都是焦黑的痕迹,和过去他利用妖火给其他妖怪造成的损害形成一种让人扬眉的反差。 反观朝日川一时,哪怕是刚刚从熔岩的河流中跳出来,任由火风吹拂,也毫发无伤、精神十足。 “妖怪的体力真是太差了……” 朝日川一时十分刻意地叹息了一声,因为武器损坏而收手所以把目光落在了弥弥切丸上,像是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从而露出了一个好看的、诚恳的、实际上充满着不怀好意的微笑:“不如下次的比较就加一下赌注吧,这样更刺激一点。” 比如他可以把退魔刀借来用一用。 奴良陆生:…… 他能说他听不懂鬼话吗? 当然不能,尤其是这只鬼还在对他笑的时候。 焚烧的烟雾极其刺鼻,滑头鬼单手握拳抵在嘴前咳嗽了一声,佯装沉思。 “还需要再往上吗?” 火势蔓延,他们脚下的大树也岌岌可危,朝日川一时在山坡之下往上望,整片天空都是诡异有瑰丽的颜色,火焰在深色浓灰的云浪里翻滚,灾难造就的焦黑土地准备发生下一个阶段的变化。 “不用了。”朝日川一时说道:“看这个情况,鬼押出的遗迹就要形成了?” “对,几百年的记忆在一晚上重现,火石凝结冷却,让人类和动物很长一段时间无法在这片山林生存。鬼神告诉天女,他们震怒的痕迹会永远留在浅间,都因为她享有的天之羽衣。”奴良陆生解释。 神话、传说、怪谈……一切怪力乱神的事情在人类常理中自然都是不合情理的。 朝日川一时对此接受良好,这一个夜晚就是一出具现化的神秘,一场让观众身临其境的灾难,然而以鬼和妖怪的实力,他们游刃有余地沿着熔岩流的方向跑到被烧成焦土的山岩坑洼。 “来了。”奴良陆生忽然说道。 猩红色的熔岩冷却、凝结、风化、坚硬,山林中再度响起了哀嚎的声音,那是枉死于火山喷发之中的生灵,无数哀嚎尖利的像是能刺破天际的利器,黑石嶙峋的遗迹里每个角落都吹出了阴冷的狂风,天空却还保持着浅间山喷发时漫天的火山灰,灼目的赤色翻滚依旧,像是把地狱的血河搬上了云层! 【天女啊,你占据这浅间云雾编就的天之羽衣,有着无上的美貌与神力,却不肯施舍予我等,我等便诅咒此地,焦土遍野,犹如炼狱!】 面对妖鬼的震怒,一道寒凉的气息就在这时候降了下来。 朝日川一时放眼望去,眼神中有细微的激动。 那是……天女的叹息。 像是月光划破了云层,涌动的血河忽然静止,一道浅淡皎洁的光束落下,渐渐地,一个曼妙的虚影显出了轮廓。 天女眉目低垂,眼神悲悯,她听到了像是从地狱中传来的哀鸣声,水一样的波纹从洁白的手腕旁散开,流转出无与伦比的柔光。 地上的妖鬼看到天女,被那炫目的光辉灼烧了双眼,天女轻轻垂下手臂,变幻莫测的天空忽而刷上了一层极浅的霞光,霞光晕染,又像是被神明洁净的气息吸引,如长绸娟幔从天际落下。 天女轻轻抬手,这一片巨大的妖怪之里就被笼罩在一层梦幻般的云霞之中。 鬼押出的每一道缝隙都像是被柔软缱绻的流云安抚,哀鸣的声音跌入梦境,从坚硬冰冷的夹缝中开出了花。 朝日川一时和奴良陆生像是观赏了一出盛大的默剧,妖怪抬头,妖气随着清晨的光浮现而渐渐散去,远天有一样美如梦幻的春霞。 他上前说道:“从此以后,鬼押出一年四季都有鲜花盛开,天女的羽衣本身就有着神明的力量,所以这一带山林没有名副其实的主人,看来鎹鸦虽然通体漆黑……但其实是神使的一种。” 妖怪之里中的景象渐渐散去,现实中的鬼押出遗迹也已然鲜花遍野。 微风吹拂,漫山都是细碎柔软的花瓣飞舞。 朝日川一时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奴良陆生见阳光快要照耀到他们呆着的地方的时候,打算上前把鬼从走神中叫出来。 “喂朝日川……” 朝日川一时猛地回头。 “我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