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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崽,休息一下吧。”暴雨渐歇,林乐天伏在年知非的肩头不知第几次低声请求。 年知非抬手摸了摸林乐天的额头,林乐天果然已慢慢烧了起来。暴雨、蛇毒,都会不断地消耗林乐天的体能,年知非知道,他未必还有812个小时。 眼见暴雨停歇,月亮重又探出头来。年知非终于停下脚步,扯下林乐天身上盖着的降落伞布随手丢弃,又脱光了自己和林乐天身上的衣裤。然后,他将衣裤拧干,把相对较干的自己的衣裤给林乐天穿上。 跋涉继续,体温愈发升高的林乐天已无法再判断准确的时间。但他知道,年知非今天决定休息的时间是下午一点,休息的时长一般都控制在两个小时。而现在月亮已升起,也就是说:他至少已毫不间断地走了五个小时。 “年崽,是三哥连累你了……”林乐天的一侧脸颊贴在年知非的耳边,轻声说道。 “别说这种胡话了。”年知非冷静回道,“如果是我遇到这种情况,难道你会见死不救吗?” 林乐天无力地闭了闭双眼,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烧糊涂了。他只觉得,今晚的月色分外地瑰丽动人,仿佛是他的梦中情人,无限温存、完美无暇。而正背着他不断前行为他争命的好兄弟,却雪亮如刃耀目如炬,无畏且锋锐地劈开了眼前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忽然映起一道摇晃的亮光。林乐天吃力地睁大双眼,见到一处大池塘横亘在他们眼前,不知道有多深,但却很大。借着月光,他见到有很多长虫浮在水面上不断扭动,让人头皮发麻。——是水蛭! 林乐天倒抽了一口冷气,急忙哀求:“年崽,绕路走!” 年知非充耳不闻,只是大步上前将手杖插进池塘。看清水深之后,他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一脚踩了下去。 “年崽!”林乐天拼命挣扎,“听话!绕路走!” “别动!”年知非猛然爆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厉喝。“你要是掉下去更麻烦!”感觉到背上的林乐天不再捣乱,他这才微笑着放缓了话音。“我有一个朋友……” 这样的开头实在是太老套了,老套到林乐天忍也忍不住吐槽:“……年崽,你可真不会讲故事。” 年知非没有反驳,只续道:“他当年跟我们一样必须穿过一片热带雨林,他的情况比我们更糟,没有水,没有食物,因为那是一片野生的橡胶林。橡胶这种生物很霸道,它生长的地方不允许其他生物的存在,除了……水蛭。树上树下,到处都是。那天晚上忽然下了很大的暴雨,比今晚的雨还要大,雨点砸在背上像鞭子一样疼。那些水蛭,也跟雨点一样淅淅沥沥地落在他的身上……太多了,甩都甩不掉。整整一天一夜,水蛭吸他的血,他吃水蛭的rou,就这样走出了雨林。……他活了下来。……现在只是一个小池塘,死不了!” 林乐天紧紧地搂着年知非的脖子,眼睁睁地看着池塘的水没过他的脚踝、小腿、大腿,每一次抬起腿,长裤上就会多出很多不断扭曲的长虫,然后逐渐肥大。 渐渐地,年知非的脚步变地缓慢,脸色愈发苍白,林乐天紧紧咬着牙一声不吭;“扑通”一声,一只装着物证的黑色塑料管不慎自年知非的怀中滑了出来跌入水中,林乐天还是什么都不说。 只在三天前,年知非同样这么背着他,那个时候,林乐天还能毫无压力地跟年知非玩笑打趣。可现在,他却只有默默流泪。林乐天知道,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今天。 齐耀辉赶在大雨来临之前成功发出信号联系上了救援直升机,可当直升机真正将他接回小岛最高处,却已在暴雨过后。毕竟,雷暴天气,直升机是不能起飞的。 全身湿透的齐耀辉见到张定国时心情还算不错,他飞快地重复了一遍已经汇报过的情况。“人找到了,的确跟年知非在一起。目前看来很安全,明天应该就能抵达规定地点。就是下这么大雨,要吃点苦头。” 谁料,张定国却是一脸阴沉。“耀辉,我们在半个小时之前发现失去了年知非的位置!” 齐耀辉猛然一怔,半晌方问道:“什么意思?” 钱教官此时也急吼吼地冲了上来,一脸期盼地核实:“是你弄坏了年知非的手表?” 齐耀辉茫然摇头,想说些什么,却发觉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空气瞬间如胶般凝滞。 热带雨林之中,大雨往往比阳光更可怕。高温,会使所有动植物都无精打采;而雨水,则会使万物复苏出来觅食。 “我这就回去找人!”齐耀辉霎时回神,扭头就走。 “上哪找?!”张定国赶忙一把拽住他,“现在回去找,还不是跟先前一样怎么都找不到人?更何况,天这么黑又下过这么大的雨,什么痕迹都没了!” 齐耀辉猛然出了口气,伸手扶住额头,艰难地道:“往好处想……也许,他只是意外丢了手表,仅此而已?” 张定国苦涩而笑,没有搭话。意外,当警察的,最不会相信的就是这两个字。更何况,张定国了解他的学生,他知道年知非平时有多谨慎。 “我去找!”钱教官铁青着脸披上防水冲锋衣,坚定出声。当教官这么多年,他虽然一贯以忽悠学员为乐,但他从来没让一个学员出过事,一个都没有! “老钱,你也冷静点。”校长也走了上来。钱教官今年五十八,马上就要退休,校长可不想在这个时候有什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