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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沉的速度异常地快,缺氧的窒息感随即使大脑陷入迷蒙,在清醒的最后一秒,他只来得及松开周岐的手。 * 浑身无比舒适,像泡在温暖的水中,回到了母亲的zigong。尽管自己连一秒也没在传统意义上的zigong里待过,但不妨碍他用这种比喻来形容自身感受。 徐迟冷不丁睁开眼,发现自己漂浮在黑蓝的海水中,安然无恙。 在他身边,与他处境相同的通关者们都还处在昏迷状态,无力的手脚随着海波起伏摇晃。 不时有鱼和海藻在眼前飘过。 这是哪里?海里吗? 没有氧气,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徐迟抬起手,发现手上覆盖着一层透明薄膜,薄膜湿湿滑滑且富有弹性,他又检阅身上,发现薄膜遍布全身,把他整个地包裹在里面。他试着深吸一口气,发现源源不断的氧气在薄膜内产生,如此看来,这层屏障不光能供氧,甚至为他隔绝了海水。 这就是他没淹死也没呛水的原因了。 那么,这层薄膜是哪里来的呢? 徐迟把目光投向了手腕上的手链。 此刻,这条黑曜石手链正发出璀璨明亮的白光,那光线的强度,几乎可媲美普通的海下探照灯,光束直直地穿透黑沉的海水,开辟出一方可视天地。 于是徐迟得以看清他脚下的“城市”。 那是座灰突突的不知因何原因而沉没的都市,阴郁而昏暗,与大陆上每一座废弃的被烟尘笼罩的工业城市别无二致,到处都是钢筋混凝土的残骸,到处都是高楼大厦黑洞洞的遗体,滑腻而又恶臭的淤泥如同恶心的软体生物似的攀附在角角落落,只是靠近,附近海水中的铁锈味与腐败气息已经令人不由得掩住口鼻。 徐迟转了一圈,没能寻到任何一个熟悉的面孔。 这片海域无边无际,他与大家失散了。 他还活着,那帮人不知是死是活。 陆续有人醒来,他们看到脚底下的城市时都露出千篇一律的惊讶表情。 然后他们决定下去看看。 徐迟不声不响地跟着他们。 游动的过程中,徐迟发现自己的身体很轻,有了那层透明薄膜,他很快就适应了浸泡在水里的感受。 他们沉降到一条被茂密海草占领的公路。 踏上地面的那一刻,徐迟生出一种诡异的错觉,好像他踩在怪兽的脊梁上。 这座废弃的城市看起来就像一个沉默的钢铁巨兽。 鉴于前有章鱼怪露了个脸,人们一落地,就开始寻找起武器。 他们闯进破败的五金店,或者被淤泥封堵了大门的大型商场,甚至掰下断裂的钢条,拼命将自己全副武装。 大多数留存下来的东西都被海水腐蚀成渣滓,就连街道两旁的消防栓也难逃厄运。 徐迟捡到一把钢刀,刀柄上的皮革已经腐化脱落,但刀刃仍旧锋利。 他将刀收入怀中,正举步要走,身周的海水突然轻微震荡起来。 紧接着,熟悉的嘶哑嗓音响起。 “咳咳,现在通报未能抵达婚礼现场的新人名单。”牧师死气沉沉地念起一个个名字。 这些名字在他们陷入昏迷之前,还是活生生的人,如今只沦为一个个冷冰冰的符号。 人们不约而同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聚集。 那是城市中央的一个广场。 广场上方有一个巨大的电子屏,屏幕上此刻正亮着幽冷的白光。 白光中,那具活着的十分健朗的尸体笑容满面地矗立在道道充满敌意的目光中。 他刚刚念完一长串的名单,缓了一口气。 同时舒了一口气的还有徐迟,他侧着脑袋将名单从头听到尾,没听到他熟悉的名字,并为此感到由衷的庆幸。 “朋友们,你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牧师继而开口,如同宣告死亡敕令,“一小时后,广场上将如期举行婚礼,在此之前,请找到你的新郎或新娘,交换信物,完成匹配,否则……” 牧师扯动僵硬的面皮,嘴巴几乎裂至耳根。 在他吊诡的笑容中,屏幕逐渐暗了下去,白色的不断跳动的数字逐渐浮现。 那是一小时的倒计时。 否则后面是什么话不言而喻。 火急火燎的人们倾巢出动,寻找起能够共患难的“另一半”。 识别方式很简单,带红色手链的是新娘,带黑色手链的是新郎,一目了然。 大多数人的想法是,不论三七二十一,找到一个先匹配了再说。 完成匹配的条件是交换信物。 这信物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必然是两人的手链。 徐迟饶有兴致地旁观身边的一男一女以一见钟情的速度互相看对眼,两三句寒暄后,就兴高采烈地完成匹配。 交换过后的手链不论黑红都会变成统一的透明色。 这显示手链的主人名花有主。 徐迟低手看了眼腕上的信物,往城市另一边游去。 一道怯生生的嗓音在背后突兀地响起:“那个,这位先生。” 徐迟停下,转身。 一位纤细的男孩子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徐迟的脚尖仍朝着前方,他蹙了蹙眉,示意对方有话快说,他很忙。 忙着找他到处乱跑的新娘。 男孩子在徐迟越来越不耐烦的目光中忸怩一番,终于鼓足勇气上前,他特意把他洁白修长的右手捧在胸前,手腕上的玛瑙手链散发出柔和美丽的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