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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湫垂着无力的脑袋,蓝绿色的长发失去了光泽,狼狈地贴在脸上。她走近石屋倒坍后留下的废墟,用纤细的胳膊搬起一块石头。 不会的,她歪着头,用肩膀胡乱揩去汹涌而出的泪水。 他们这么努力地战斗,这么努力……怎么会连一个刚刚出生在人间连一个时辰都未待满的孩子都保不住?他们明明很努力了,真的很努力。为什么这么残酷?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的吗?这就是mama说的,吃人的现实? 现实曾经吃了mama的梦想,吃了她爱的所有人,吃了徐上将,现在又来吃我了吗? 徐上将,徐叔…… 对了,徐叔没被吃掉,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但他又顽强地回来了。他人呢? 少女停下机械的搬砖行为,转动大而空洞的双眼,四处搜索熟悉的人影。 没有,没有,没有。 恐惧逐渐漫上心头。 她挪动麻木的双腿站起身,打着摆子拨开人群寻找,一张张面孔打脑海里飞快掠过,全都不是,她开始感到绝望。 这时,飘来的风声雨声和哭声里掺杂了别的音色,像是闷闷的敲打声,冷湫侧耳倾听,竭力捕捉,她眼神一亮——是废墟!废墟里传来一点微弱的动静! 没人听见,除了她。 她激动转身,奔过去,疯了般挖掘起石堆。 “小姑娘,你做什么啊小姑娘?” “别挖了,挖出来能怎么着?都砸成rou泥了。” “你说什么?你听见声音了?” “哎呀,瞧着怪可怜的,我跟你一起搬吧。这石头太沉了,你让开。” 越来越多的人冒着大雨加入无意义的援救行动。终于,一只满是泥尘的手冲破碎石瓦砾,高高举起,无声地显示出方位。 人们惊讶极了,大喊着奇迹,一窝蜂地涌过去,七手八脚地挖起来。 等事情的全貌终于展现在眼前,所有人呆立当场。 那是一块三只铁盾牌架起的三角区域,盾牌被石堆压得扭曲变形,其狭小的空间内,塞挤着两位成年男人,他们叠在一起,一个用双臂撑起安全的空间,将另一个紧紧护在身下。盾牌破损内卷,尖端深深插入年轻躯体的肩背,鲜血顺着抵住地面的遒劲双臂缓缓淌下,浸入土地。他护住的那名男子蜷缩成一团,陷入昏迷。 周围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这时有人捂住嘴巴,短促地“呀”了一声。 “快看他怀里!” 议论声戛然而止,所有人探出脑袋朝昏迷男人的怀里看去,只见他的臂弯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向内收缩,脊背则高高拱起,给怀抱预留出足够的空间——那小小的空间里,此刻正休憩着那位刚刚下凡来到这落拓人间的小家伙。 小家伙安然无恙,全须全尾,正拼命吮吸着昏迷男子的手指,但因实在什么也吸不出来,小脸一皱,小嘴一瘪,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嚎。 人们似乎被什么洪水猛兽吓到,齐齐后退一步。 周岐咬着牙,疼痛一波接一波地挑战着他的神经,实在无力再承受魔音摧残,他有气无力地抬手,将沾满鲜血的手指强行塞进婴儿的嘴巴。小家伙不知是渴了饿了还是缺爱了,抱着手指边啜泣边卯着劲儿吮吸。趁崽子还没反应过来这是血不是奶,周岐挣得两秒钟安静,虚弱地招手:“你们,来个人,搭把手。” 任思缈作为现场唯一的医员,拖着伤腿火速冲上来。由于石屋坍塌时她就在周围,也未能幸免于难,一条腿被落石砸骨折了。 “你别动,铁片嵌入的深度还挺深,可能伤及重要脏器,万一戳破什么动脉血管,我就是华佗再世也救不了你!” “嘶——疼疼疼。”周岐挥开任思缈的手,眼前一阵阵发黑,“你先别管我,真有什么事儿我还能这么清醒着跟你说话?还是先看看徐娇娇吧,他突然就昏过去了,该不会是被砸得脑震荡了吧?” “哎呦,他被你护得好好儿的,哪儿来的什么脑震荡?得得得,你冷静,说两句还急眼了,我检查,检查还不行吗?呼吸正常,脉搏正常,瞳孔……” 任思缈嘴唇翕张,话音却逐渐飘远,直至消失不见。 没事啊,没事就好。 跟撂了什么顶重要的心事似的,周岐撑到极限,眼前彻底黑下来,他垂下头,下巴如愿抵在了徐迟温凉的后颈上,并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搞笑的是,直到陷入昏迷前的最后一秒,他仅剩的一点意识还在坚定地执行着自我调侃程序:周岐,你还真他妈在犯贱这条路上一意孤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岐:犯贱一时爽,一直犯贱一直爽:) 第29章 天合宝鉴 炮火,废墟,还有浓烈的血腥味道。 残败枯萎的金色鸢尾花海之上,一轮浑圆的血色落日。壹宫城中,狼烟正直直刺向灰黄的天空。无数兵士振臂高呼,浴血奋战,弹匣空了便提起刺刀,刺刀钝了便近身rou搏。 他们中的很多人,不知家是何概念,因为从未有过;也不知国有何意义,因为上层建筑过于空泛遥远。压在他们肩上的只有四个字:军令如山。 “看看外面那些白痴,他们都是你一手练出来的战士,你忍心就这么看着他们送死?” 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映照出两相对峙的不同阵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