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抉择

    欧阳阳就这么发着呆，直到放学铃声响起，方才如梦初醒，拎着书包站起身。

    根本没人注意到他的异象，高三学子，天天就是题海战术，人人都是这吊样，你见过淹死的鱼么？这里遍地都是。

    看看人家学霸，做题目做到本子拿反了都没反应……哦他睡着了。

    欧阳阳起身把他拍醒，拎着书包走出了校门。

    对上夕阳的瞬间，他眯起了眼睛，更加确定自己的境遇，绝不是什么梦中的幻想，而是确确实实的重生——他呆在暗不见天日的出租屋里待太久了，眼睛很难适应外面的强光。

    一路浑浑噩噩的走到家里，这条路他太熟了，走了千百条，几乎闭着眼都能走完，当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站在了家门口。

    有多少年没回家了？他以为自己会忘了这栋门漆剥落的老房子，然而在踏上这条路的这一刻，他才突然明白，没人能忘记自己的过去，只是有些人不愿想起、或是不愿面对罢了。

    欧阳阳突然犹豫了，一股近乡情更怯的哀愁在心中发酵，他生怕这一切不是真的，万一打开房门看见的是两鬓苍苍的老父亲，对方一见他回来就气的心尖儿直颤，恨恨的说，“你还敢回来？”

    握在门把手上，一时间他竟然在犹豫该不该进门。

    愣神间，大门忽然被推开了，戴着油腻围巾的母亲张虹一把把他拉了进来，“愣着干什么，吃晚饭了。”

    饭桌上，欧阳阳有一筷没一筷的吃着，见到老妈的笑脸还有点受宠若惊的样子，短时间内十分别扭，好像父亲欧建军还在外工作没有回家，饭桌上也没什么谈话，让他躲过一劫。

    吃到一半的时候，门再度被打开，穿着工作服的父亲从玄关慢悠悠的走过来，欧阳阳下意思的一放筷子就想遛，不料被他叫住了。

    “吃饭走来走去做什么？坐着。”

    这威严的命令让他不敢反抗，只能重新坐回椅子扒拉着饭碗，欧阳阳记得小时候自己还能跟父亲玩到一块，可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学毕业之后，那种日子就再也回不来了，两个人像是隔河相望，无形之中变得疏远。

    老爹去洗了手，拉开凳子坐下，端起饭碗扒拉了几口，随意问道：“你们老师讲了高考的事没有？”

    欧阳阳愣了一下，今天似乎还真的讲过，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是要进入高考冲刺阶段了。”他也忘了班主任到底说的什么，反正就类似的话，迷迷糊糊的记不清。

    “怎么还是这个老样子，都高三了还没点态度，你这样子能考上什么学校？”欧建军皱起眉头，不满的说。他虽然严厉，倒也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大动肝火，只是小小的警示一下，“要是需要用钱就跟我们说，买练习题试卷什么的都可以，我们家不至于穷到出不起这个钱，别的你就不用想了。”

    他知道儿子的心思，所以干脆了当的在源头直接封死。

    “哦。”

    欧阳阳心不在焉的答了一句，很快吃完饭就躲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倒不是怕父亲，只是他也在思考，父亲的那句话似乎点醒了他。

    你这样子能考上什么学校？或者换个角度，你这样子，能够得到怎样的人生？

    欧阳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重生的第一天，他被迫开始思考人生。

    如果没有前一世的这段惨痛经历，恐怕这个时候他会毫不犹豫的做出与之前相同的选择，游戏带给他的成就令他冲昏了头脑，不坚定的心志很快就被虚无缥缈的未来所迷惑，可现在不同。

    当他真正走上这条路的时候，才知道外面的风光只不过是苍白的掩饰，内在是难以言喻的苦难。

    还要继续像以前那个样子吗？说实话，他当然想，积累了上一世的沉痛教训，他自然不会再犯同样的错，那段短暂的半职业经历也给他带来了许多珍贵的收获，如果这一世重新再走一次职业路，他可以凭借着别人都不曾有的经验快速登顶，迎来职业生涯的巅峰。

    可如果……如果，再遇上什么样的意外，他该怎么处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把自己置身于绝境中再等待机会奋起是很愚蠢的行为，没有人可以保证自己的人生顺风顺水，他欧阳阳自然也不例外。

    一旦再出现那样的事故，难道他还要跟上一世那样，一个人窝在冰冷而狭小的屋子里，孤单着对着荧屏，坚守那可笑的底线？

    难啊……

    一切跃然于纸面的言语都是苍白的，只有经历过苦难的人才能知道回头的可贵，那时候的他已经断了所有的后路，没法回头，但现在不同。

    现在他重新一次站在了人生岔道的节点上，获得了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或许上天的旨意就是要给他一条回头路，让他回到普通人的正规上，去按照父母的安排，中规中矩的活完这一世。

    可那样，就像是遇到劣势就选择投降……实在太让人不甘心了。

    他不怕输，更不想输。

    左边是险峻的悬崖峭壁，右边是前途未卜的羊肠小道，该如何选择？欧阳阳只觉得脑袋里两个小人在不断争吵，难以抉择。

    决不能抱着随意的想法去活一生，上辈子的教训已经足够他铭记了，这一次他必须慎重，谁知道还会不会再有重来的机会了？他欧阳阳不是一个等待别人赏赐的愚者，他向来都是独立的，必须自己掌握自己的人生。

    不知不觉间，一夜就这么过去了，欧阳阳一直望着天花板发呆，脑海里繁杂的思绪乱飘，像是海面上碰撞的浮冰，让他难以入睡。

    6:30，手机铃声突然响了，他知道这时当年给自己设置的，以防起床晚了上学迟到，算不上严以律己，但他一向对时间观念看的很重。

    一下子从床上蹦起，快速穿上校服，趁着空隙他看了一眼手机锁屏，没想到是星期六，今天是休息时间，下个星期才正式开始高考冲刺，从今天之后，就再没有双休了。

    他听到了房门外一阵有序的声音，那是母亲端着锅在厨房来回走动，父亲大概也起来了，他们向来都起的很早。

    推开门，欧阳阳正好对上穿着工作服准备外出的欧建军，轻手轻脚的父亲没想到他休息日还起的这么早，两个人同时愣了一下。

    “爸。”欧阳阳突然出声叫住了打算出门的父亲。

    “今天的活急吗？不急的话……就陪我聊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