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学 - 历史小说 - 凤凰斗:携子重生在线阅读 - 第104节

第104节

    兰亭闻言全身一震,双手捧了她的脸,就这样深深吻了下去,在唇舌交触的那一刹那,激情如狂风暴雨般席卷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抱着她,几步就到了床榻上,俯下身,撬开她的牙齿,直接顶到她的咽喉处,舌在她口腔里肆无忌惮地横行,穿梭……

    他一手托着她的后腰,一手肆虐在她胸前的柔软上,唇舌交融中,听到那混浊而浓重的喘息声。

    抬头时,却看到她那双魅得欲滴出水来的眼眸却闪着绝望。

    瞬时,心里一下就沉浸在冰水中,所有的情欲都凝成霜,他双手捧着她的脸,直盯视着她。

    那是一张削尖,灰败的小脸,那带着祭祀前的绝望目光——他的心瞬间竟像被什么利物一剜,然后挑起皮rou,深深钝钝的疼。

    他缓缓地坐起,一件一件地帮着她穿好散去的衣衫。

    他知道了,她这是与他道别。她怕他将来会亏欠了他,所以,把自已祭上。

    可这些不是他要的,他要的是她带着天长地久的心、带着销魂噬骨的幸福躺在他的身下。

    否则,他宁愿她一生记得他,甚至因为内疚一生无法将他从她的心里剔除干净。

    吻轻轻落在她的眉目间,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朝她素颜一笑,离开的那一刹那,他的脸倏然煞白得毫无血色。

    他并没有回到自已的房中,而是缓缓地步下客栈的楼梯,来到客栈后院的一个水井边,坐了下来。

    此时,他甚至连回到自已房中的勇气也没有,因为与她只是一墙之隔,太近,他怕自已控制不住情绪!

    今夜,当沈千染目送着兰锦离去时,暗卫已悄然向他报告所听到的一切。

    原本他答应不监听她的一切,但如今不同了,因为她和兰御谡已正面冲突,他得知道她所有的行动,这样,他才能护她周全。有些险他冒不起,哪怕是万一!

    谁知道——

    他当时就笑了,凤眸敛尽悲伤,笑得风华无限。但那笑容却让暗卫惊出一身的冷汗。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走出自已的船舱,到船尾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如一切没有发生一般!

    但此时,夜深人静,一个人静处时,他的情绪终于全部翻露而出!

    震惊,深痛,愤怒,凌乱都不足以描述他的心情,因为暗卫向他报告了,沈千染和兰锦所有的对话,包括沈千染附在兰锦耳边的一些话语。

    这天下,谁也不知道,他训练出了一批暗卫,掌握了精准的唇语。虽然他们没有靠近那艘花船,但几个暗卫从不同的角度,把看到的记录了下来,然后,一字不漏地汇总报告给了他听。

    他知道她恨他的母妃,可这样恨到如此切骨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

    她提出让兰锦向兰御谡建议,去珈兰寺安排一场法事,为这次大灾中的死难都超渡英魂。并让兰御谡带上后宫嫔妃。

    虽然她没有说具体,但仅凭一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就明白她要干什么!

    珈兰寺,申茹和郭嬷嬷安排设计让沈千染失贞,这背后的主谋就是他的母妃!

    仅仅十一个字,字字似尖锥一样狠砸着他的心——龟裂无数!

    她终是不肯为了他,给他的母妃一条生路,哪怕是为了他学会宽恕!

    因为她在面对兰锦的质问时,她仅仅是一句:我没有选择!

    他真想对她说:阿染,你有选择的,你可以选择我,只要你愿意,我可以让你成为这世间最幸福的女人!

    可事实,她已经选择放弃他。她选择报复珍妃的那一刹那,她的心已在选择放弃他!这已是第二次!

    他觉得自从遇到她后,就如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在失去她的那三年里,灵魂随她而去,活得如行尸走rou!

    重逢后,一直以来,因为失而复得的狂喜,愿压制一切的欲望,去全心守护她,慢慢地走进她的心。

    现在只觉得自已所做的只换得灰烬!

    那是一种极致到冷静了的愤怒,但面对她时,他仍然狠不下心。当她自动地投怀送抱时,他仍被她牵得情动,拉住理智的弦绷到了极限。他象是一个垂死挣扎的病患,又陷入的自我焚毁般的执念,强忍着告诉自已,会的,终有一天,她会因为他,选择宽恕他的母妃!她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放弃他!

    可是,看到她方才空洞绝望的眼神时,他方知,那不是情恸,而是一场离别的祭祀!

    可他依然没有勇气去质问,最后只能不把这一切捅破!

    赵十七再一次从那诡异的梦中惊醒,这一次,她的梦并不仅仅停留在他离去的那一刹那。

    在梦中,他消失后,她呆怔怔地站起来,缓缓地走到铜镜中时,她看到镜中自已的影像不是现在的自已,而是象多年以后,最盛放的自已。

    她一身热汗侵身,身上变得燥热不堪。她披衣下地,到桌上倒了一杯水慢慢地饮着。可因为那梦境太真实,真实地她能够清楚地看到镜中自已眼角的那颗泪痣。

    可这颗泪痣,在三年前的一个夜里已诡异的消失——难道,她梦到的是自已的前世?

    一想及此,她的手就抖得历害,只觉得连呼吸都开始烧着自已的内腹。

    “小小姐,您怎么啦,要喝水怎么不叫一声,让奴婢给您倒!”执画从旁边的单人床榻上起来,走到桌边,拿起打火石,刚想点灯,却听到赵十七抽泣的声音,“别点灯!”她依然闭着眼,象个受伤的小兽般安静地舔着自已的伤口!

    “小姐,您到底怎么啦?是不是又梦到了?”虽然赵十七时不时会梦到,但这一年来,已经极少象现在那么伤心,痛哭流涕。

    “十七……十七牵住他的手了……画儿,是……是他用力挣开的……”赵十七掩住脸,泪水不停地从指缝中流下,“那不是梦,一定在以前发生过……是他挣开十七的手,十七握不住!”

    “小姐,没有人舍得挣开小姐的手,奴婢听说,梦里头见到的,只会与遇见相反。小姐,您这么美好,哪一个男的舍得放开您的手?您别为了这事伤心,多不值得!”

    “画儿,你不明白的,这一次,这一次我感到不同,以前,会感到伤心……很伤心很伤心!可这一次,是痛心……以前是感到失去一些东西,可这次,是感到被别人扔弃了,不同的!不同的……”

    赵十七把脸埋在自已的双臂之间,抽抽蓄蓄地,执画上前怎么安抚也没用。

    “小姐,奴婢怀疑您前世是海龙王的女儿,怎么这么会造水!”执画尽量地逗着赵十七笑,心想到底还是十四岁的孩子,自小又被家人疼得紧,连做个梦也哭成这般。

    “人家伤心成这样,画儿还取笑十七!”小脸不满地抬起质问。

    虽然房里没点灯,但今晚的月亮似乎特别明亮,月光透过纱窗,执画看到赵十七的脸满是泪光。她拿出丝帕,帮着她抹着泪,又好气又好笑地道,“小姐,您瞧您半夜哭成花猫,让奴婢下去给您打点热水,洗洗脸!”那张小脸哭得粘粘腻腻,一会整张丝帕就湿了。

    “那你小心些!”赵十七也觉得不好意思,终于嘟起嘴止住了哭。

    执画推开门出去后,赵十七感到哭得一身汗,极难受,便走到了窗边,轻轻地推开了窗子。

    夜风带着清凉的气息瞬时盈满她的心肺,让她胸口中沉郁的气微微散了些许。她抬头看着今晚的月亮,尤其明亮,心想,现在才初十,离十五还有这么多天,怎么会这么亮?

    她垂下眼睫,刚欲离开,却在一转眼间,猛地掩住了嘴。

    只见,庭院中,一个白衣的男子坐在水井边,半仰着头,看着某个方向……

    好象带着一种魂牵梦萦的力量,仅仅一眼,她就能认出,是他!

    她刚想朝他扬手呼喊,猛地感到夜里这样大声呼唤会吵醒整个客栈的人。转念间,她什么也顾不得,提了裙子就冲了出去。

    她并不熟悉这客栈的分布,只是凭着本能地往楼下跑。下楼时,被自已的裙裙绊了一下,绣鞋掉了一只,她停下来,却发现绣鞋从楼梯一边缘掉了下去,底下黑漆漆的,也不知道落到哪了。

    她也顾不得找,她担心若迟了一步,就象梦中一样,他消失不见了。

    终于,上天不负有心人,她象一个孩子般狂奔到他的面前……

    “你……你”赵十七话刚冲出,却茫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怔怔地忘着他。她发现,既使他坐在井边,她站着也只能和他平视。

    兰亭带着莫名其妙的眸光看着眼前这个小女孩,她看着他,脸上闪着极度的兴奋。

    月光下,瞧出这小女孩不过十四五岁年纪,身量还未长足。齐眉的刘海,披散着头发,小小的瓜子脸上黑白分明。一双桃花眼尚不识风情。她穿着一袭白色单薄的衣裙,同色的腰带在腰间系成同心结垂落在裙边,双手提着裙尾,似乎很紧张,拽住裙子的拳头握得很紧,好象连衬裙都不记得穿,甚至只穿着一只墨绿的绣花丝履,另一只脚光裸地踩在石头砌成的地上。

    “这里是后院,你走错方向!”兰亭见她一脸无助的模样,只道是来住客栈,夜里出来却不记得走回去的路,“你往那走,可以看到柜台,让值夜的伙计带你回房!”

    赵十七眸光并不离开兰亭的脸,她摇头,一个字一个字清晰无比地道,“不……我是来找你的!”

    兰亭唇角轻扬不语,从没有见过如此率直又冒失的小姑娘。

    “我就住在这里!”赵十七又小声的说了一句。她年纪尚小,又是随义净长大,并不懂得避讳,见他不吭声,心里感到微微的失望,难道他不应该问她,找他什么事么?

    “姑娘半夜三更出来,就是要跟我说这些?”兰亭眸光点了一下她一边的赤足,眼里挑着一丝疑惑。

    “我认识你的,我叫赵十七!”她开始有些局促不安了,也发觉到自已冒冒然冲出来与一个陌生男子说话很不妥,但还是忍不住开口,她怕错过了这一次机会,以后就错过了。只是兰亭给她的反应太冷淡,让她后背浮起一层细密的汗,拎着裙角的小手紧紧握成拳头。

    兰亭半夜三更不想与一个衣裳不整的小姑娘纠缠,冷然瞧了她一眼,便站起身离开。

    这样转身离去的背影与她的梦境何其相似,明亮的月光下,连那唇角掠出的一弯漠然都与梦中一模一样。赵十七带着压抑的委屈,瞬时呜咽出声。

    在寂夜中,哭声虽不大,却也惊动了四处寻找她的魏青兰魏青霜,执画和执砚。

    四个人先后冲进了后院中。

    魏青兰和魏青霜一进到院中时,一眼就辩出兰亭,知道不会有什么事,倒担心兰亭将她们认了出来,担心究查下去,反而把赵家在丽水府的暗中布置的眼线全给掀了出来,凭添事端。姐妹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眼,离开。

    执砚大大咧咧惯了,一眼就瞧到自家小姐衣裳不整地站在井边抹泪哭泣,以为她被兰亭欺负了。

    “哪里来的yin贼,敢掳我家小姐!”说着,就疾冲到兰亭的面前,就欲推一把质问。

    兰亭哪里地让一个丫头碰到衣角,一闪,就避开。执砚却一时收势不住,跌倒在地。

    执画瞧到兰亭白色简单绸袍,衣饰虽不华美,却一身贵气,不象是市井流氓的样子,何况她们出来找时,赵十七的房门是完好无损,分明是自家小姐跑出来。

    而且,这深更半夜,要是动静闹大了,吃亏的肯定是自家的小姐。

    “执砚,你给我闭嘴,还嫌不够乱?”她也不扶执砚,几步冲到赵十七面前,低声问,“小姐,您怎么跑出来了?”

    兰亭闪开后,他心里觉得烦躁得历害,也不想和她们多解释什么,阔步就离开。

    “你先不要走,我只问你一句,问完了,我……我不会打扰你!”赵十七一心都在兰亭身上,没有理会执画,一溜小跑又冲到兰亭身前,带着倔强仰起小脸,“十七想问,你是不是也见过我?”

    兰亭被她三番两次给纠缠住,脸上闪过一丝嫌恶,却突然感到异样,侧首看向三楼处,只见沈千染站在窗台边,看着院中。

    兰亭回首,看着赵十七,神情如同初冬湖面上刚结的一层薄冰,简单地扔下两个字,“见过!”便阔步离开。

    赵十七亦抬首看到沈千染,不知道是因为羞,还是因为失望,眼泪不争气地再次盈于腮。她赶紧用衣袖掩住眼睫,不让流出来。

    月光下,沈千染默默地注视着赵十七,那是一张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可以肆无忌惮地发泄自已喜怒哀乐的女孩。

    而彼时的她,看到陌生人会偷偷地避开,伤心时,告诉自已不能哭,会让祖母更讨厌自已,会把福气哭没。

    只有夜半无人时,方躲在床帐内把一天的委屈全化为无声无息的泪。

    第二日清晨,兰亭来到沈千染的房门口,正欲敲门时,却见门只是虚掩着,他轻轻推开,见她正对镜在梳理着长发。

    经过一夜的过滤,他的情绪已全番整理清楚,看着她,他的眸中流转着点点柔光,悄无声息地靠近——

    菱花镜中,她的眼睛并没有焦距,似乎是在出神,她的梳理的动作缓慢而一丝不苟,却是完全是本能地,她更没注意到,他的身影已然浮现在铜镜中。

    “小丫头,想什么呢?”兰亭暧昧略带轻挑的声音突地在她头顶幽幽传来,将她从沉思中乍然唤醒。

    轻笑一声,伸手就势将她抱进怀里。男子的炙热气息带着沐浴后的芬芳,缠缠绵绵地将她裹住,沈千染只感到一阵暖意袭来,沁进了心窝。伸出手,搂住了他的腰,将头埋进他的腰腹之中。

    两人就这样静静相拥,谁也不说话,时间仿佛静止。

    许久——

    “你为何不问?”他接过她手中的梳子,挑起她身后的一撮发丝,一下一下地捋梳。

    “问什么?”她从他怀中仰起头,眸光清澈如水。

    “昨夜,我为什么离开,又为什么会在院子里与一个少女在一起,你不好奇?”他眼里闪过一丝的受伤,昨夜他忍着不来找她,他以为,她一定会按耐不住去他房里问个明白。

    她摇摇首,轻描淡写一句,“凑巧遇到罢了,没什么好问!”沈千染闭了闭眼,复将脸埋进他的怀中,仿佛看到那少女盈盈的泪光。她不明白,为什么那少女看到兰亭时,会那样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