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欲将沉醉换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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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大羲的皇后。”我重复说着,声音却低沉下去,眼泪掉了下来。 我抬起头看他,泪水模糊了双眼,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我却看到他的手在抖。那块玉佩,他那样紧紧捏着,指关节都发白了。 我擦去眼泪,尽量用平和的语调说着:“所以,我不能做你的王妃,我没有选择。” 他死死盯着那玉佩,满是不敢相信和不愿相信。 半晌他突然笑了,那么凄凉的笑,“我,宁愿你是个想要得到皇兄宠爱的嫔妃,那样,或许我还可以强行向他要了你来。” “你,不会的。”我缓缓说道。 他听完大笑出声,可是我能看到他眼中的失落、悲伤,我也心痛得已经无法呼吸,眼前都灰暗起来。 许久,他止住了笑,摇着头将那玉佩递还给我。我不敢看他,伸手拿着那玉佩,可是他却不放手,我暗自用了点力,可是还是拿不回来。我抬头看向他,他也在看我,目光深邃。 “王爷。”我轻声唤到。他回了神,松了手。我将那玉佩拿在手里,还有他的余温。 我小心地收起来,再次抬头看他时尽量挤出一丝笑容,目光就撞进了他的眼窝中。他的目光还是那么的温柔,可是多了一丝哀伤。他也笑着看着我,尽管那笑看起来一点也不自然。我想,我的笑估计也是如此吧。 “我会力持你凌家的,在必要的时候。这是我能为你做的唯一的事了吧。”他慢慢地说着,言语坚定。 我尽量让自己不哭出来,勉强微笑着,“你知道的,他不喜欢我们凌家。不过,总是会对付过去的。” 停了一下,我继续说道:“我不要你保着我、保着凌家,我要你只为你自己着想,不要伤了你们兄弟的感情就好。” “这是我对你的承诺。”说罢,他转身就要离去。 我伸出手想去挽留,可是我知道不可以,手颓然垂下,泪水无声流下,嘴角却倔强地上扬着一个笑容。 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咳嗽声,我闻声看去,他已走到第一节廊边,一手扶着廊柱,半弯着身子,另一手捂着嘴,可是咳声还是不断传来。 我快步走下亭阶来到他身边,他的脸咳得很红,神情憔悴。我忙用手轻轻拍打他的后背,他猛地直了身子,咳声停了半刻,我看出他在强忍着。 “怎么了?你怎么了?”我慌忙焦急地问着,心里不安极了。 他没有回答我的话,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无尽的忧伤就在那漆黑的眸子中闪现。 他缓缓向我施了大礼,“皇后娘娘,小王告退了。”说罢,起身快步离去。 我无力地靠在他之前扶过的廊柱上,终是哭出声来。 眼前闪过一幕幕和他在一起的画面——那个当初在长亭外被小荣子长剑搭肩却面不改色的他,那个在烟波亭里与我谈笑风生谈古论今的他,那个在荷花丛中静静凝视并且要娶我为妃的他,还有在劳劳亭外金甲加身许我诺言的他…… 我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九曲长廊的转弯处。我知道,那个在这寂寂深宫中曾带给我美好回忆和自在感受的他,就在这个转弯的地方,离我远去了。 了断一切,没有希望,这正是我要的,不是吗!我轻轻笑起来,风吹起我的头发缠绕住我的眼眸,我就任由越来越急的风吹着,什么都不在意了。 下雨了,夏日里急雨是经常的。站在长廊里看着被雨打泛着涟漪的西子湖面,还有在风雨中飘摇的荷花,我摸摸裙子,无意间发现挂在裙子上的紫玉菱花箫。我取出那箫,慢慢吹奏起来。凄婉的曲调回荡在西子湖上,再没有知音共赏。 很久很久,雨停了,我也终于平静下来,慢慢地走回坤宁宫。蕙菊正站在门口张望着。 “娘娘,您去哪了,可有淋到雨?”蕙菊见到我连忙出来迎,走到我身边要扶我。 我摆摆手向宫室走去。刚踏进东暖阁的门,脚下一软,就跌倒在坚硬的地面上。腿很疼,却敌不过我的心痛。 蕙菊跑来扶我起来,“娘娘,您怎么了?” 我苍白地笑笑,“没什么,突然有些累了。你扶我去床上躺一会儿就能好了。” 蕙菊担心地看着我,扶我安歇在凤床上,又取来薄被为我盖好。 我闭上眼睛,“蕙菊,我想睡一会儿。” 蕙菊取来宽扇轻轻为我扇起来。我紧抓着被角侧过身背对着蕙菊躺着,眼泪又往下淌。 我努力用平常的语调对蕙菊说:“不用扇了,不热,你下去吧。” 之后又说了一句,“把床幔也放下来吧,不要叫我。” 蕙菊应了声,从桌上取来几个冰雕置在床头床尾,这才放下床幔,我的周围暗淡下来。 等我听到她出去关了门的声音,终于埋头在被子中大哭起来。 这是我要的,而且我一直都做好了准备,可是,我没有料到会如此难过,没有想到自己现在宁愿去死也不想面对。可是,我知道,我已经也不得不完全放下了。从现在起,重新做回遇到他之前的那个皇后,那个看似拥有一切实际上却一无所有的皇后。那样也好,那时的自己,不是也很快乐么?哭得累了,我沉沉睡去。 醒来,东暖阁里点着一盏灯。我伸手拉开床幔,蕙菊坐在不远的凳子上,正用手支着头打瞌睡。 我看了看天,应该已经很晚了,自己睡了这么久。窗子没有关,夜里的风带着微微的凉气。 我慢慢下床,腿还有些疼,可是没有大碍了。我走到蕙菊的身边,轻轻的摇摇她。 蕙菊睁开朦胧的双眼,好一会儿才完全醒过来,见我站在她的面前,忙起身。 “娘娘。” 我笑了笑,“你回去睡吧。” “娘娘饿了吧,午膳和晚膳都没有用。我在小厨房热着粥,端来给娘娘喝点吧。” 确实感到有些饿了。我点点头,蕙菊揉了揉眼睛出去了,不一会儿就端了粥和几样小菜来。 我只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心里还是没有完全的平复,没有胃口。 “娘娘,不好吃么?”蕙菊小心地问着。 “不,很好吃,只是刚起来,没有什么胃口。”说罢,看了看那粥和菜,又看看蕙菊有些失落的脸。 蕙菊许是以为我嫌她做的,不如皓月或者不和胃口吧。可是实在是我的心情让我吃不下东西。 “我一会儿再吃吧。”我朝她笑笑,“你去睡吧,我一个人坐坐。” “娘娘起来了,一时半会肯定不会想睡了,蕙菊就在这里陪娘娘吧。” 我看着她那诚挚的脸,想了想,点了点头。自己一个人,一定又会难过的。有蕙菊在,可以说说话,分散分散心情。 就这样点着一盏孤灯,我和蕙菊闲聊着。我问着她家里的情况,听她说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偶尔我也说说自己的小时候,渐渐心里平静下来。 “娘娘,”蕙菊在说着宫里的新鲜事,讲完一件又继续说着:“听来送食材的黄敬说,裕王爷这次回来可是提前了的,当初他跟皇上定的是半年呢。” 裕王爷能征善战是有名的,不足为奇。” “可是,据说这次敌人的兵力比当初打探的多出近一倍呢。还说打得很是凶险。” “王爷也是为了我大羲边境子民少受战争的磨难。”说着,心里却更加难过起来。 “皇上一定会给王爷不少的赏赐吧。” “那是自然。”我淡淡地说着,却不愿再说这个话题,“蕙菊,今早我看的书哪去了?” 蕙菊忙起身给我去找。 我用手支着下巴,看着跳动的烛火,眼前又浮现出他的脸。猛地就想起他今日不正常的咳嗽,还有那苍白的脸色,心里担忧起来。可是,我又狠着心对自己说:已经要忘记了,已经要放下了! 第二天天微亮,我依旧感觉心里憋得难受,想出去走走。 蕙菊打开衣柜,我指着昨日想穿的那件淡绿裙衫说:“那件吧。” 蕙菊服侍我穿上,按我的意思简单地将中间的头发盘在脑后,剩下的垂在两鬓间。 “娘娘,用什么首饰呢?”蕙菊打开碧玺菊花纹圆盒问我。 我没有看,只淡淡地说:“什么都行。”说完闭上眼睛。 “好了,娘娘。”很快,蕙菊就对我说。 我看向镜中,心里一惊,蕙菊为我戴的是那柄碧玉木兰簪,就是裕王说他捡到还给我的那个。我伸手摸了摸,没有说什么,取过耳环自己戴上。 “娘娘,您的玉佩。”因换了里裙,蕙菊拿着那块证实我身份的玉佩要给我带上。 我突然不想看到它,一摆手,“不戴了。” 说罢就走出东暖阁,蕙菊跟了上来。 已经忘了多久没有在清晨走在御花园中了。我漫无目的地走着,无意识地就又走上了九曲长廊,等反应过来,已经走了大半。 我自嘲地笑笑,回头对蕙菊说:“你回宫去取我的箫来。”蕙菊依命去了。 经过昨天的事情,再加上晚上的赐宴,今天他不会来这里了吧? 更何况这么早。我跟自己说着慢慢地走着,转眼就到了烟波亭。白纱微微飘动,清晨的雾气还没有完全散去,我看不清楚里面,直到自己走到亭边,才发现亭中有人。 他面朝着西子湖,穿一件白锦缎的儒衫。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心里百感交集。为什么他还来这里呢?可是我自己,不是也来了这里么。我轻轻地笑了,转身想走开,却无意踏上了长廊中飘进的落叶,发出轻微一声响。 我没有在意,却不想,没走两步,胳膊被人紧紧抓住。 我回头,就看见一双惊讶、欣喜的眼睛。 他一脸的惊讶,但双眼却闪着欣喜的光,那清晨的阳光都无法与之相比。 我挣扎着想挣脱开他的手。可是他将我猛地扳正在他面前,双手紧紧抓着我的双肩,他的目光炽烈,我不敢直视,轻轻别过脸去。 “你……”他语气中满是不可思议,但又充满了激动,以至再说不出什么。 我依旧挣扎着,“放开我,放开我。” 我心里难过极了,自己为何要来这里呢?为什么要来!内心深处是抱着隐隐的想再见他一面的想法,可是结果,为什么是这样呢?是上天对我的惩罚么!我心里懊恼,清晨这么静,即使是轻微的声音也会被听见的。 他没有松开手,但是力道减了许多。我一直不看他,却能感觉到他炽热的目光一直盯着我。 “我一直在找你。”他说着,依旧是没有用那个“朕”字。 我点点头。他突然抬起我的下巴,我不得不面对着他。 “为何,为何没有找到你?”他问着我,可是这不是我可以回答的。 “这个,皇上不该问我。”见我开口了,他很欣喜,不由分说就拉着我走,我拼命地站着不动。 他回头,微微一笑,一下子就将我抱起来。 我惊呼一声,挣扎着要下来,他在我耳边轻轻说道:“别动。” 我立即安静下来,想起了之前那次与他的相遇,可是看着他与裕王有些相似的脸,我又想到了他,心还是疼。 刚走出长廊我就看见远远走来的蕙菊,她也看见了我们,吃惊地捂住嘴巴,正要跑过来,我悄悄向她摆手示意她不要过来。 我不想让他知道我的身份,我还无法在刚刚经历了与裕王的决绝后立刻面对新的问题。 蕙菊看懂了我的手势停在原地,我看见她手上那只箫反着温润的光,一闭眼再睁开,已看不见她了。 我抬头看看他,他脸上的神情坚决,似下了什么决心,却带着一丝笑容,是满足的笑容。 他就这样抱着我走在清晨的九曲长廊上,薄薄的雾气渐渐散去。我惊讶地发现他没有向东西六宫或者他的养心殿走去,而是来到了一处我从没有到过的地方。 眼前是一片开阔的水域,甚至比飞龙池还要开阔,四周没有任何的宫殿,也没有亭台楼阁。 我向后看去,一座不高的山在不远处,我心里疑惑这里是哪里,皇宫中还有这样的地方么。 他一直没有停下,来到一个埠头才放我下来。我就站在那里看着他解开岸边泊着的一只船的缆绳,他上去之后向我伸出手来,我迟疑了一下,还是跳上船去。 心里知道,即使我不愿也没有办法违抗他的意愿,更何况是在这个我完全不知是何处的地方。 这里,还是皇宫中么? 我安静地坐在船的一头,他没有看我,只是专心地摇桨。我张望着四处浩渺的水面。 “我们……我们这是要去哪儿?”我小心地问道,声音很轻。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温和如玉,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这样的眼神,我曾经见过。是因为羲赫么?他们兄弟,毕竟还是有七八分相似的。 他的眼神不同于裕王。他的目光中,永远带着威仪。 “快了。”他笑笑说道,此时完全不像是一个君王。 看着岸越来越远,我心里焦急起来。突然船慢了下来。我看了看他,他的目光透着一丝狡黠,看了我一眼就看向我身后。 我回过头去,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灿若白玉的台阶依水而建,金碧辉煌的宫阙凭水而立,在薄雾依旧飘散在水面上的时候,那里如梦如幻,宛如仙境。我突然就明白了这里是哪里。 蓬岛瑶台。 这里算是皇宫禁地。起初只是一个小小的水上宫殿,先帝并不重视,一直就无人看管。据说,不知哪次彰轩帝见到这里萌生了念头,最后就成了这皇宫中最华贵的宫殿。 据说,里面收尽天下珍玩,如同仙宫。可是完成之后却没有让任何妃嫔进入,他也只是偶尔来此。在我入宫一年前,他下旨,将这里封存,任何人,没有他的手谕,一旦闯入,便是死罪。 之前我看到的那座小山,也有个名字,叫紫碧山房。 我还知道那旨意下发了不久,那座小山就成了界限。当时大哥主管这工程的银钱支取。朝中很多人都反对,可是他却一意孤行,大家都私下担忧他是奢华之君,可是后来他的做法改变了所有人当时的猜测。 还记得那旨意颁布后,其时举朝皆惊,并且不明所以。甚至大臣再次上书。但是奇怪的是,那一次,父亲却没有任何表态,而是由着他去了。 只有大哥私下里感慨,连说“可惜,可惜。” 没有人知道他的想法,当然,也无人敢提出意见,于是,后来也就被渐渐淡忘。 “上来。”听到这个声音我才发现自己走了神,他已经站在那白玉阶上向我伸手。 我站起身,船晃动了一下,我小心地拉着他的手上了岸。 这是一座金碧辉煌巧夺天工的宫殿,不只一座,是由好几个殿阁组成。放眼看去,巍峨之中充满了飘逸灵动的感觉。金色的屋顶饰以琉璃,白玉的石阶和青玉的栏杆,朱红的长柱增添了皇家的庄重。 我慢慢走着,眼睛忍不住四处张望,连连摇头赞叹。大哥说得没有错,这里被闲置下来实在是天大的可惜。 他从容地走着,不去在意周围的美景。我知道这里建造时他甚至参与了设计,也算自己的心血。这样,我就更不理解为何他会将这蓬岛遥台搁置下来。 我跟随着他的脚步走进了这宏伟的建筑群中,里面更是气象万千,到处栽种着名贵的花木,还有美丽的花朵争相开放,看似随意却恰到好处地削弱了这里给人的压迫感。 他带我走进一个殿阁中,里面的布置简单,可是仔细看去却充斥着奇珍异宝。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我将这里送与你。” 他虽没有用那“朕”字和“赐”字,可是口气已经变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不容置疑和违抗。 我震惊得不知该说什么,以至竟忘记了行礼谢恩。好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忙要下跪叩谢天恩,他却转身走了出去。 我追出去,“皇上,”然后跪下说:“请皇上恕罪,我不能接受。” 很久,他都没有说话。我小心地抬头看他,他笑着却严肃地说:“你是天上的仙子,这蓬岛遥台就该你所有。” “我不是什么仙子。请皇上收回成命。” “我不管你是凡人也好天仙也罢,既然你又被我遇到,这次,”他嘴角浮起一抹意的笑容,“我就不会让你再离开。” 他转身要走,见我还跪在那里,便走到我身边扶起我,不是虚扶而是抓着我的胳膊轻轻将我拉起,看着我的眼睛,他的口气平和,可是说的话却让我震惊:“天宫的仙子,怎能向凡间之人行礼?”他笑起来,转身离去。 我站在原地,突然就笑了。他,和我所想的帝王不同,和我从小知道的历朝历代的皇帝不同。 可是,他的身上却是完全的皇者气度,是生来的天子。我知道平日里的他,永远是高高在上,威严难侵。即使他温和的说话,还是掩不住那君王的气概,还是让人不由得恭敬。 所以,他和裕王不同,裕王的亲切温和是自身就拥有的,即使他是沙场上的常胜将军,即使他也是皇族贵胄,可是,他毕竟不是皇帝,这也就是他更让人觉得亲近、想让人亲近的原因吧。 怎么又想了呢?我对自己说。可是心里仍想不知他现在如何。昨日看起来他似是身体不适的。脑中他向我半跪行礼的样子浮现,心又痛起来。 我慢慢走到那间殿阁,在门口犹豫着。他将此殿赐予了我,可是,我怎能接受呢。 来到岸边,根本没有了那船的踪影,远远的水面上有一只船行驶着,我看见他站在船头,身后有人在摇桨。 他看见了我,朝我摆摆手。我看着那船靠在了彼岸,想到此时即将是早朝的时间,他一时是回不来了,那么我也无法离开这里。自己无奈地回身,就看见面前出现了一队侍女和太监,恭敬地站在两边。 为首一个侍女走上前向我施礼,“主子,请您回宫。” 我仔细看着她,这个女子看起来应是在宫里待得久了,年纪已经不轻,但是端庄大方,很有大侍女典范的味道。 我转头看向对岸,又转回头看她,“回宫?可是我的宫室不在这里。” “方才皇上已经将这蓬岛遥台赐予了您,从此,这里就是您的殿阁了。” 我收起笑容看着她,她依旧微笑着看着我,眼神恭敬中却有着严肃。 我叹了口气,向殿阁走去。那队宫女太监跟在我身后。 走到那殿阁前,我抬起头,只见上面写着“远瀛殿”。笔法飘逸。我看出,这字出自他的手笔。 走进正殿坐下,那队太监宫女齐齐跪在我面前请安。入宫至今,我从没有被这样施以礼遇,但是还是坐正了身子,不管在他们心中我是什么人,决不能失了自己该有的威仪。 那为首的侍女上前轻轻拜倒,“禀主子,远瀛殿一十二个奴才侍候在此了。” 我笑着向前微微探着身子,“你叫什么?” “禀主子,奴婢叫芷兰。”我点点头让她起身,她又一一告诉我下面的那十二名宫女太监的名字,最后她说:“我们从现在起就是您的贴身侍从了。” 我笑着说:“不用这么多,只要你一个就好。” “禀主子,”她还是那样一本正经地答着我的话,“这是规矩,另外这里还有其他的守卫、司事、太监、宫女八十一名。” 我无奈地笑了笑,点点头。看她们不动,自己也局促起来,不知该做什么。这里和我那坤宁宫不同,选了蕙菊他们来的时候就吩咐了,平日里他们做自己的差事,我身边有皓月就好。时常皓月还去小厨房或者其他地方,只有我一人到很自在。 可是如今,这所谓的贴身侍从就有十二个,是我从来不曾想到会面对的。 正在我思考时,芷兰已经让那十二个侍从站在了殿阁的两边。 “主子要是累了,可以到里面寝殿休息。”芷兰笑着说道。 我点点头,她扶我走进了里殿。“主子,我在外面候着,您有吩咐就唤我。” 我点头准了,她才走了出去。 我打开窗子,外面是袅袅的碧波荡漾,有风吹来很是凉爽。我看到屋中有一书架上面满是典籍,随手取下一本看起来,心里琢磨着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 许是我想的太入神,他走进来我都没有发现。直到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在想什么,这么入神?”我才猛地抬头,他正笑着看着我。 我也笑了笑,“在看书。”我轻声回答他的话。 他摇摇头,“我进来有半刻了,你手上的书还没有翻一页。是什么这么好看?” 他有些戏弄地说着,伸手就要拿走我手上那本我根本就没有看的书。他拿到手中看都没有看就放到了一边,突然坐在了我面前一张圆凳上。 皇帝哪里有坐圆凳的道理,我忙站起身,“皇上,您坐这里。” 他笑笑说:“不了。”说完环视四周,“这里,你可满意?” “我不配拥有此处,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他严肃起来说道:“你没有听过,君王的话,一言九鼎的么?” 我见他有些不快忙跪下,“请皇上治出言不逊之罪。” 他伸手拉起我,“我说过了,天上的仙子是不用向凡间之人行礼的。” “也许是这样,可是您是天子,就另当别论了不是么?” 他听完一怔,接着哈哈大笑起来,一下点头一下摇头的。 我就站在那里看他的爽朗的笑,看着他完全放松时和裕王愈加相似的面庞。我知道他们不是一母所生,可是却都继承了其父的大部分长相,只有……只有眼睛不同。 裕王的眼睛虽然也和他一样的深邃,但是却好似清澈见底的水潭,明净得不含一丝杂质,一眼就望到了底。 而他的眼睛,却是让人永远也看不到深处的,并且只要一眼,就会被那凛然的气势逼得收回自己的目光。 他收住了笑看着我,突然拉起了我的手,“我现在要去朝殿,晚膳时再过来。” “皇上处理国事要紧。” 他对我粲然一笑,“等我。” 我的心突然跳漏了一拍,抿着唇点头,然后送他去了岸边。 看着船驶向对岸,我慢慢往回走,芷兰还有几个宫女太监远远地跟着,我心里已经明白,若想离开这里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无奈地笑笑,即使没有他们,我也无法回到坤宁宫,因为肯定也就会没有了船。唯一让我庆幸的是,蕙菊毕竟看到了我是被他抱来,也就不会因我的突然不见最后上报给他。 今晚,我要告诉他我是谁,这样他就会放我走了,一定会的。我对自己点点头,这是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方法了。 回到远瀛殿,我在镂金大椅上歇息了片刻,芷兰就在外面说道:“主子,午膳的时间到了,请主子移驾西侧殿。” 我缓缓站起身,实在是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周全。走出门,我笑着拉起芷兰的手,“以后不用这样叫我,也不必如此恭敬。” 芷兰却小心地缩回手去,“主子,”依旧是那恭敬的语气,“这是奴才必守的规矩,请主子见谅。” 我看她坚决的神情,叹了口气,不再勉强她,况且今晚我就会回去了。我浮上一抹笑,“带路吧。” 午膳的精致和讲究是我来到这皇宫中从未有过的。盛在白玉盘中的各式菜肴满满的铺了一桌,两边的小桌上还有用金碟盛着的各色糕点,另有时令瓜果装在水晶盘中…… 我心中有些不乐,这些实在是太奢靡了,可是据我所知,他一向是节俭的皇帝,为何这里? 菜肴的味道很好,可是每样却只能吃一口。我身边站着一个太监,每当我夹一箸后,他都立刻将那盘撤下换上新的菜。我很是不解,这岂不太浪费了? 我看了一眼芷兰,她见我不解上前轻声在我耳边说道:“主子,这是为了主子好。以防有人要害您暗中投毒。” 投毒?我心一惊,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对于之前的我来说,又会有谁在意我是否存在呢?我凄凉地点点头,芷兰立刻退到一边。 我看着满桌的佳肴,突然就没了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