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学 - 历史小说 - 邪色在线阅读 - 第80节

第80节

    其实陆紹杨长得一点也不粗犷,甚至是细皮嫩rou的,双眼中偶尔会露出那么一抹令少女神往的忧郁气息,身姿也很是颀长,标准的美男子,但是不知为何,他总是喜欢摆出一副地痞流氓的粗犷模样,令一般大家闺秀都不敢靠近他。

    “我……我……”乱雪吞吞吐吐的,此刻她才发现自己其实很紧张,很害怕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因为他害怕陆紹杨的答案是不娶她!此时,很多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她身上,陆紹杨脸上也已显现出稍许的不耐烦,于是乱雪心一横,眼睛一闭,勇敢地续道:“我有身孕了!”

    有好半晌,陆紹杨都在想,她怀孕了,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的唇角牵起一抹邪笑,可这邪笑在时间的流逝中渐渐的变得僵硬,还记得他要她的那天,发现她还是个雏儿,那么现在她说她怀孕了,那……孩子是他的?

    陆紹杨猛然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因为动作太急,险些滚落在地,他的脸色苍白如纸,与乱雪的忐忑形成鲜明的对比,“你……你是说真的?”

    上邪见他如此反应,便知道乱雪说的的确是真的了。原来,很多事情,她一个小松鼠也已经开始懂了。

    乱雪在他面前点点头,然后将脑袋垂下,她不知道陆紹杨这样的反应算是高兴还是伤心,她是真的看不懂,不懂一个人怎么会在一瞬间有这么多的表情。

    “哟,不就是一个孩子嘛?咱们红杏楼有多少个姑娘为他有过孩子,你也不见得这么慌乱啊,爷?”忽然有一女子完全不当回事的甩着手绢往陆紹杨身上碰去,却听他道:“别碰我,滚!”声音不高,很沉闷,却充满了无限的冰冷气息。

    那女子见没讨着好处,冷哼一声便扭着柔软的腰肢到别处寻欢去了。剩下的女子也没有谁再敢靠近陆紹杨,服侍他这么多年,她们甚至都没见陆紹杨发过脾气,每次说话,他都要自称“爷”,从未自称过“我”,但是今晚,他却打破了他的两项纪录。

    陆紹杨目光发直,悄然地往门外走,乱雪正要跟过去,他却制止道:“谁也别跟过来!”

    上邪看着这样的他,也不禁好奇起来,只是有人为他怀孕而已,他怎么这样的反应?即使他不想娶乱雪为妻,可他纳乱雪为妾也是可以的,犯不着这般失魂落魄吧?

    “上邪,你说对了,他好像没有我想像中的高兴,而且还很伤心的样子,他真的……不会娶我……”乱雪的声音颤颤的,此时的她正在极力忍住哭泣。上邪拉着她的手便走出了红杏楼,一路跟在陆紹杨的身后。

    夜很凉,红杏楼外面的世界很清冷,上邪拉着乱雪跟着陆紹杨走了多久,乱雪便哭了多久,当然,这次她并没有哭出声来,只是默默地流泪。上邪也没有安慰她,很多事情不是安慰便能让一个人好起来的,她能做的,只是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

    她始终坚信,只要问题出现了,那么就一定有解决方法,只是那个方法没有那么容易找到而已。

    第215章 愿一生一世一双人

    远处的街灯闪耀着昏暗的光芒,前面的陆紹杨此时已经不走了,上邪和乱雪等了许久,终究还是选择走上前了。刚刚来到距离他五步左右的距离,他转过身来开口说道:“你们不用跟着我了。既然是我的孩子,那我就一定会负责到底,娶她为妻。”

    他不是一个没有担当的人,他只是不喜欢被人束缚的感觉而已。就像小时候爹和娘一样,每次爹出去,娘总是要哭上半日。而娘为了留住爹,却又矛盾地给爹纳妾。纳妾之后的日子,娘依旧是以泪洗面。

    没错,他传承了他爹的风流多情,但是小时候见到娘的那些遭遇,他便一直告诫他,不要对任何人动情,因为有句话这样说:莫多情,情伤己。不过,他不会像他父亲一样,对自己的孩子不负责任。即使他以后还会出去找女人,但是他至少不会对自己的亲生孩子不管不顾、不闻不问!

    爹一直是他很鄙视的人,所以他不会成为像他那样的人。

    上邪和乱雪闻言,皆是愣了一下,倒是没有想到他居然会答应得如此爽快,只是看他的样子,像是不太好的感觉,于是上邪一直闭着嘴巴没有说话。倒是拉着上邪的乱雪的手紧了紧,可以看得出来,从刚开始到现在她一直都很紧张,后来又在紧张的情绪中不断地担心陆紹杨。

    “陆紹杨,你说的是认真的吗?”乱雪开口怯怯地问道。因为现在是非常时期,于是她用词也很小心翼翼,就好像她现在没有喊他杨杨一样。

    “是真的,所以你们现在可以走了吗?”他蹙着眉,脸上闪过一丝苦笑。

    “我想留下来陪你!”乱雪忽然说道。握着上邪的手的力度更加紧了。

    “陪我做什么?上~床?然后生个双生子?”陆紹杨讥诮地说道:“抱歉,爷现在要一个人安静一下。”说完,便转身走了。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里,乱雪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回客栈的路上也是一样的!

    这是第一次上邪在她柔软的手中感受到冰凉。坐在客栈里柔和的烛光中,上邪说:“也许你没有必要嫁给他。”此时,她俩都将手肘撑在桌子上,双手拖着下巴,眼神萎靡不振。

    “不嫁给他,那我的孩子怎么办?”一听到这个建议,乱雪便不高兴,人顿时也显得有些激动起来,憋着嘴,一副十分伤心的模样,眼看着眼泪已经溢满眼眶,但是她这次就是不让眼泪落下来。

    “你自己养啊,难道你养不活他吗?”上邪淡然地说道:“今晚陆紹杨的样子你也看到了,他很痛苦,你觉得你嫁过去会幸福吗?”幸福?上邪惊讶于这个词,自己什么时候也注重幸福二字了?她摊摊手,“算了,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决定,我只是一个外人,你什么都不需要听我的,我去睡觉了!”说着就站起身来,往床上走去。

    果真是毫不留情地脱掉衣裙,穿着一身白色里衣,便上床睡觉了!

    南宫上邪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是父亲那张慈祥和蔼的脸,还有大娘温柔的模样,所以她只能睁开眼睛,死死地盯着床顶看。

    渐渐的,眼睛就开始干涩。南宫乱雪走到床边的时候,上邪正在努力睡觉。

    她拉过上邪的手,很委屈地说:“我真的想嫁给他,我这辈子唯一的心愿就是做他的妻,与他一辈子在一起,一生一世一双人!”微顿,又道:“我不知道什么叫做白头偕老,我也不计较他的寿命比我短,我就只是想和他在一起而已。南宫上邪,这件事情真的有这么难吗?”

    淡淡的酸涩之感忽然从灵魂深处泛出来了,上邪眨了下眼睛,继续呆呆地望着床顶,许久之后才道:“那就去和他在一起吧,只要他不说离开你,还说要你,那你就留在他的身边。”

    “可是……我害怕!”

    上邪拿眼看她,似是在询问她害怕什么。

    “我害怕有一天他会离开我!”乱雪抽搭着鼻子回答。

    上邪看着她,认真地说:“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一个物体、一件事情,有一天都有可能会离开你。只是到那个时候,你已经有了新的人、新的物体、新的事情放在心上,你对曾经拥有的,已经不再有那么多感觉了,即使失去也不会觉得痛。人生就是在不断地得到与失去当中。你既然想握紧,那就做好松开的准备,因为永远握着一样东西,你的手会累的!”

    南宫乱雪听得呆呆的,不太能理解上邪话中的意思。“上邪,你变了,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不认识你。”

    “我是变了。”上邪也不否认,“等你经历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也会变的,到时候你连自己都会觉得自己陌生!”

    乱雪还是没听得太懂。她说:“我想和你一起睡。”

    上邪皱眉,冷冽地扫了她一眼,薄唇轻启,冷声道:“你在做梦!”很多习惯其实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改变的!

    “……你不关心我,你不在乎我,你也不爱我!”南宫乱雪拉着她的手不断撒娇。

    上邪把她的手推开,继续冷声道:“你知道就好。”翻身,脸朝里侧,闭上眼,睡觉!

    乱雪再次瘪瘪嘴,站起身来,离开上邪的屋子,往自己的屋子去了。

    这一夜,长吁短叹交织成一个个黑暗的梦,直到天快亮,两人才不约而同地忍不住闭上眼睛睡去。南宫乱雪梦见了陆紹杨,和很多很多美人儿在一起,却不理会自己。

    而上邪先是梦见自己父亲和蔼的笑脸,再是梦见大娘温和的忧伤容颜,当年二姐死亡的那一幕再次出现在她的视线中,三姐拿菜刀切她肚子的狰狞模样,最后……是大姐双眼失明……她全身发冷,想从黑暗中爬起来,但是却好像被人拽住她的双腿,将她往黑暗里扯去。

    在黑暗中,她看见了一袭黑衣的南宫情落,她的背影还是那么美,美得不染尘埃,遗世独立,可是当她转过身来的时候,她却看不见她的脸……

    第216章 与你咫尺却隔天涯

    上邪从噩梦中醒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口的那一块地方,好像是被一块大石紧紧压住一般,让她真切地感受到窒息的难受。

    望着早已发白的天际,她知道,新的一天已经来了。

    也许,她应该去看看大姐怎么样了。又或许她应该去看看南宫情落。有一种叫做牵挂的东西,开始在她的身体里滋生。

    还没有来得及走下床,便看见有人破窗而入,一抹艳丽的身影悄然划过她的眼前,上邪立刻警觉起来,随手拉上衣服,身体一个旋转,以极快地速度穿了上去。

    接下来,她幽幽地系着自己的衣带,挑眉看向来者。

    “你就是南宫上邪?”来人不确定地问道。而这个来人正是帘子。她在语轻城已经找了南宫上邪很久,却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女人就是自己要找的人。而当初自己还因为她说认识云沧上神而胆怯,真真是可笑。

    “有事?”上邪的衣带此时已经系好了。

    见她如此轻描淡写的模样,帘子颇有种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窝囊感觉,“跟我回天庭!”

    上邪眼角眉梢都是笑意,面对敌人的时候,她总是恢复得很快,她扬眉道:“我不是天庭的人。”言下之意便是,不需要跟帘子回去。

    “你本该灰飞烟灭的,这是你的劫,就算你想逃也逃脱不了!”帘子上前一步,欲要将上邪擒住。

    上邪捋捋披散在脑后的长发,不着痕迹地避开与她之间的距离,“世道总是在变化,没有什么是原本应该的!”语尽,上邪眸光一凛,灼灼地看着帘子,道:“我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很不喜欢你,你如果识趣的话,现在就走,别逼我动手!”

    “我也不喜欢你,我偏要和你动手!”话落,手中已然幻出一条七彩绸缎,就好像天上的彩虹一般,分外好看。

    上邪冷然一笑,“就凭你?不是我的对手!”说着,便淡然地转身欲要出门。

    帘子手执七彩锦缎,身子一个翻转,锦缎的另外一端忽然化出一个类似于人头的脑袋出来,血盆大口张开,像是要将上邪吞噬入腹。

    上邪早就料到她会有此一招,所以当她转身的时候,已经做好了防备的准备,身子轻轻一旋,面朝七彩锦缎,退开两步远,手中的火焰顿时凶猛起来,将其往前一掷,那帘子眸光一闪,连忙将锦缎给收回来!

    奈何,那火焰的速度极快,与锦缎交织在一起之后,碰撞出剧烈的火花。

    上邪站在一边,冷然看着眼前这一幕。而帘子因为锦缎被烧毁,自然是受伤惨重,口吐鲜血,愤恨地瞪着南宫上邪。

    上邪若了虚影般,掠身过去,那速度快得帘子根本无法看见,待看见的时候,她的右脚已经踩在自己的胸口上。她隐隐看见南宫上邪眼中燃烧着一团小小的红莲业火。

    上邪略微弯腰,居高临下地道:“回去告诉天帝,若他再来惹我,定当扫平天界,知也不知?”

    帘子的眸光依旧是忿恨的,紧紧地咬着下唇,面色一片惨白,她没有回答上邪的话,但上邪还是把脚给收回来了。“好了,就这样,我洗脸去了。别让我再看见你,当然了,也别让再在楚清朗身边看见你!”说完,扬长而去。

    十天后。

    语轻城热闹纷繁。根据老人们的记忆,自从陆昌顺当上语轻城的城主之后,语轻城就再也没有这么热闹过了。所有的人都害怕遇见陆昌顺,没准儿一个眼神你惹得对方不高兴,那就是脑袋搬家的事情!

    而今日,语轻城之所以如此热闹,乃是因为以风流少爷著称的语轻城城主家的公子大婚。据说,新娘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不过倒是长得水灵灵的。也难怪陆家公子想要娶她了。

    这世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街道上,锣鼓震天,分外热闹。新娘住在东街,而陆府在南面,此时,新郎已经将新娘接来了,正行走在大街上,但是今日的新郎看起来满面沉重,竟不像是即将大喜的人。

    因了陆紹杨的缘故,所以陆昌顺便不能再计较上邪和乱雪曾经对他的所作所为,所以今日的宾客当中,上邪自然也在席上,而坐在她旁边的不是楚清朗,而是一些陌生的人。因为今日新娘要穿大红嫁衣,上邪便弃了自己的灼目红衣,改穿白衣了。

    而一身白衣的她,在这满是喜庆的大堂上,则成为了最夺人眼球的焦点,她的五官不是很精致,但是身上的那道神韵却很是让人沉迷。看着现在这样的她,谁能想到,不久以前,她也只是街头上一个四处乱跑的姑娘而已呢!

    三拜之后,礼成。新娘送入洞房之时,一袭白衣的楚清朗才姗姗来迟。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看着他,她竟有种万道沧桑皆已成的感觉?她并没有忘记那日对他说的话,她说:“楚清朗,我和你,是敌人!”

    远远的,便见他举杯与陆紹杨畅饮,她听不见他们之间说了什么,但是隐约可见,今日的楚清朗还是高兴的。

    他是高兴的,是高兴着的。他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感到任何难过。她从贵宾席上站起来,端起两杯酒,走到楚清朗面前,笑弯了眼角,道:“楚清朗,我敬你!”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只知道自己想要这么做。

    楚清朗愣了一下,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灰暗,接过她手中的酒杯,言道:“多谢。”仰头,将酒水一饮而尽。将酒杯倒置起来,意欲在说一滴不剩。然后转身将酒杯放置到仆人端的托盘上。没有一丝游移。

    上邪亦是仰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感觉瞬间溢满咽喉,但她还是忍住没有咳嗽。

    楚清朗距离自己那么近,可自己却觉得他那么遥远。

    咫尺天涯。

    或许,他们真的是敌人。从出生的那一刻,便已经注定。

    第217章 总有变故让你成长

    空旷的屋子里,满室红光,南宫乱雪紧张兮兮地坐在床沿上,双手互绞,安静却又热烈地等待陆紹杨的到来,她的心里满满的都是欢喜。几百年的等待与寻找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比她做的任何一个与陆紹杨有关的梦都让人开心。

    红烛一点点往下燃烧,做在这个地方,也能听见外面的喧闹声,如果自己不是新娘,那南宫乱雪早就跑出去和他们玩在一起了。但是喜娘说了,红盖头一定要等夫君揭开才会吉利。而且床上也已经放上了桂圆。

    喝合卺酒的瓢也已经准备好,一切就等着新郎的到来。越是等下去,乱雪便越是紧张,手心都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可是……一直等到外面的喧哗声逐渐散去,红烛逐渐燃尽,也没见陆紹杨走进来。陪在一边的喜娘满脸的灰色,如此下去,该如何是好?

    乱雪的满心欢喜也随着红烛的燃烧渐渐滴落,最后剩下苍白的等待,他……真的是不愿意娶自己吗?哪怕今天自己已经和他拜过堂了?不会的,一定不会的,自己的腹中还怀有他的孩子呢,他怎么可能这样对待自己?

    这样想着,乱雪便安心多了。

    一直等到天际发白,外面开始有鸟叫声,乱雪的双眼干涩不已,却始终没有等来陆紹杨。之前喜娘也出去看过两次,但是那两次,少爷还在和朋友喝酒,命令她不许再去。所以自从下半夜以后,她就再没敢过去。

    再单纯、再不懂事的乱雪,此时也已经知道陆紹杨的态度了。伸出纤细嫩白的手,将头上的盖头一把扯下来,在丫鬟的诧异眸光中,安静地站起,愣愣地走向摆放合卺酒的桌边。先前因坐了一个晚上,腿脚有些发麻,所以站起来的时候,险些栽倒。丫鬟眼疾手快地想去扶她,却被她拒绝。

    她就这样安静地看着酒壶和喝酒的瓢发呆。喜娘说,夫妻在未成婚之前,是两瓣分开的瓜瓢,所以成婚的时候,一定要用这样的瓜瓢来喝合卺酒,如此才能永永远远在一起!

    她本来是要哭的,但是一想到喜娘之前说的话,她就又把眼泪给逼了回去,脸上绽放出一抹清纯可爱的笑容,冲着一室的丫鬟说道:“我去找找他,他说会娶我的,所以我相信我们会是很和美的夫妻!”这话到不像是对他人说的,而是说给她自己听安慰自己的!

    说罢,她便提起裙裾,往门外跑去了。

    昨天拜堂的地方,现在已经是一片狼藉,陆紹杨就睡在错乱的桌子凳子中间,周围也都是些喝醉了醒不来的宾客。乱雪一眼就找到了陆紹杨,她跑过去,拍拍他的面颊,“相公,相公,醒醒?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