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斜影松风
天色渐晚,杉树林中所有的叶尖垂挂着融化的雪水,将暮色全都包裹到其中。喻平修坐在石栏前,从上往下眺望着,下面是一览无遗的墨绿色,时而会飞起几只鸟雀,在林子上空盘旋着,发出“咕咕”的叫声,那是回家的声音。西边的太阳还未落,墨绿色的林子中,散发着夜气,将人一把拉入深渊。他拖着手,看着自己来时的小路,这条路好似自己当初下山的那小路。因为雪水的化的原因,洞旁的小山泉淌的越发的急了,发出潺潺的声音。石阶上的小水坑,倒映着暮色将他倒影也全然融入了进去。 西烛站在喻平修的身后,斜晖将他的影子拉的修长,她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思绪万千,却不知道这样开口,她叫了声他名字“喻平修。” 他转头,看向了她,余晖照着他的半边连,他笑着答应着她,他的笑容十分好看,就好似当初那副少年模样,他问道:“玉姑,醒了吗” 西烛走到平修的身旁,坐了下来,摇着头,说道“还未。” 喻平修坐在一旁,他的心依旧在哪里疯狂的跳动,他抠着自己的大拇指,足足半响,两人依旧只是呆呆坐在哪里,一声不吭,好似两个活死人一般。林中的鸟儿依旧在哪里“咕咕”叫着。西烛慢慢抬起头,两人忽然四目相对了起来。两人忙是回避起来,西烛在心中暗骂自己:“尹西烛,你慌什么你吃过的rou比这道士吃过的米还多。” 两人忽然相互开了口:“你。”沉寂被这一个“你”所打破。两人都是极为聪明的人,害怕自己的小心思,被对方所洞察。他们忙收回交错的目光,尴尬的相视一笑。 里头传来一阵咳嗽声,玉姑睁开眼,纱幔微微的飘动,屋内的摆设都是那样熟悉,她在自己的屋内。她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将自己撑了起来,一个简单的动作,对让她来说也十分吃力。西烛从外头匆匆跑了进来,见玉姑要起身忙阻止道“你先别起来,在哪躺着。”她的满头青丝皆便为白发,肌肤也变的干枯松弛,狐狸耳朵也耷拉了下来,就宛如一位步入暮年的老年人。玉姑低着头,看着自己干枯的手,她将另外一直手放在左手上相互摩擦着,这一切她的心里全明白。 玉姑抿了一下嘴唇,抬眼看这西烛。她的嘴角带着笑,好似从前婆婆那样。 西烛笑着,从案上倒了一杯水给她,说道“可是渴了吧,先喝碗水。”玉姑摇着头接过水,见她手上包着纱布,颈上还有血,想是,自己着了魔,伤害了姑娘,便自责低下头去,轻声说道:“这次玉姑,又给姑娘添麻烦了。” 声音虽小声,但西烛却听着一清二楚,她坐在床边,轻拍着玉姑的的手,示意她安心。她柔声说道:“说什么添不添麻烦的话,这样弄得你我怪生分的。” 她轻叹了一口气,将手从西烛的手上,抽了回来,头也别了过去,背对着西烛说道“姑娘,我的身子我自己明白,我的时日已经不多了,姑娘就别为我瞎cao心,就任由我去吧。” “你在胡说些什么,我答应过你的,会把你的妖灵夺回来的,何况你的段郎还在等你。”西烛握住玉姑的手,紧紧抓住,生怕她会溜走一般,就像当初婆婆那样。她的心在抽痛,一股暖流从她的脸颊滑落,跌落在她的手背。 她笑着看着玉姑,眼睛湿润着,里头泛着盈盈的泪光。在这数百年之中,虽然见惯里离别,她心依旧会感到刺痛,正所谓多情总被无情恼。 玉姑靠在软枕上,慢慢睡去,西烛则一直陪在她的身旁,见她睡去。西烛起身,轻轻将被子往上拉,替她好好掖着,她将手指放在玉姑的鼻下,感受她细微的鼻息,才放心离去。 西烛轻轻将门合上,平修依旧坐在石坎上,看着远处的景色。他见西烛出来,问道:“她这么样了” “还好,睡着呢!”西烛走到平修边上,坐了下来。平修也识相的往外挪挪给她腾了一地。她们一同看着夕阳,西北的云层就如同被天火烧过一般十分红艳。 “你还记得从前的事情吗”西烛并没看着他,手拖着头,目光遥望着远方,看着在天上飞着鸿雁,整个人沐浴在余晖之中,美的简直像一副画一样。 喻平修被她突如其来着一问惊到了,愣在哪里。西烛看着他,笑着,说道:“那我就帮你想一想。”她凑近喻平修,将唇亲吻在他的唇上,她闭着双眼,睫毛微颤,心口的小鹿在哪里胡乱的冲撞,而喻平修眼睁着老大一个,脑海一些片段闪过,他好像一位过路人,看着他与她的过往。 一位青葱少年背着背篓山间采药归来,到山间听见一阵狐鸣叫着十分凄惨,他扒开灌木,见一只小狐狸的后腿被野猪夹夹着,它哀鸣着,却一直向后躲。少年放下背篓,用尽全身力气,将夹子打开,狐狸身负重伤,他将它背回到观中,它偷养几日。他白日去上早课,它就躲在床下,等他晚间归来,它才探出头来。他给它戴上铜铃,发出“叮叮当”的响声,待它脚好,便会去河中衔鱼给他,它将鱼丢到他的案上,一脸洋洋得意姿态,他却将鱼抱回到河中,气的它好几日都没来寻他。 终于有一人婆婆给它一颗灵丹说可化成人形,它欣喜吃了下去,这样它看可要光明正大的去找他了。他上早课时,她便坐在窗外,闻花听雨声,困时便偷偷化为狐样,慵懒的睡上一觉,一年四季皆为如此。 迎面走来两个小道士,见她坐那墙角,掰扯着桃花,便跑过来,一面喊着:“姑娘,你找谁”吓的她赶紧撒腿就跑。里头的人听外头有响声,一个个抬出来看,先生则站在案旁,敲着戒尺。她笑着,庆幸她跑着快。 一年,一年又一年,少年长成了青年。那日他扫着山门,秋风扫着落叶,她慢慢的走向他,面若桃花。他没认出她,他称她为姑娘,她笑了,笑着个呆子没认出她。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道。 他放下停下扫帚,说道:“归子瑛。”她笑着,目若秋水。 “姑娘呢?”他问道。 她忽然想起他常念道那句诗:“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她笑道:“尹西烛。”她偷偷给看她脚上系的铜铃,子瑛又惊又喜。 “子瑛,杀了这个妖妇,你是个真正的降妖师。”他的师父在站在他的身后,怒吼着,要求他杀了她。 “子瑛,不要,不要。”她的眼神包含着泪水,央求着。子瑛则抓着剑,呼着气,他的师父依旧在身后叫嚣着。他挥舞着剑,割下自己的袍子,喊道:“狗屁降妖师,我今天不当了,从今往后,我与观中,再无瓜葛。”他抱起西烛,朝着山门走去。师父背气的倒在地上,一群弟子围着他,拔出剑。老师父怒吼了一声:“让他走,踏出着山门,就当我们青家没有这个弟子。”他跨出上门,西烛脚上的铜铃发出“铃铃声”。人们都说他是被妖精迷了心,他只是笑着。 外头死了好些人,人们都说是狐妖杀的,没人相信她,只有子瑛,那日他的师父率着众弟子,秘密来擒她,扬言替天行道,抓到观中取她妖灵,婆婆为救她牺牲了百年的妖灵,她在等,在等,在等子瑛来救她,可他迟迟都没有出现,她大笑着,笑自己傻,相信人。扬天鞭,一鞭一鞭打在她的身上,身上被抽的满身血印子,不为所动。老师父取出青剑,要刺向她。子瑛满身血迹冲了出来挡在她前面,他倒在她的怀里,血迹染红了她的衣裳,她呆住了,抱着子瑛大哭着。老师父跌坐在地上,眼神呆呆的。 子瑛捧着她的脸说道:“傻瓜,你是不是以为我不要你了,怎么会呢我只是来迟了,下一世再见时,我一定娶你为妻。西烛放过他们好不好。” 她哀嚎着,挣脱绳索,带走婆婆躲进了山里。她将婆婆埋在山间的流水处旁边有一株桃花,她并不孤单。 她漠然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人,她不喜欢人,觉得她们阴险狡诈险恶,但她只喜欢子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