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施常云即刻回复一脸的诡秘,把背面朝上的将来牌推到杜春晓跟前,道:“那就要乔安娜你来解了。” ※※※ 红石榴餐厅里依旧弥漫着食物的香气与食客的轻声慢语,仿佛有没有斯蒂芬在都是一样的,但夏冰晓得,其实不一样,有他在的辰光,气氛总是无比柔和。 埃里耶来找夏冰的时候,跟他讲过:“斯蒂芬是只聪明的老狐狸,很难对付。” 说他“难对付”兼因两个对高文行凶的俄国侨民已经逮到,他们均供认作案系斯蒂芬背后指使,但问及分赃情况,却没有半文钱落进斯蒂芬口袋。即是讲没有确凿证据证实他与这次的劫杀案有联系,从高文那里抢来的珠宝悉数从凶手那里搜到。无奈之下,只得将斯蒂芬释放。 “既然他没有半分的好处,为何要指使那两个俄国人去抢劫呢?” “这就是问题所在,两名疑犯在策划作案的时候,提出过分赃的方案,斯蒂芬却拒绝要钱,还讲了一句让人费解的话。”埃里耶用生硬的中国话回道。 “什么话?” “他说就算他不拿钱,也是最后的赢家。” 话毕,两人同时陷入沉默,都在一门心思推敲斯蒂芬那句“狂言”。最后还是埃里耶打破僵局,继续道:“他明知道俄国人作案是很显眼的,因为外形的关系,很容易找到目击证人,所以自己肯定不会出马。但是一切都布置得非常巧妙,比如让这两个家伙带上灰色女褂,是为了陷害女佣人,可是那女褂是用俄文报纸包着的,所以现场才会留下这两件证物,我怀疑那也是斯蒂芬下的圈套。一来,高文家根本就没有女佣人,他是性格孤僻小气的独居者;二来,两个犯人招供,这件女褂连同报纸都是斯蒂芬为他们准备的,那么斯蒂芬的意图很明显,给他们女褂是假,让他们把俄文报纸留在现场才是真。” “那也不对。”夏冰摇头道,“斯蒂芬怎么能保证那张报纸会留在现场?万一他们行凶之后把报纸带回去了呢?” 埃里耶摸了一下唇上的胡子,笑道:“没错,所以我认为当时还有一个人暗中帮他留下那证据了。” “孟伯?”夏冰脑中又闪过那个胖老头傲慢的眼神。 埃里耶点点头,喝了一口红茶。 “埃里耶先生,您又是怎么知道我的呢?” “要知道,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去找了同丰面馆那个姓张的伙计。”埃里耶挺了挺大肚皮,道,“我现在最感兴趣的,还是斯蒂芬教唆那两个俄国人的目的。” 夏冰瞬间明白了埃里耶的想法,忙道:“您可是想与我合作?” “没错。”埃里耶一对精明的灰眼在丰满的面颊上方闪闪发亮,“在红石榴餐厅看见你的时候,就知道你和我是同行,好侦探都长着一样的眼睛。” ※※※ “可是我要收费。” “没问题。”埃里耶当下将一沓纸钞丢进夏冰怀里,然后整好帽子,拿了手杖,起身告辞。 【4】 夏冰手里的巴西咖啡已然冰凉,斯蒂芬正在吧台后cao作咖啡机,生铁滑轮“叽叽”作响,转了十秒钟左右,他把底下的木制抽屉拉出,将里边的咖啡粉倒进烧瓶内,再盖上滤纸……一系列的动作,慢条斯理中带有别致的细腻与性感。 所以斯蒂芬上来为夏冰续杯的时候,后者竟有受宠若惊的感觉。 “乔安娜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请随意一些。”斯蒂芬周身都散发出咖啡豆黏稠的焦香。 “我们能坐下聊聊么?”不知为何,夏冰一想起埃里耶先生说的“好侦探都长着一样的眼睛”便无比自信,因自身能力已被优秀的同行认可。 斯蒂芬耸耸肩,坐到他的对面,笑道:“这次又是什么事?高文的那个案子已经破了,埃里耶也抓到人了,还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别误会,今天找你,纯粹是为了私事。”夏冰忙道。 “哦?”斯蒂芬挑了一下右眉,又是极招女人爱慕的俏皮表情。 “我只想问一问,你与杜春晓,也就是乔安娜,是什么关系?” “那你和她又是什么关系?” “我是她未婚夫。” 斯蒂芬轻轻吹了一记口哨,转头看了一下玻璃窗外的萧飒风雨,似乎是想掩饰一下笑意:“乔安娜的人生果然要重新开始了。” 夏冰意欲回应,却被一记犀利的尖叫割断思路。 随即传来砰砰的瓷器碰撞声,正在用餐的客人纷纷离座,往后头移去,因开门进来的那位金发女子实在悚人。 她披头散发,额角流血,大张着嘴巴,吐出浓血,像是牙齿已被拔光,只血糊糊的牙床敞开着,于是更如恶煞一般。尤其是手中高高举起的一把菜刀竟还是明晃晃的,与粉绸旗袍胸口处一摊发黑的液体对比鲜明,两条胳膊更是白得触目,上头密布粗糙的红色颗粒。因口腔受伤的缘故,那诡异疯狂的女子虽大喊大叫,却没有一个字能教人听得懂。眼见她朝夏冰的桌子冲来,菜刀在空中划出初雪般的弧线,刀锋甚至已快贴到他的鼻尖。 他瞬间头皮发麻,身子竭力往后仰去,连人带椅倒在地上,屁股登时失去知觉,只得眼睁睁看着那女子扑向旁边的斯蒂芬。 斯蒂芬没有躲闪,只等她的菜刀挨到面门的刹那才飞起一脚,正踢中她的腹部,她遂叫得愈发惨厉,人亦远远弹了出去,恰巧倒在夏冰身上。夏冰下意识地将她拦腰抱住,然而她比他丰满得多,力气亦出奇地大,所以她即刻挣脱出来,起身发动第二轮进攻。夏冰眼睁睁看着那女子站起来,高大的身影遮住了他的视线,他看不到斯蒂芬,只知道斯蒂芬即将成为她的刀下鬼…… 就在这个时候,一记古怪而熟悉的轰响传来。挡在夏冰眼前的黑影突然往后退了,接着重重倒在他身上,他听见rou体被过度挤压发出的摩擦声。 待推开那女子,夏冰方发现她已面目模糊地昏死过去。rou体虽然还是温热的,头发却与血水雨水混在一道,紧紧贴于头顶,金黄发色变成了肮脏的褐红;胸口的污迹似乎又扩大了不少,正有一道血流从乳峰处潺潺淌向地面。 夏冰勉强站起,看见斯蒂芬手里的白色勃朗宁手枪正对住他,说道:“让你受惊了。” 埃里耶警长赶到后,一见夏冰便笑了:“看来我们是真有中国人所说的缘分。” 但当斯蒂芬被问及这名被他击毙的女子是谁时,他果然回答:“不认识。” 更有趣的是,夏冰回去将这件突如其来的凶杀未遂案告知杜春晓后,她竟没有如平常那样细细分析一番,只一个人坐在前院的藤椅上抽了一包烟。她的反应教他百爪挠心,又不敢问,只不过他后来竟忍不住赌气道:“若是不放心,自己去看看他!” 说毕,便用扫帚清理了地上的几十个烟头,径自回屋里去了。 之后,二人再未提及这件事,仿佛斯蒂芬这个人从未存在过。 孰料过了十天,埃里耶却兴冲冲来寻夏冰共享下午茶,与他讲发生在红石榴餐厅的那件案子。 “死者生前被严重虐待,不但身上有被鞭挞的伤痕,嘴里的牙齿也是被一颗颗拔出来的,像是刻意要让她受苦。”埃里耶拼命往茶杯里倒牛奶,似是要冲淡某些可怕的回忆。 “那么说她跑来红石榴餐厅前,被人严刑逼供过?” “我也认为应该是那样。而且,我们也查清了死者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