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瀚海风波（8）

    苍穹湛蓝，白云飞舞，浩瀚无垠的大洋上，两支舰队正在翻卷起伏的狂涛中呈小角度快速前航。战舰旁侧激起大片雪白色的浪花，如霜如银，壮丽非凡。

    “将军，我们真的遇到德国舰队了！”埃克塞特号重巡洋舰上，黑格中校呆呆地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筒，然而他的心中却并没有发现目标的激动和欣喜，反而是泛起了震惊与畏葸的复杂情绪。当前海面上能见度颇为良好，用光学测距仪可以清楚看到22km以外的水面目标，而根据瞭望兵的报告，前方向自己迎来的德国舰队共有3艘重巡和9艘驱逐舰，其数量足足是自家舰队的3倍！

    如果光是z型驱逐舰的话，黑格不会有任何的顾虑。因为巡洋舰对驱逐舰的炮力优势同样有一个质的提升：装备6英寸（152毫米）大炮的巡洋舰可以在10km外轻易击毁任何一艘驱逐舰，而后者却需要将距离拉近到7km以内，才能让其搭载的5英寸（127毫米）级别火炮有足够发挥威力的机会。虽然对于航速普遍在35节以上的新锐驱逐舰来说，区区三千米距离不过只是几分钟的事情，但巡洋舰的32节航速也不是摆设；只要后者想拉开距离，驱逐舰将很难进行有效的追赶。再考虑到双方的吨位、炮弹威力、和装甲防御之间的差距，驱逐舰即便是拥有明显的数量优势，要想越级击败巡洋舰也是一场极其困难的挑战。

    然而此时，德国舰队中还有3艘k级巡洋舰，这登时就让黑格的心凉了半截，再难生出和对方拼死一战之念。这级战舰装备有6门210毫米主炮，与当前英国舰队中的埃克塞特、约克2艘重巡处于同一火力级别，而明显优于配有8门152毫米火炮的俄里翁、阿贾克斯2艘轻巡。光是这3艘k级重巡，其整体实力就比4艘英国巡洋舰不遑多让，再加上9艘如狼似虎的超级驱逐舰，黑格怎么看都觉得己方舰队劣势过大，实在没有能赢得战斗的希望。

    “立即发出电报，我们遇到了大批德国巡洋舰和驱逐舰，他们的航母一定就在距离这片海域的不远处！”相比于黑格的忐忑不安，舰队指挥官哈伍德此刻却是兴奋万分；自己福至心灵选择的这条拦截航线，竟然真的抓到了一条肥硕的大鱼，与这么多的德国战舰直接对撞！虽然眼前海面上没有出现情报中提到的那艘受伤德国航母的踪迹，但从这么多艘德国轻型舰艇齐齐现身来看，对方航母必定就在这附近，而且还极有可能不止一艘！

    “舰队左转2个罗经点，航速提升至27节，各舰进入一级战斗准备，瞭望兵每隔半分钟报告一次敌舰距离！”哈伍德大声下达命令，自己则大步流星的走出航海舰桥，径直前往下方的战斗司令塔而去。对于巡洋舰和以上级别的战舰而言，司令塔都是高级军官指挥作战的不二地点：这不仅在于其内部有便捷的通讯系统可与动力舱、舵机室、火控中枢等关键部位联系，更在于其所拥有的装甲防御，可以为内部的指挥人员提供远高于在航海舰桥的安全保障。虽然英国海军出于减重的考虑，在一战之后摒弃了重甲司令塔的传统设计，但完全放弃对指挥人员的保护也显然是得不偿失的。当前，这艘1928年开工、标准排水量8390吨的重巡埃克塞特号，司令塔周围便有1英寸（25.4毫米）的钢板保护。对于这个厚度，包括哈伍德在内的所有高级军官，早已在过去的服役时间里从愤怒变得麻木：毕竟装甲再薄，也总比没有强，至少还能在炮战中抵挡一下弹片的侵袭。

    眼见哈伍德摆开了一副要与德国舰队正面血战的架势，黑格心中不禁有些焦虑。己方舰队在阵容上居于明显劣势，如此迎敌实在是过于冒险了。正自迟疑要不要向司令官提出建议，黑格忽然发现哈伍德的目光不知什么时候投向了自己；他条件反射般的迎上哈伍德的眼眸，顿时便感到了一股迫面而来的凌厉之意。

    “中校，你对接下来的战斗感到害怕胆怯了么？”哈伍德语气冷冽地开口，声音中再没有了平日里那种令人如沐春风般的温暖与随和。黑格还是首次被哈伍德这般毫不留情的严厉指责，一时间竟怔在了原处，没有为自己进行任何辩护。哈伍德冷哼一声，目光扫过司令塔内的全体军官，寒声道：“还有你们，全部都被德国人的外表给吓成了鸽子，实际上我们面前的敌人远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强大！k级巡洋舰的标排仅有6千吨，只是用了取巧的方式才勉强塞进了6门8.3英寸大炮；更何况这种火炮还是30多年前服役的老古董，其42倍口径的身管长度，就注定了它的威力远远不如我们的8英寸50倍径主炮。用不了15分钟，我们就能把这级畸形的军舰打得稀烂，她们薄弱的装甲不可能承受得住8英寸炮弹的打击！至于那群像苍蝇一样的驱逐舰，我们更是可以轻松消灭。”

    黑格默默低下了头，只是他的眼眸中仍旧有几分忧虑之色悄然闪过。k级巡洋舰的主炮指标的确在重巡家族中排名垫底，但210毫米的口径却摆在那里；而自家巡洋舰为了追求速度等性能指标，早就没有了昔年装巡的装甲厚度和防御面积，此时面对这款火炮同样是胆战心惊。说到底，重巡之间的战斗，便是两个鸡蛋互相拿着铁锤在对砸，谁先倒下几乎全凭运气——而此时德国重巡比英国还要多出1艘，这对于英国舰队的炮战来说显然是极为不利的！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上帝的庇佑了。”黑格喃喃念叨道。

    “轰隆！”波澜怒涌的海面上突然炸开一阵山崩地裂般的巨响，饶是哈伍德等人早就对这个开炮的怒吼声音无比熟悉，此刻仍是被它震得产生出了细微的耳鸣。橘红艳丽的霓浪光波从高昂的炮口中喷涌而出，眨眼间就形成了一片十几米长的灿烂云霞；6枚116.1kg的半穿甲弹（sapc）在发射药包的推进下狂转飞旋，破风长吟，以天火流星之势朝着21km开外的德国战舰急速怒撞而去！

    大约50秒过后，距离德国重巡洋舰柯尼斯堡号上千米外的海面上旋即炸开了六团近20米高的奔腾水柱。虽然它的高度和粗细都远不及大口径炮弹入水时那般气势恢宏，但在次等军舰的对抗中仍旧充满了威慑。这是在15年海军假日里仅次于主力舰的海上最强打击火力，即便是到了后条约时代，列强新开工的巡洋舰中，也没有火炮口径超过203毫米的存在。

    “英国人真是急躁，他们难道认为可以在这个距离上实现有效打击么？”柯尼斯堡号的装甲司令塔内，德国海军准将米勒面露冷笑地说道。由于炮弹存速的原因，8英寸级别火炮的有效射程最远也就在18km附近；面对20km开外的敌人，即便是火控系统能够跟上，炮弹本身的散布误差也足可让原本严谨的射击参数变得凌乱无序。看到远方的英国战舰上再度亮起明黄色的光芒，米勒撇了撇嘴，道：“命令，舰队航速增至22节，等对方接近到18km之后再开火射击。驱逐舰队暂时待命，等到我们用大炮揍得英国佬跑不出高速之后，再用鱼雷齐射干掉他们！”

    在米勒的命令下，德国舰队的速度也开始稳步攀升。不过比起远方的英国同行，他们的航速显得十分缓慢，丝毫没有轻型舰艇那种追风驰电的气势。实际上，这种迎敌机动是米勒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当前德国舰队的主要任务是护送伤舰返回本土，因此包括轻型战舰在内的所有舰艇都必须保证有充足的油料。倘若现在德国战舰和英国人互飙高速，那么油料的消耗量必将呈几何倍数急剧增长。

    此外，当前的恶劣海况，也不允许这些德国轻型军舰在高速航行当中实施炮战。k级重巡的干舷高度不如英国重巡，抵抗舰艏上浪的能力先天就要弱一个等级；如果她在大浪中再以高速航行的话，那么其前部主炮塔必然会在海浪的冲袭下成为水帘洞，造成3门主炮都无法射击。相比于将战斗的主动权交给敌人，保留一半的主炮火力显然对德国舰队更加有利。

    水花喷涌，大浪倾摇，2艘英国重巡又进行了几轮齐射。由于距离过远，这些炮弹无一例外的全部失的。眼见望远镜中的英国战舰轮廓越来越清晰，米勒双手不由得抓紧了镜筒，目绽寒光的说道：“来吧，英国佬，就让布吕歇尔号注的210毫米大炮在今天完成它的复仇之战！”

    注：此处为一战时期的德国大型巡洋舰布吕歇尔号。该舰装备12门210毫米sk/l45主炮，在1915年的多格尔沙洲海战中被英国海军击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