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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姝微微偏头,躲着呼在耳边的温热气息,抓捏谢瑾年的脖颈:“既是承认了,还不赶快收了你的‘神通’,好好答我所问!” 谢瑾年抬头,看着他的小娘子,笑而不语。 静姝与谢瑾年对视了一瞬,兀然福至心灵:“夫君是说……” 谢瑾年颔首,指尖点在静姝唇上示意她噤声:“为夫还是那句先前嘱咐过你的话……” “明白明白!此事出得夫君口,入得我耳,绝不会对第三人言说。”静姝攥住谢瑾年指尖,含着笑抢答完谢瑾年的例行叮嘱,凑到谢瑾年耳边,轻声问,“夫君,你那差事不是说已是尽数交接清楚了?泰老爷因何又派那冀弘清来监视你?” 谢瑾年垂眸端量他的小娘子。 素来明朗的眉眼,于须臾间便染满忧色,无声地诉说着对他的担忧。 谢瑾年犹豫了一瞬,到底不忍心让他的小娘子胡思乱想,轻叹道:“泰老爷素来多疑,我便是于卸任之时将差事尽数交接的明明白白,他也不会放心。他会怀疑我阳奉阴违,担心我私藏了祸心于他不利,故而派和亲王前来,一为监视,二为护送。” “护送?我还以为……”护送只是个托词。 说话间,骤起的风浪渐而平息,船舱不再随着水浪剧烈地颠簸。 谢瑾年松开舱壁上的扶手,替小娘子卸下簪钗,低声道:“太子薨逝,储君之位空悬,可以说今上膝下诸子皆有望继承大宝。” 小娘子卸去簪钗,松开发髻,满头青丝铺散在床榻上,仿若泼墨的山水。 谢瑾年指尖穿过“山水”,抓了一把发丝,轻扫小娘子的莹润如玉的脸颊,藏着轻嘲,有些漫不经心地继续道:“奈何宝座只有一把,今上膝下序齿的皇子即便接连薨逝三个,却也还有四位。” 柔顺的发梢在脸上扫来扫去,有点痒。 静姝拂开抓着发丝在她脸上作乱的手,接过谢瑾年的话道:“狼多rou少,必是少不了一番争夺。” 这比喻倒也贴切。 自从太子薨逝,那几位盯着那把椅子心急火燎地上蹿下跳,可不就跟饿急了眼的狼似的,唯恐慢上一步,与那把椅子失之交臂。 简直愚蠢。 谢瑾年垂眼看他家可心的小娘子,舒缓着心中乍现的郁气,曼声轻嘲:“那四位皇子的夺嫡之争,可比饿狼抢rou要精彩的多。” 那是自然。 纵观她读过的那些涵盖了上下五千年的史书,每每皇位更迭,又有哪一次不是风起云涌的? 念及史上历次涉及夺嫡之争的记载,倒在明争暗斗里的朋党不知凡几。 静姝情不自禁地抓紧谢瑾年的衣襟,试探着道:“那便是天家的事了,自与我们区区商户人家没甚么相干。” 小娘子言语笃定,眼底却尽是毫不遮掩的试探。 看穿了他家娘子的小心机,谢瑾年莞尔。 指尖点在微蹙的眉心,谢瑾年并未立时给予肯定或是否定,而是含着笑曼声道:“夺那把椅子可不是嘴上说说便能夺了的。四位皇子身上圣眷不分轩轾,若想决出雌雄,便少不得要拉拢朋党,网罗亲信,笼络人心……” 谢瑾年轻哂,“做这些,可是哪哪都少不了银子的。” 银子…… 静姝与谢瑾年无声的对视。 过了良久,静姝无奈道:“谢家岂不是成了四位皇子眼里的头一号大肥rou?” 这比喻,端的贴切。 如今的谢家,坐拥富可敌国的财富,又无权势可依靠,在那四位眼里可不就是一块任他们宰割的肥rou? 谢瑾年轻笑,笑得格外嘲讽:“可以这么说。” “难怪八皇子会盯上我的点石斋。”那点石斋虽无盈利,可却是笼络天下士子的利器! 听谢瑾年分析完眼下局势,静姝心思一转,便将前后这一连串的事儿串联到了一处。 谢瑾年也是个小可怜,好不容易卸了狗皇帝委派的糟心差事,却又要成为狗皇帝四个儿子争相撕咬的“肥rou”! 静姝心疼得抱紧谢瑾年的腰,低声宽慰,“好在今上人虽老却未昏聩,尚且有点仁厚之心,知道把冀弘清派来‘护送’咱们。”不然还真不知他们能否安然抵达南虞。 他家小娘子言语间对今上颇有不敬之嫌,谢瑾年却只是轻笑一声,眼底藏着嘲讽,轻应了一声:“嗯。” 甚至在心里想,有些事不便说,也没必要说出来徒增他家小娘子的烦恼,便让她以为冀弘清只是前来护送和监视的罢。 听出谢瑾年言语间颇有未尽之意,静姝却未再追问。 相处日久,她也知道谢瑾年身上隐秘颇多,很有一些事不便说与她听,她追问也不过是让谢瑾年为难。 本以为离开京城,便离开了是非窝。 却不想普天之下,并无哪处是绝对的净土。 心疼谢瑾年此时的处境,静姝用脸颊蹭蹭谢瑾年,笑言:“左右那冀弘清已是住到了咱们船上,好歹也是个世袭罔替的亲王,夫君大可以将他物尽其用。”多好的工具人,不用岂不是对不起送他上门的人! 听出小娘子的言外之意,谢瑾年忍俊不禁,笑着应道:“娘子言之有理,为夫必会让他好生替咱们挡枪挡剑,不浪费他一根头发丝儿。” “就是这么个理儿!”静姝忍着笑拍拍谢瑾年的肩头,摆出一副“老怀甚慰”的嘴脸,就差说一句“孺子可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