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倾覆(二十九)追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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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里失去的孩子,受到的屈辱与栽害,如何是虚无金石玉器可补偿的! 太后安抚与示好的姿态,只会让妃嫔们更加坚定,要在太后这个害了她们一生的罪魁祸首的眼皮子底下除掉皇后、太子甚至是倾禾的决心。 打蛇打七寸,打人自然也是打软肋了! 宫妃盯住了皇后,而她们身后母族,便盯住了太子。 太子是皇帝唯一长成且有能力的儿子,地位稳固,她们自也不会傻的真去算计太子,不过是让皇后慌张,一个心机谋算不足的人,一旦被逼的慌了,做出的事情便会极端而不可理喻。 于是,皇后为了太子的地位,又忍不住把手伸向了小皇子。 宫妃们等的就是她的出手,自然每一次都是人赃并获,所有证据直指椒房殿。 一次次的算计失败,一次次被皇帝以“不配与沈氏的贤德相提并论”加以打击。 皇后心力交瘁之下恼羞成怒,最终口不择言地大喊:“陛下为了这个位置利用沈氏,如今又摆什么深情的虚伪面孔。既如此瞧不上臣妾,情愿信那些贱婢,也不肯信臣妾这个发妻,大可废了臣妾!” 皇帝的怒意仿佛是龙卷风行过海面,卷起惊涛骇浪,直欲将皇后湃进漆黑的海底。 若不是太后及时被抬进了椒房殿,大约当时皇帝就要收回金册金宝了。 虽然太后求情,皇后之位得以保全,却还是被皇帝禁足了。 而皇帝,临走了还不忘厌弃道:“沈氏被废去皇后之位,却还是朕的太子妃,发妻,你也配!” 于无人时,太后更加担忧皇后和太子的处境,越发不敢再以铁腕凌厉去对付妃妾,只能不断的召见无子女但位份高的妃妾,将失去生母的六公主和七公主寄养在她们的膝下。 希望她们看在将老有所依靠、有所寄托的份上,能对皇后多加照拂。 那些从潜邸出来的妃妾,虽已经老去,到底在皇帝夺位的时候母家都是出了大力气的,有她们为皇后进言,倒也平静了一段时间。 只是太后似乎忘了一件事,那些位份高的妃妾为何没有机会生下子嗣。 以为在她们已然没有生育机会的时候给她们送去一个公主,便能抚平她们失去自己孩子的伤痛么? 自然是,不可能的。 而这一点,太后也清楚。 只是太后已经没有办法了,她劝不住皇后任性的脾气,也来不及将她调教的铁腕凌厉,只能在她还在的时候尽量让皇后的日子稍许平静些了。 而这样的平静,便也注定了会在皇帝欲与大秦结姻亲之宜时,宣告结束。 倾禾公主终于从断断续续的线索里,得到了蒋陌如今身处之地。 趁着帝后祭天告祭太庙时,悄悄溜出了京城,一路寻着蒋陌的踪影而来。 早春最后一场雪后,晴朗的日光钻破湿重的云层洒在浓荫翠绿之上,棕褐色的枝干上是玉洁的白梅宛然盛开,幽冷的香味缓缓萦绕。 于断桥残雪的尽头,于枝条出尘之下,倾禾见到了那抹清隽而温柔的身影。 身为嫡公主的傲气她该质问他为何不告而别,然而于情感之上,他才是占据高岭的那个。 因为他从不曾真切的流露过对她的深情。 她踩着积雪,缓缓上前,一开口,连自己都被语调里的包容与微颤吓到:“阿陌、来赏梅吗?” 蒋陌淡漠的眸子望着白梅出神,积雪吱嘎,他自晓得有人靠近了,闻娇丽语调,缓缓眨眼间换上温和目色。 回头,似乎惊讶的看着她:“倾禾?” 一碧春水带动粼光自断桥下蜿蜒而过,倾禾觉得那样潺潺清泠的流水声便似他的语调,能安抚她不安的心。 半个多月的辗转让她看起来有些疲惫,但出门的时候还是做了精心的打扮,湖绿色的纱袍在蒋楠春景里,娉婷生色。 倾禾似坠落河流的人,终于抓到了浮萍:“阿陌说走就走,也不曾给我留下什么话,我堂堂公主,还要寻边山水来你身,太过分了。” 他出色的容颜上有笑容如玉温润,等着她,缓缓走近:“你出宫,陛下和娘娘可晓得?” 倾禾在他面前蹲下,一如往昔姿态,伸手,扣住他的掌,感受到他掌心有笔触与琴弦留下的薄薄的茧,在她细腻的皮肤上留下细痒的触感。 在他面前,她从不是尊贵的公主,只是一个普通的眷恋着他的女子。 额上一温一凉,是他真实的呼吸,像这个时节里暖阳下乍暖还寒的风,静静无声,能感受的唯有洁白梅花花瓣掉落在皓腕间的轻软。 难怪他会喜欢,阳光下的白梅,真的是很美,很纯净啊! 她扬起笑,有些哽咽,微微一眨眼便落下泪来:“我很想你,阿陌,我真的很想你。” 雪水初融的烟波浩渺弥散在空气里,沁凉而清新,断桥两岸杨柳枝条舒展,点缀着嫩黄芽儿,一星一星的柔软。 这样的蓬勃之气里,他的语调亦是充满了柔情的生机:“我们不是遇见了么?”轻轻握了握被她扣住的手,以若即若离的回应攥紧眼前人的方向,“还是这么任性,也不怕宫里担心。” 倾禾摇了摇头:“阿陌,父亲听了华贵妃的枕头风,要我去大秦和亲。我不想去,我只想与你在一处。” 她抬眼,迎面看到的是那双漆黑如墨玉的眸子里含着清浅而暖融的笑,深瞳里她看到了自己的面孔,唯有她。 于这样清晰的独占里,她提出请求:“阿陌,娶我,好不好?” 白梅上覆了雪,在日光里慢慢融化,一点一滴如琥珀包裹着清丽的梅,细风拂过枝条,微微摇曳,闪烁着如点点熠熠流光,早莺滴沥着落在枝头,惊动枝条,水珠如雨落下。 皇后早年里打压毒害妃嫔,多少孩子早夭,甚至有太多生命的萌芽都没有机会出生。 如今打下了大梁,大周需要修生养息,与虎狼治国的大秦修好,势在必行。 秦本为强国,许以正经公主才可彰显诚意。 而宫中,大公主而二公主已经出嫁,四公主、六公主、七公主方十岁不到,适龄的公主唯倾禾一人。 这算不算是沈缇与白凤仪阴毒过了头,留毒自家了? 蒋陌的冷笑于那簌簌而落的晶莹里一闪而逝。 他以一目惘然与无奈她对视:“倾禾,我避走于此,你便该明白,陛下并不同意我与你走的太近。” 倾禾的骄傲与鄙夷并没有在目中停留太久,心慌与不甘旋即占据她所有的情绪。 她摇头,红玛瑙的流苏在她鬓边有行云流水的姿态:“他的眼里只有妾室,只有他的江山,哪里还有我这个女儿。”她掩面轻泣,以期惹来他的心疼与安慰:“阿陌,让我做你的妻子,让我留在你的身边,我可以不做这个公主的。好不好?” 二月里,芙蕖尚未来得及盈满芬芳,唯有农女清俏的身姿站在一叶轻舟之上,鸳鸯成双在粼粼波光里时而交颈密语时而起伏于碧波中,绵绵歌声萦回。 蒋陌抽回被她紧握的手,掌心又湿黏的汗,如泪倾覆。 他目中的悲伤不惨一丝虚假。 当初那个人也是这样在母亲面前无奈的吐露自己的困境吧? 而他的母亲,信以为真,一次次替他挡去灾祸,替他以“困境”为借口纳进一个又一个身世显赫的侧妃、庶妃,让他享尽齐人之福的,是不是? 到最后,所有人得到了想得到的,唯有付出一切的她,信任所有至亲的她,还有无辜的他,被毫不留情的除去! 蒋陌眼底有摇曳的火焰,睇着她楚楚与昂扬交织的面孔,仿佛,一切都是为了她而压抑着。 “你是陛下唯一的嫡女,他不会轻易将你许嫁大秦的。终究,太后还在的。而我之疾,即便能站起来,也而永远无法做到与正常人一般能跑能跳。” “你是天之娇女,如何能守着我这样的废人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