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解忧烦
孟戚的身形并不算高大,不过挡一个墨鲤还是勉强可以的。 令青乌老祖惊异的是, 墨鲤究竟是怎么出现的? 两个绝顶高手过招, 在内劲横扫的范围内, 别说一个人了, 就算一只蚊子也飞不进去!最多就是个实力相当的高手扔出暗器, 或是干脆抄起武器加入战团, 不管哪一样,都绝不可能像墨鲤这样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距离两人如此之近的地方。 绝顶高手原本就拥有超出常人的敏锐, 更何况这是交手过招, 稍有差池就是性命不保, 谁不是全神贯注? 青乌老祖正是因此, 百思不得其解。 ——墨鲤究竟是怎么出现的?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为何没有半点征兆? 容不得青乌老祖多想, 凌厉的剑光再次出现。 他急忙运起内功,想以铁拂尘破开这似惊涛骇浪般扑面而来的剑招。 铁拂尘是江湖上一种较为歹毒的偏门武器, 在蓬乱的尘尾可以搅乱他人的招数, 让人眼花缭乱只能接连闪避, 藏在其中的拂尘杆末端尖锐而锋利,一戳就是一个血窟窿。 这等危险度不下于刀剑的武器, 拿在手中却很少引起旁人的警惕。 二皇子看到坚硬的木质桌案像豆腐似的被青乌老祖一戳就一个大洞, 惊得目瞪口呆。 “啊!” 这时他才看到孟戚身后多出来了一双手。 持剑、持刀……再加几双持法铃、木鱼、莲花的手, 岂不是寺庙里的多臂金刚泥塑? 二皇子揉了揉眼, 愣是没有看到墨鲤的身影, 便以为是自己眼花, 错认了残影。 刀锋黯淡无光, 远看内劲气流的中心还是只有铁拂尘跟软剑造成的道道光影,青乌老祖与孟戚的人影混在里面都很难看得清楚,而且忽东忽西,前一刻还在偏殿门口,下一秒就快要到眼前了,不等二皇子爬起来狼狈逃窜,劲风削掉了他一层头发之后,又转移到了残存的半截房梁上。 二皇子满身冷汗,伸手一摸头顶,看着乱七八糟的碎发咬牙切齿地说:“疯子,江湖人都是疯子。” 打得这么惊天动地,皇帝怎么可能会过来! 还天下第一高手呢,跟人打了半天都分不出胜负! 青乌老祖有苦说不出。 之前他跟孟戚交手过,甚至墨鲤加孟戚一块儿上他也勉强挡住了,这倒不是说青乌老祖的武功在孟戚两人之上,换成孟戚也能同时应对两个同级别高手,毕竟武功到了他们这个地步,已经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的,他们或许会败,但很难被杀死。 二对一,就是从游刃有余变成了狼狈应对。 可狼狈应对也是应对,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死的,就是想跑的话跑不了,所以时间拖久了对青乌老祖不利。 上次是天现异象,青乌老祖趁机脱逃。 然而经过那么一番交手,青乌老祖已对这二人的武功有所了解。 ——绝顶高手总能在过招之中发现对方的缺陷。 孟戚确实是个劲敌,他带来的那个人武功同样不差,可青乌老祖亦是个武学天才,他的武功不是靠嘴皮子吹出来的。武林高手为何喜欢一次又一次约战?正是因为能从上次吸取经验,发掘出新的招数,并有信心打败对方。 事实上,等到见了面,一交手就会发现对方同样进步了。 青乌老祖就处在这样的失落里,尤其令他不忿的是,对面两个人不是领悟了更精妙的招数,也不是窥破了自己招数的破绽,而是配合得仿若一人。 这怎么可能!! 只过了短短一天的工夫,两个武功路数并不相同的人,就能默契联手了? 青乌老祖简直怀疑自己身处梦中,他接连后退,又对几乎融为一体的刀光剑影感到匪夷所思,使出的招数逐渐变得混乱。 见鬼了! 师出同门,合练一套剑法的两仪剑也不曾给青乌老祖这般怪异的感觉。 因为孟戚跟墨鲤没有用合招,也没有默契十足,关键其实是这两人的内力——莫名其妙就融合了,互不排斥,无缝衔接,这才让青乌老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联手”带来的压力。 江湖上的围殴,大多数情况都是你出一招我出一招,是轮番打,不可能真正做到两招合一,也不能彼此站得太近,内劲不会分敌友,打在同伴身上一样会受伤的。 饶是青乌老祖再聪明,也想不到这是由于“龙脉交换了灵气”。 金龙与黑龙出现在太京上空,不是下了场雨那么简单。 孟戚当日也不是因为偷看墨鲤,心神动摇才变成原形的。 太京龙脉正是在鏖斗受到另一条龙脉灵气的冲击,无法融合,又极力地想要把对方纳入自己这边,共同御敌,这才导致了天现异象,紧跟着被青乌老祖逃脱。 昨日的逃命之机,成了今日的催命之符。 青乌老祖闷哼一声,口鼻溢血。 他感到自己面对的不是两个敌人,而是一个武功比他高了一倍的人。 这位藏风观的观主,终于露出了恐惧的神情。 “孟国师……我们可以……” 刀刃一闪,墨鲤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因为墨鲤发自内心地觉得,青乌老祖蛊惑鼓吹的本事比武功还厉害,能把龙脉说到怀疑历史的程度,这是何等的功力?墨鲤完全不想再领教一遍! 孟戚的剑势本已到了尽头,青乌老祖堪堪避过,然而衷情剑竟然借着无锋刀气流带来的那一股助力,硬是再往前推进了一尺。 “噗!” 青乌老祖口吐鲜血,遍布周身的内力罡气刚刚被剑锋破去,他因反震受了严重的内伤。 危急之下,他奋力将拂尘一丢。 天蚕丝的拂尘尾四散开来,使刀刃为之一缓,而铁杆撞到剑锋,携带的强大内力震得两柄武器同时歪到了旁边。 青乌老祖借着丢出拂尘的空当,一狠心使用了密法,加快了遁逃速度,他必须在一炷香的时间内逃出重围,服灵药恢复功力,否则就会因为密法伤了丹田根基。 墨鲤正要追上去,却被孟戚及时拦住。 “别出春华宫。” 这时外面传来轰然巨响,空气里弥漫着硝烟味。 “火炮?” 二皇子惊怒交加,显然没想到陆璋把这样东西都拖过来了。 万和殿是个陷阱,春华宫竟然也是个陷阱? “可恶!”二皇子重重一拳砸在砖石上,鲜血直流。 春华宫偏殿摇摇欲坠。 墨鲤看了艰难往外爬的二皇子一眼,顺手把人提了起来,趁着漫天烟尘翻滚,跟着孟戚往春华宫深处奔去。 半道上,他们看到一个浑身焦黑,头发胡须全部烧光了的人躺在深坑里。 青乌老祖还没有死,深厚的内力护住了他的心脉,还留了一口气。 他一心戒备可能追上来的两个劲敌,忽略了前方,结果被火炮轰了个正着,似腾云驾雾般飞出去了十几丈,砸在一面宫墙上,又跌落在地。 他喉间发出怪异的声音,然而身体已经不复人形,筋骨断裂,肢体扭曲。 “送他上路罢。”孟戚叹了口气。 剑风挥过,坑底的人便不再动弹。 “青乌老祖的大弟子呢?” “被我废了武功,丢在春华宫偏殿门口。”墨鲤顿了顿,回头看彻底变成废墟的偏殿,觉得那人已经没救了。 孟戚随口道:“解决了就成,我们先撤。” 墨鲤把二皇子也打晕了,因为他在烟雾里咳嗽个不停,会暴露行踪。 “外面全是禁卫军……” “不用担心,这里距离密道已经很近了。” 孟戚不受烟尘的影响,熟练地带着人在殿宇与宫墙之间穿梭。 墨鲤疑惑地问:“我们来的时候,密道不是已经被挖塌了吗?” 地下水脉倒灌密道,还能走吗?再者那个院子应该也被禁卫军重重包围了。 “你忘了密道里的地形?没事,被淹没的只是出口的一截,密道弯曲复杂,地势高低不同,只要我们找对了路……” “这个怎么办?” 孟戚还没说完,墨鲤就打断了他,晃了晃手里的二皇子,然后说,“他走不了密道,难道要把人丢到东宫?” 孟戚:“……” 齐朝皇室的家务事,孟国师完全不想管。 这个二皇子性情冲动,脑子也不算好使,完全是个累赘,可是既然遇到了,大夫又顺手救了,总不能再让人去死。 若是二皇子出现在东宫,太子的罪责就说不清了。 “虽说不能帮太子解决烦恼,但也不能把麻烦就这么丢过去。” “大夫说得对,我们不能就这么走了。”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做。 孟戚抬手压在一面墙上,忽而发力。 赭红的宫墙先是逐渐摇晃,随后崩解坍塌,墙外的禁卫军一片慌乱,纷纷闪避。 “走!” 孟戚带着人,轻松地逃出了春华宫。 禁卫军连他们的影子都没见着。 “陆璋再能藏,可他不能一直躲着不见大臣,尤其是在皇宫内动用了火炮之后,闹出这么大的阵仗,他必须尽快安抚朝中众臣,重新掌握京畿大营,肃清叛逆分子。” 孟戚翻出地图往上一指,正是宰相们入直办事的文远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