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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门都能闻到臭气熏天——那竟然是一桶大粪。郁青目瞪口呆:“这是什么人啊!” 润生表情阴郁,在门口站了很久,都没动弹。 虽说一分完班就算暑假了,但学校里仍然有老师和校工。润生挨完骂,又吃了许多责备,最后被要求留下来把门口清理干净。 这可真是要了润生的命。他的脸色终于红胀起来,倔强地站在边上不肯伸手。 郁青知道他洁癖严重,在家里也从来不做什么家务。就算是学校里值日,也没人敢给他安排扫厕所这类事。于是把他哄到了一边:“你去cao场等我一会儿吧,很快就弄干净了。” 那会儿学校里没有保洁员,清洁都是靠校工和学生。郁青和校工大爷还有几个热心肠爱劳动的同学,弄来了不少沙子开始清理地面。郁青正要去倒秽物,润生终于走了上来,低声道:我来吧。 虽说齐心协力把门口弄干净了,但发酵的大粪味道仿佛还是在空气里久久不去。 郁青闻了闻自己,突然一点儿也不想吃午饭了。润生这会儿看上去脸色发绿。他在郁青身边安静地站了片刻,忽然脚步不稳地冲进卫生间,对着水池吐了起来。 郁青跟上去,心疼地拍了拍他:“赶紧回家去洗澡吧。” 润生在水龙头底下漱口洗脸,甩了甩头:“我不回去。万一他们偷偷跟在我们后头,找到家里怎么办?” 郁青茫然道:“不至于吧?” 润生无力地冷笑了一声。 郁青小声道:“那现在怎么办,这附近应该也有浴池吧。” 润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喉结上下滑动:“我知道有个地方。” 润生说的那个地方,在江边某个安静的居民区,是个装修得很干净的小浴池。大夏天,又是工作日的中午,浴池里几乎没有人。 润生带着郁青走进去,服务台后头一个胳膊上有刺青的寸头小伙正把脚翘在台面上看报纸。 郁青看见那个刺青,心里有点儿打突。润生却很熟稔地和对方打了个招呼:“小马哥。” 年轻人放下报纸,不满道:“马哥就马哥,干什么非加个小字,有没有点儿规矩?”他鼻尖动了动,诧异道:“这是咋的了?跳大粪坑了?” 润生阴郁道:“差不多吧。” “那你别来我这儿洗了。”小马哥不悦道:“我那泡池的水是早上新换的,今天还一个人都没洗过呢。” 润生洞悉道:“别胡说八道,你自己肯定先下去洗过了。” “这我自己家的池子。”小马哥理所当然道:“我想怎么洗,就怎么洗。” 润生也不和他胡缠:“我晚上要去东铭哥那里弹琴。” 小马哥扁了扁嘴,似乎天人交战了一下,最后咬牙道:“去吧去吧。先说好,这会儿搓澡师傅还没来,你自己凑合洗洗吧。” 润生耸耸肩:“给我拿两套干净衣服,还有香皂毛巾拖鞋,全都要新的。” 小马哥拍案而起:“你不要老是把自己当爷!” 润生抽出钱,轻轻扔在台上:“够了吧?” 小马哥气焰一灭,飞快地抽走了钱:“就是东铭哥把你惯的。要是在葛四那儿,你一天得让人揍八个来回。” 他扔出了两个钥匙牌,进屋去了。再出来时,手上是一堆包装都没拆的新衣服。 郁青把东西接过来,礼貌道:“谢谢哥哥。” 小马哥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声音友好起来:“甭谢,小傅花了钱的。” 浴池没有人,两个少年痛痛快快冲了个澡。空气里很快只剩下水汽和香皂的味道,这让郁青感到放松又快乐。只是想到润生方才的遭遇,他又没那么开心了:“要不要给你mama打个电话?这是她的事情吧,不该你来承担。” 润生正在冲洗身上,心不在焉道:“嗯。” 郁青拿他没有办法:“嗯是什么意思啊,你要让她晓得有这个事啊。” 润生懒懒道:“知道了。” 郁青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在替润生发愁。 润生却默不作声地把目光转到了别的地方去。郁青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正盯着自己的那里在看。 郁青不解道:“又怎么了?” 润生不太自然地移开了目光:“多喝点牛奶吃点rou吧。” 郁青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润生已经接近成人的身体,不太好意思地把腿并了起来:“嗯。” 这次换润生不满了:“嗯什么嗯啊。”他抓过洗发香波,不容置疑道:“过来,给你洗头。” 郁青奇怪道:“我会洗啊……” “你洗不干净。”润生理直气壮道。 郁青只好任由他把香波弄到自己头顶,开始揉搓自己。润生说话很不讲理,其实手上动作很轻。他揉了一会儿,嘟囔道:“你头发真厚。” “我感觉你不是想给我洗头。”郁青闭着眼睛,诚实道:“你就是想玩儿我的头发。” “我哪有。”润生不承认。他仔仔细细地用指尖揉搓郁青的头发,郁青被他揉得舒服,几乎有点儿犯起困来,忍不住软软道:“快一点嘛……” 润生的声音却变得有点奇怪起来:“好好说话。” “我可以睁眼睛了么?” “不可以,要冲水。” “哦。” 浴池里空旷安静,只有水声哗哗响着。郁青老老实实闭着眼睛,让润生冲洗自己头发上的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