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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国若是能结盟,她将放开与波斯帝国之间的边界,促进双方的往来,双方相互给予“最惠”待遇。 “以前米底的情形您多少也知道一些,如果少了巴比伦这个贸易伙伴,王国的发展会举步维艰。” 居鲁士很明白这一点,富庶得流油的巴比伦,也正是他不惜发动庞大兵力入侵的理由。 “这样做,会令我很为难。” 在伊南面前,居鲁士完全不用隐瞒他的心思,因为双方都是统领国家的王者,对于如何平衡国内的势力,两人沟通起来完全没有障碍。 居鲁士攻打巴比伦,无功而返会令他无法向波斯军方和波斯国内势力交代。他需要的不止是贸易带来的实在好处,他还需要征服的名声。 伊南点点头:“我理解。” “因此我可以让出巴比伦的王位。” 伊南这句话说出口,居鲁士震惊地望着眼前这位“姑外祖母”,半晌,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 “巴比伦王国,不再以‘巴比伦’为名,从此改名为‘迦勒底’①。” “这个国家也不再以‘王国’作为政体,国家将秉承人民的意志,由‘公民大会’和‘长老院’两个决策机构共同行使原本属于国王一个人的权力……” 居鲁士越听越觉震撼,他支起耳朵,仔仔细细地把伊南的每一个字都听在耳中,飞快地思考。 伊南所说的执政形式,并不算罕有,希腊的各个城邦、海洋对面的迦太基……都有以“元老院”为领袖执政的“共和”体制。 但是他怎么也想不通:一个已经在位的君主,竟然愿意把手中的权力移交出去,交到“人民”手里。 居鲁士觉得这种安排,一定程度上他是可以接受的——波斯帝国那边,他可以命御用文人大肆宣扬,这是一场“城下之盟”,逼迫对方的女王退位、改制;他解放了无数被巴比伦奴役的人,并且打通了与巴比伦往来贸易的渠道…… 最关键的是,这场战争对于双方都没有造成兵力与人口的损失,城池依旧矗立在两河之畔,百姓们也不会流离失所——成为兄弟之邦以后,两国都能稳稳当当地立于强者之林。 居鲁士虽然这么想,但口头上他还要争取一下——漫天要价、就地换钱,不止应用在商业领域,在政治上也一样适用。 只见他轻轻摇头,对伊南说:“尊敬的女王啊,您的建议十分动人,但恐怕我依旧很难向我的部下与波斯人民交代。” 伊南当即轻轻扬起嘴角笑了。 “如何向您的部下和国民交代,那是您的事。”她傲然说,口气仿佛居鲁士目前只剩下这一条选择。 居鲁士眉头一皱,不解对方的意思:明明他已经兵临城下,为什么对方还表现得像是胜券在握的样子?什么叫那都是他的事? 只见伊南伸指在居鲁士帐中的地面上轻轻划了两道。 居鲁士一代名将,一看就知道,这两条线是代表着幼发拉底河与底格里斯河。 又见伊南在地面上轻轻地划了一道。居鲁士马上说:“米底长城!” 伊南抬起头,看看他,点了点头,然后又低头,在幼发拉底河畔点了一个点。居鲁士:“巴比伦!” 伊南便不再说话了,只是抬头微笑着望着居鲁士。 居鲁士看着地面上这个极其简单的地形图,一面看,一面飞快地思索对方究竟是什么意思。 说实话,这地面上的三道线,连在一起看,实在是像一个口袋。 居鲁士猛地倒抽一口凉气,带着满眼震惊抬头,正好对上对方那对亮亮的眼睛。伊南一双美目,见到居鲁士这样的表情,竟然笑成了弯弯的月牙形状。 居鲁士完全明白了。 他虽然突破了长城的侧翼,率大军绕过坚不可摧的米底长城,越过一马平川的两河平原,来到巴比伦城下。可是巴比伦大军的兵力并未受损,此前一直在各城池之内坚守不出,休养生息。 而天险依旧是天险,只要将底格里斯河上游开凿的那些引水渠堵上,底格里斯河马上又是能够堵截大军去路的滔滔河流。 对方想必已经留下了后手,轻易丢弃给波斯大军的米底长城,想必能轻易地再夺回来。 到那时,两条河,一道长城,这就是一个口袋,将十几万波斯大军全部兜在这个口袋里。 如果他想要征服,想要杀戮——那么好,巴比伦的女王,就会让他被征服与被杀戮。 瞬间居鲁士觉得被对方给的压力彻底压住,他心头是绝望的。现在他除了接受对方的条件之外,的确无路可走。 但居鲁士不愧是一代君主,拿得起,放得下,既然伊南给了他最优解,他自然会按照伊南给的最优解行事。 因此他深深向对方拜倒,沉声说:“谨遵长辈之命。” 输在这位姑外祖母手中,他输得口服心服,一点也不遗憾。 接下来,居鲁士立即将他的心腹谋臣招入帐中,与伊南一道,双方立即议定了议和的诸般细节,并约定明日巴比伦开城门,迎居鲁士入城议和。 等到将一切细节敲定,天已经蒙蒙亮了。伊南告辞离去,她在巴比伦城中也有无数的事要准备。 居鲁士面前,地面上依旧是三道一点,深深的划痕。 居鲁士突然想起,他帐中……是硬地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