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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汉谟拉比理直气壮:“王为什么不能让这些人重新成为巴比伦的自由民?他们本来就是。” 尊贵的阿维鲁们无法反驳,但是他们敦促汉谟拉比在律令上增加一条限制条件:只有曾经的巴比伦人自由民才能为自己赎身。 汉谟拉比从善如流地接受了。 殊不知, 这已经为奴隶到自由民的阶层跨越打开了一条通道。 很快, 汉谟拉比又增加了一条律令:“在国家需要时, 王有权征用瓦尔杜服兵役,征用的瓦尔杜能够抵充税金。” 大贵族们对此并无太多异议:在他们看来,瓦尔杜是可以与白银划等号的。既然王同意用人抵充税金,那他们也没有什么可不同意的。 但是在贵族们的视野之外,还另有一条律令是专门颁给军方的:“服满兵役三年的瓦尔杜,可以转为自由民阿维鲁。其妻子与子女,一并获得自由民身份。” 另一条通道也打开了。 汉谟拉比双手托着写满了律令的泥板,问他身边那个“笑嘻嘻的小坏蛋”:“这正是你想要的吧?” 伊南微红着脸点点头。 她在这个时空的目标并不是见证奴隶制的消灭,在现有的生产关系下,完全消灭奴隶制是不可能的。但是上升通道已经出现,阶层矛盾出现缓和——而且这些与她在这个时代的观察目标:法律的出现,息息相关。 “希律,你准备的怎么样了?”汉谟拉比问面前一步远的地方,躬身站着的黑袍礼官。 “禀报王,所有的‘习惯法’已经都整理出来,您以前的‘判例’正在整理并提炼。”希律朗声回答。 自从他回到巴比伦之后,就已经将“正义之门”的差事都交给了身边其他的礼官,自己则专心整理相关法令。他的目标是,整理出一套,可供礼官处理投诉、判决案件时参考的完整法令文件。 “不是这个,是问你,你打算拿自己的穆什钦努身份怎么办?” 汉谟拉比似乎对希律正在做的这件事并不怎么感兴趣——反正有希律在,一切都交给他便是。 希律吃惊地抬起头,眼神飞快地在汉谟拉比身后的伊丝塔小姐脸上扫了一眼。 自从汉谟拉比允许奴隶赎身之后,就有很多人猜测,王会不会允许穆什钦努也自赎其身。 但穆什钦努与奴隶的情况还是不尽相同。他们是王室的从属,没有拥有不动产的权力,但是因为帮助王室打理财产,他们的生活事实上也能过得很富裕。 然而地位低下自不必说,当初希律在萨米耶王子面前曾经受过折辱,那是每个穆什钦努都需要忍受的。 如果希律选择自赎其身,成为自由民阿维鲁——他就可以风风光光地迎娶伊丝塔小姐,但同时他就必须要辞去王室礼官的职位。因为所有的王室礼官都由穆什钦努担任,以保证他们对王的绝对忠诚。 希律想了想,低下头对汉谟拉比承诺:“尊敬的王,希律暂时不想有所改变。” “希律手上有极为重要的工作,现在只想埋头做事,眼中也只有那些差事。” 伊南站在汉谟拉比身后,听见这话,心中微微震动。 获得更高的身份、过上富足的生活,迎娶心爱的女人——希律明明面对这样的机会,却直言放弃。他知道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 “让正义之光照耀大地,消灭一切罪与恶,使强者不能压迫弱者。”——这一句誓言,希律并不只是说说而已。他是真的在践行。 伊南顿时笑了,她果然没看错这个男人。这个世上,如果有谁能独力完成编纂法典的伟业,那必定是希律,除了他之外,再没有人能够担起这个重任,完成这项伟业。 汉谟拉比奇怪地望望身后的姑娘,又望望希律,咳嗽了两声说道:“奇怪……王原本以为……” 汉谟拉比原本以为身边这两个小的两情相悦,毕竟他们合作无间,彼此能够心意相通。 但是他问起此事,却一个说自己只知道干活不想其他,另一个却眼里流露欣慰——这不大对啊! 只见希律的腰更弯了些,他诚恳地解释:“事实上,希律一无所长……也只能做做那些与律令相关的差事。” 伊南望着希律,心知他这番话并不是在自谦。 希律是强大的,也是卑微的。他充满勇气,也心存恐惧。 直到此刻,她才觉得自己差不多真正了解了希律这个人。 “随你们,随你!”汉谟拉比高兴地挥挥手:王本来已经觉得没什么指望了,现在却发现并不是那么回事。 这么说来,他膝下那些王子,竟然还有些希望? * 汉谟拉比回到巴比伦之后,很快迎来了巴比伦历的新年。 伊南的腕表上更新了时间,现在已经来到了公元前1755年。 老国王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他频繁地生病,越来越离不开人。 越是这种时候,老国王对自己的继承人人选就越感到迷茫。 “王多么想再活五百年啊!”汉谟拉比有一回当着伊南的面感慨道,“巴比伦王国就能永远繁荣,永享盛世……” 伊南:这话听着好耳熟。 “究竟怎样才能将王国妥善地延续下去?”汉谟拉比问伊南。 偏巧伊南知道答案:需要制度,制度可以帮助维持稳定的社会秩序,直到生产力推动生产关系再一次发生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