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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南的眼光,在所有工匠们面上扫了一圈。 不努力,不动手尝试,只等着天上掉馅饼……掉礼物,这真的会掉吗? 工匠们相互看看,终于都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里,作坊赫然成了工匠们的试验场—— 他们开始试验各种各样不一样的玻璃配方。 第一次直接用砂子烧出的玻璃,冷却之后颜色并不纯净,确切地说,有点儿发绿。 但是伊南早先命人从埃利都采购来了各种各样的海草:这些海草目前已经都被晒成了灰,分别被放在一个一个的罐子里,罐子上做着标记。 伊南让人把不同种类海草烧成的灰混入砂子,一起送到窑炉里去烧制。 第一只坩埚,烧出来的玻璃是深绿色的; 第二只坩埚,烧出来的玻璃是桃红色的; 第三只坩埚,烧出来的玻璃竟然是宝蓝色的…… 工匠们都为之震惊:原来,把海草烧成灰,加入砂子,就能让烧出来的“玻璃”呈现出不同的颜色? 这么一来,只要他们能够找来各种各样的海草,那岂不是想要什么颜色,就可以烧出什么颜色的玻璃? 但是伊南一直不太满意。她指挥工匠们反复试验,直到将所有从埃利都得来的海草都试了一遍。 工匠们会听见她反复地念叨“二氧化锰”①这个词——但没人知道是什么意思,他们的语言里也从没有过这个词。 最终,一直在埃利都负责采购海草的工匠回来了,带回来一种此前从没送来过的海菜,并且说这种东西在埃利都也不算多见,一定得要到幼发拉底河入海口处的小渔村才能找到。 伊南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和工匠们一起,把这种稀有的海菜烧成了灰。负责采购这种海菜的工匠有些心疼,说:“渔村的人都拿这种海菜做菜吃,非常美味……据说有rou味。” 可惜再美味,这海菜还是一样被烧成了灰,滤去杂质之后被加入砂子里,然后送入窑炉里烧制。 等到这一炉的玻璃被烧出的时候,所有的工匠,和在一旁拉着风箱的奴隶们都被震住了。他们的眼光再也挪不开眼前的刚刚出炉的玻璃,有些人几乎感动得落下泪来。 只见那玻璃完全是透明的,纯净到没有任何颜色。 但是透过这一枚玻璃珠,却又可以看见自然里所有的颜色,鲜艳、清晰。 “这太美了——” “简直和水晶一样。” “这……是神明赐给我们的玻璃吧!” 工匠们屏息欣赏眼前的透明玻璃珠,仿佛他们刚刚亲手做出了在矿山里才能采到的水晶。 水晶多昂贵呀,而眼前这玻璃珠子的原材料……砂子和海菜,才值几个钱? 工匠们已经在想象,他们将各种首饰上原本该镶嵌水晶的地方,都换成是这种——玻璃…… 正想得美,却听伊南笑着说:“打住,别做梦了。” “水晶是水晶,玻璃是玻璃。” “我们不能昧着良心用玻璃去挣水晶的钱,那会给我们惹麻烦的。” 工匠们一想:……也是。 天上掉银子的美梦立刻醒了,大伙儿纷纷叹了口气。 “但有很多以前没法儿用水晶来做的东西,现在都可以用玻璃来做了。”伊南眼见这眼前这群人的情绪低落下去,赶紧话锋一转,“比如说,用玻璃珠穿成的帘子,你们觉得会有销路吗?” 工匠们听见,全都吓了一跳。 伊丝塔小姐的家族,原本是尊贵的阿维鲁,乌鲁克地区首屈一指的贵族——可是她的家,都还没豪富到,可以用水晶珠穿成流光溢彩的帘子来装点。 但是仔细想想,如果把水晶珠,用相对便宜的玻璃珠来代替,穿成帘子,那么不止是王公巨贾,哪怕是中等人家,也能用得起。 有门儿!——工匠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渐渐都面露喜色。 他们立即七嘴八舌地商量起来: 有些人说,可以用不同颜色的玻璃珠穿成不同颜色的珠帘,七彩缤纷; 也有人说,就用无色纯净的玻璃珠,穿成帘子就挺好,堪比水晶帘; 这时就立刻有人建议,能不能干脆将玻璃珠表面打磨出切面,让玻璃珠也能像水晶珠那样,反射出晶莹璀璨的光线; 更有人提出,要不就把有色的玻璃珠,包裹在无色或者其他颜色的玻璃里,做成层层叠叠的效果…… 讨论到这个程度上,伊南觉得完全不用再管了,这些精于首饰工艺的工匠们,就算是审美稍欠,又或是缺乏创新,但是拿到这样的新材料,无论如何都会生出些自己的主意。 她直接找来了所有工匠中最年轻的一个,因为这个匠人因为资历太浅,在大家的讨论中完全插不上话。 她让这个工匠帮忙,制作了一条长长的,中间空心的铜管。 铜管的制作很简单,将事先准备好的狭长铜片加热,弯成一条管子的形状,然后再在接头处用力捶打,让铜片之间没有缝隙,铜管就做成了。 伊南让这年轻工匠提着做成的铜管,来到兴奋至极的工匠们之中。 “你们都讨论出了什么了?”她微笑着问,料想眼前这群人的成果应该很丰硕。 果然,新奇的主意五花八门,工匠们愣是用他们“普通”的想象力,畅想了富人与贵族生活的全部点滴,见缝插针地把他们所能想到“玻璃”的用途,都给嵌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