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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南几乎失笑,想想也确实有可能。 “至于阿摩利人派通译来跟着他们,大概是想向王示威——就算没有乌鲁克,也还有孟菲斯;如果王再不重视他们,他们就转而跟孟菲斯那边做生意。” 吉尔伽美什继续说。 伊南心想,吉尔伽美什的推断很有道理,一举将埃及商人和阿摩利通译的动机全都推测出来——只是不晓得怎么证实。 谁知,新年当天的庆典一过,埃及商人竟然偷偷托人联系了她,想要见她一面。 见面之初,商队的领袖始终旁敲侧击,百般打听,想要知道伊南是不是出身于“埃及”。 伊南听了半天,才明白对方是把自己当成了埃及王室斗争之中的牺牲品流亡王子。她只能摇手否认,随后把沙哈特嬷嬷所说的那个“恩基朵”的传闻告诉商人们——她实际上是个用泥土捏出来的“土著”。 商人们听了很泄气,大约觉得怎么在苏美尔这里总是遇上各种“半神半人”,“神造之子”……但是他们毕竟是商人,泄气归泄气,但还是神神秘秘地拿出一只匣子,向伊南推销起了里面的奢侈品。 伊南一瞧,一切果然如吉尔伽美什所料,匣子里盛着绿松石做成的圣甲虫戒指,黄金镶嵌了紫水晶与红玉的心形护身符、黑曜石雕琢而成的猫头鹰圣像…… “这些……都能护佑您在进入阴间之后,顺利通过‘阴间之神’的审判。”商队首脑压低声音,劝说伊南。 看起来埃及的商人在吉尔伽美什那里吃了点亏之后,还确实是去做了一点功课的;但可能因为观念根深蒂固,即使盖头换面套上了一个苏美尔的“壳子”之后,里面那套核心却还是埃及的。 面对这样的生意经,伊南也很服气。 “不如我这样说吧。”伊南好言好语地规劝,“其实这样的东西在乌鲁克有很多,您看看我。” 埃及商人眼光齐刷刷地打量伊南,看得见她颈项里佩戴的颈饰,黄金的颈环上镶嵌着晶莹剔透颜色绚烂的鸡血石,她双臂上戴着黄金臂环,衣袍上每一边都垂落着金流苏。 “看来王对您真是宠幸啊!”商人们见到,就一起感慨。 伊南立即伸手扶额——王怎么就宠幸她了? 吉尔伽美什哪懂这些,所有这些装饰都是神庙的圣倡jiejie们给她装扮上的。也真的亏她们有这样的耐心,竟然到今天为止都没有向吉尔伽美什透露她的真实“性别”。 她只得再拿别人举例:“这两天乌鲁克在欢庆新年,你们应当也看见盛装的乌鲁克姑娘太太们了吧。她们身上穿戴的,恐怕也不比各位准备的这些差?” 乌鲁克的女性个个都是家里的“首饰橱窗”,无论老幼,是否已婚,都很喜欢把家里的首饰都戴在身上,出门招摇,喜庆的时候尤其如此。 埃及的商人们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原来苏美尔人更喜欢在活着的时候多戴几天首饰。 另外,苏美尔人的首饰匠人,技术也并不比埃及的差,而且更加理解苏美尔人的审美与喜好。 伊南则好心好意地劝:“各位,其实不止是乌鲁克,整个苏美尔地区,对矿石和贵金属的需求都很大,铜矿石、铁矿石,当然,黄金、白银这样的贵金属苏美尔人也是欢迎的……当然,我知道这些利润可能不够大,吸引不了你们。” 几个埃及商人相互看看,点点头。埃及拥有金矿,但是缺少白银和其他材料。将各种外来材料通过埃及成熟的珠宝加工业加工成为首饰,再运输到别处进行贸易,显然利润要比运输原材料要高得多。 总体而言,埃及人和苏美尔人在商业上更像是竞争对手,能够互补的地方并不多。 但伊南这样坦诚,将乌鲁克的全部实情坦然告知,令来自埃及的商人们也十分感激。他们相互看了看,最终决定告诉伊南一个重要的“秘密”。 “王,您猜测得不错,阿摩利人这次派了通译陪伴埃及商人过来,确实是为了示威。” 伊南从埃及商人那里得到了确凿证据之后,赶紧把消息告诉了吉尔伽美什。 “阿摩利人对您拒绝了他们的联姻请求十分不满,想要借此机会与埃及建立贸易关系。将来阿摩利身处苏美尔人与埃及人之间,正好左右逢源,两头得利。” 吉尔伽美什一脸的得意:“王这不早就想到了?” 这个家伙,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但是在伊南面前却毫无掩饰,遇事判断对了就得意,错了就懊恼,很符合他二十岁不到的年龄特点。 “王打算怎么做?”伊南坏笑,“要不,您再考虑考虑联姻?” 吉尔伽美什倏地从座位上站起身,瞪她一眼:“想看王出尔反尔,想得美!” “王要做的,是征伐这个两面三刀的阿摩利,把他们打得服服帖帖,永世不敢违抗王的命令,永远也不会生出背叛王的心思。” “这……” 伊南傻眼:她倒是没想到,竟是贸易争端导致了苏美尔人与阿摩利人的战争。 伊南不是个好战的人,但她熟悉两河流域的历史,这片土地从古至今发生了无数次战争,单凭个人的力量绝无可能阻挡战争的发生。 但她没想到战争来得竟如此容易—— 吉尔伽美什决定出兵,竟这么草率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