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学 - 历史小说 - 向生/痛仰在线阅读 - 第8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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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无言,眼睛向下滑落,停在那个包装袋上。

    倪迦顺着看过去,把袋子提起来,“本来是要给你的,已经冷了,面可能也糊了……”

    他打断她:“你做的?”

    声音哑的吓人。

    他什么时候变成这种声音了?

    倪迦低头,不敢眨眼,生怕眼泪掉出来。

    “嗯。”小心翼翼的一声。

    “给我。”

    “吃不成了。”还是不小心,眼泪砸在地上。

    他伸出手,掌心对着她,“给我。”

    倪迦看着那张脉络错综复杂的大掌,扭头,把袋子挎在他手上。

    她固执的扭着头,不看他,眼泪成线似的往下滚。

    陈劲生慢慢蹲下,他感觉到伤口处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他没管,把袋子解开,然后把里面的透明包装盒拿出来。

    打开,香味扑了一鼻,还混合着nongnong的酸意。

    是她亲手做的。

    陈劲生掰开筷子,面确实已经糊了,汤全部泡进去,烂成一片,还很冰。

    他夹住一个还算完整的,送进嘴里,能吃出味道,很香。

    比他平时吃的东西酸很多,酸到眼眶轻而易举就被刺激的发红。

    陈劲生咽进去,又夹了一个往嘴里送。

    倪迦看着他的头顶,“别吃了。”

    他不听。

    “陈劲生,别吃了。”

    他越吃越急。重复着一个动作。

    是了,他从来不听别人的。

    天气很冷,他一受冻,脸就更白了,看着一点血色都没有。

    倪迦在他面前蹲下,手把他的半握住,“给我喂一个。”

    陈劲生抬眸看她,眼睛边框泛着红,瞳仁黑的清透,透到这世上没有什么比他更纯粹。

    他说:“冷了。”

    倪迦眼睛里全是泪,人却笑着,“快点。”

    陈劲生低头,在饭盒里搅来搅去,给她挑了个小到只剩一点边儿的。

    倪迦握着他的手,重新夹了一个大的,“我要这个。”

    他手上使了劲,她没再掰动。

    倪迦轻声说:“陈劲生,听话,行不行?”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眼泪已经流了满面。

    陈劲生不使劲了,他喂给她。

    “好。”

    一盒冰掉的馄饨,倪迦吃了一半,陈劲生吃了一半。

    不能制止,她就分担。

    她把饭盒拿去扔掉,陈劲生就跟在她后面。

    她躬下身丢进垃圾桶时,一双胳膊从后面紧紧缠住她的腰。

    他把她狠狠抱在怀里。

    “别走,行吗?”

    陈劲生傲了这么多年,没低声下气过。

    他只想让她留下来,在这里,在这个他不喜欢的世界里。

    倪迦没有出声。

    他们见面到现在,对于楚梨的视频,对于她是否骗了他,对于她为什么这么久不出现,只字未提。

    有些问题,不需要答案。

    有些答案,也不需要问。

    他相信她。

    正如她相信他,会相信她。

    “陈劲生。”倪迦慢慢拨开他的手,从他怀里转过身。

    他嘴角还挂着一截儿紫菜。

    倪迦轻笑着,嘴唇覆上去。

    她细细密密的吻着他,说了这世上最缠绵的一句:

    “再见。”

    ……

    倪迦离开的那天,a市飘了一场雪,不大。

    她顺利到达美国后,宋彰告知了陈劲生,倪迦出国的消息。

    又一个月后,陈劲生身体康复,a市的高中迎来寒假。

    出院那天,天空又飘起了小雪。

    不大,刚够盖住a市的地面,掩去这座城市发生过的一切庸扰。

    当天晚上,陈劲生于家中自杀。

    ……

    “如果我走了,你可以去找我。”

    “倪迦,我这辈子都不会找你。”

    第49章

    刚到美国的时候,倪迦完全是懵的, 她英语差, 周弥山总不能面面俱到, 手机翻译也很痛苦, 出去和人的交流能力基本为零,吃个饭都异常艰难。

    倪迦的专业是酒店管理,学校不是多好的学校, 但也不差,因为城市好,地理位置有先天优势,学校和当地的酒店都是有联系的, 实习与教学相结合,她很快就忙碌起来。

    白天学专业,晚上补语言。硬件知识比别人落一大截, 她没道理不努力。

    学校大多是留学生, 各国的都有, 不同的文化碰撞在一起,一具又一具陌生而美好的身体, 交谈与日常生活,都已不再是国内的样子。

    她依然尽多时候保持着独来独往,在曾经的学生时代,上厕所都要硬拉同伴的日子已经彻底离她远去。在更广阔的天地里, 人人都自由, 你埋首做自己的事, 没有人会好奇。

    她还年轻,年轻总是让人羡慕,愈合能力快,痛苦会减半。踏出那寸土地才知道,之前的半身磨难,不过是漫漫人生里的小小一粒。

    年轻的生命总是充满无数的未知与可能,那颗枯草疯长的心,在跨越万里山河的地球另一边,总算被唤醒了。

    她想,她这个人,可能是没有归属感的。

    她不怀念曾经,不思恋故土,也不想家,她没有家可想,唯一的挂念只有母亲。

    她换了新的手机号,和以前的人全部断了联系,本就没有几个值得联系的人,微信号都弃之不用,若说和曾经还有唯一的联系,就是顾南铭,他在她的新手机联系人里,从没打过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