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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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已经不能用温和来形容了,那目光中含着的,分明是nongnong的缱绻痴恋。 朱珩不明白,新帝当年,可是被送去做了这位长公主的寝奴啊,这样耻辱之事,他如何能忍下? 他原以为,新帝再见到她时,定是恨不得将她摧残致死,以报当年之仇,哪会想到竟是这副场景。 这实在怪不得他。 裴溪故松开手,轻轻地活动了下手腕,并未理会他的求饶,径直从他身旁走了过去。 “拖下去,杖杀了吧。” 朱珩一张脸霎时间全白了。 “陛下,陛下……” 他撕心裂肺地哀求着,可已经有侍卫上前来按住了他的手脚,硬生生把他从地上拖走了。 裴溪故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漠然看着他被拖远,然后才冷笑了两声。 敢这样对他的殿下,杖杀都算是便宜他了。 他收回视线,转身朝前殿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大夏派来的使臣是哪一位?” 小太监连忙答道:“据说是原先夏安帝身边的御前指挥使,傅衍之傅大人。” 傅衍之? 裴溪故轻嗤一声,玩味地勾了勾唇。 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第44章 青梅 “为什么叫我陛下?” 前殿的门大敞着, 裴溪故隔着老远就看见了站在殿中的男人。 他冷笑一声,大步走上前去, 在傅衍之震惊的眼神中,坐在了殿内的主座上。 “傅大人,别来无恙啊。” 傅衍之脸色僵硬,好不容易才维持住表面的镇定,上前行了礼:“大夏使臣傅衍之,拜见陛下。” 来楚梁之前,他并不知道如今的新帝竟然会是裴溪故。 傅衍之微低着头,做足了恭敬的姿态,心里盼着裴溪故最好能忘记那桩旧事, 永远不再提起。 裴溪故淡淡瞥他一眼, 什么都没说, 只是漫不经心吹着茶盏上方浮起的热气, 时不时低下头去轻啜几口。 傅衍之无法,只得率先开口道:“臣已按照和谈书中的条件, 将陛下要的粮草金银等物悉数带来,这是贡品清单, 陛下可去库房一一对照。” 他将手里的单子递过去, 裴溪故扫了几眼, 问他:“大夏交还的那几座城池,相关文书可都带来了?” “都带来了。”傅衍之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叠文书,放到他面前的桌案上。 裴溪故挨个儿翻看了一遍, 确认没什么差错后,又拿起了方才的贡品单子看。他用手指轻轻划着上头的几行小字,慢慢道:“除了这些, 朕还想要一样东西,不知夏安帝肯不肯答应?” 傅衍之忙道:“陛下尽管开口就是。” “听闻大夏苏河一带盛产青梅,那便请夏安帝,将每年新摘的青梅分一半出来贡给楚梁,如何?” 傅衍之愣了下,他本以为裴溪故会提出什么苛刻的条件来刁难他,不曾想竟是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 楚梁气候寒凉,雨水又少,并不适宜种植青梅,每年产出来的就只有那么一点儿,味道还又涩又苦。 但对于大夏来说,青梅不过是再常见不过的一种水果罢了,路边小摊上随处可见,既便宜又好吃。 他略一思忖,便迅速点头应下:“此事不难,陛下放心,大夏一定将陛下所要之物如数奉上。” 裴溪故将手里的单子折起来放在一旁,淡声道:“如此甚好。若无旁的事,傅大人便先下去吧,朕还有事。” 傅衍之忙道:“臣还有一事要与陛下相商。臣来时,夏安帝特意叮嘱,要臣待所有城池全部交接完毕之后才可回去复命,所以……臣怕是得在陛下宫中叨扰些时日。” “哦?”裴溪故懒懒抬眸,“既如此,那便请傅大人在宫中住下吧。” 傅衍之松了口气,还未来得及开口谢恩,就见裴溪故抬手唤来了王年,状似随意地问道:“如今宫中可有空着的宫殿?” 王年以为他是要选个地方让傅衍之住下,便如实答道:“荣春殿、启华殿都是空着的,还有东南角的愉香殿,也是没人住着的。” “是吗?” 裴溪故斜睨了他一眼,那眼神带着极凛冽的寒意,连带着说出来的话,令王年浑身都哆嗦起来。 王年手心立刻沁出了汗,他一下明白过来裴溪故的意思,忙改口道:“只是陛下刚刚登基不久,这些宫殿都还在修缮,怕是住不得人。” 裴溪故这才收回视线,慢慢笑起来,看向傅衍之道:“真是不巧啊。既然如此,只好委屈傅大人,在院子里头将就几晚上了。” 傅衍之的脸色一下难看起来。 让他睡在院子里? 楚梁的冬天本就比大夏不知冷了多少倍,外头的地上又全是冻的极紧实的冰,就算他裹的再严实,只怕也撑不过一个晚上。 他盯着裴溪故,沉默了许久,才咬牙切齿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来:“陛下这是要公报私仇?” “傅大人说笑了。”裴溪故转着手里的茶盏,慢慢道,“论起公报私仇,傅大人该比朕更擅长才是。” 傅衍之知道他话中所指便是当年寒囚之事,不由得一时语塞,恨恨道:“臣以为,陛下如今已贵为一国之君,是该大度些,不必再揪着这些陈年旧事。” “傅大人既知朕是一国之君,和朕说话时便该放尊重些。” 裴溪故的视线落在他脸上,平静道:“且朕本就不是什么大度的人。朕只知道,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他将王年唤到跟前,吩咐道:“给傅大人备床厚实些的褥子,在院子里给他铺好。” “是。” 王年连忙答应着,上前去朝傅衍之行了一礼,躬身道:“傅大人跟我来吧。” 傅衍之咬着牙,深深吸了口气,才勉强冷静下来。他看着裴溪故,低声道:“陛下折辱臣不要紧,只是……当初陛下在大夏时,长公主待陛下可不薄。还望陛下能看在昔日情分上,待长公主好些。” 裴溪故冷笑一声,“傅大人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朕与栖迟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他失了耐心,连面子上的功夫也懒得做了,直接吩咐王年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带他下去。” 王年不敢再迟疑,连忙引着傅衍之退了出去。 殿门缓缓关上,傅衍之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里,裴溪故轻嗤一声,唇边勾起淡淡不屑。 栖迟是他的人,他自会好好呵护,他傅衍之算什么东西,也配说这些?不给他几分脸色,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他低下头,将手边的贡品单子折了一折收进袖中,端起那盏凉了的茶,抬手一饮而尽。 “陛下,冷茶伤身,臣妾叫人换盏热的来吧。” 云青枝掀开珠帘,从一侧的小门处走了进来,见他只穿了一件单衣,不由得皱眉道:“陛下怎么不披件大氅?天儿这样冷,陛下该仔细自己的身子才是。” “朕不冷。” 裴溪故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云青枝道:“臣妾听闻朱大人带了大夏使臣回来,便想着来问问和谈一事是否顺利。” 裴溪故点了下头,把袖中的单子取出来递给她,“你来的正好,这是大夏送来的贡品清单,你得空,带人去库房清点一下。” “好。”云青枝伸手接过,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落寞。 他到底,还是没有把她当成贵妃看。 她心里明白,于裴溪故而言,自己只不过是个帮他处理朝中政事的得力帮手罢了。 当初云家费尽心血将裴溪故扶上帝位,讨赏之时,就只提了一个要求—— 要裴溪故封云家长女云青枝为贵妃。 朝中人人都说云家家主云郴老了,所以才想着要把自己女儿送进宫去,好稳固云家在朝中的地位。 只有云青枝自己知道,这其实并不是父亲的意思,而是她自己的意思。 是她偷偷求了云郴,才得来了如今贵妃的封号。 可她其实并不稀罕什么贵妃的位子。 她乃云家长女,辅佐父亲掌管云家暗线,年少风采,人人艳羡。放眼整个皇都,论地位,论权势,没一个女子能压得过她。 甚至,也少有男子可比得过她。 她用一道封赏的旨意,换得入宫为妃,不过是想陪在裴溪故身边罢了。 可这么多天过去,他却仍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好像见了谁都是这样的表情,对待她与对待别人,并无什么区别。 云青枝慢慢咬紧了唇,在心里安慰自己,不要紧,日子还长。 她深吸一口气,低头看了一遍那张单子,抬头道:“陛下,大夏送来的这些珠宝首饰,是直接收进库房,还是拿些出来做赏赐?” 裴溪故随意道:“你留些出来,赏赐下人是用得上的,其余的便先收起来吧。” 云青枝点了下头,“好,臣妾这便去办。” 她起身告退,走了几步后忽然想起件要紧事来,便又停住了步子,转头问道:“陛下,臣妾听闻,朱大人……从大夏带了个女子回来?” 其实倒不是她故意打听此事,实在是朱珩做事太过招摇,他用金笼明目张胆地抬着人从宫门一路走到御书房,路上不少宫女都瞧见了,她想不知道都难。 裴溪故脸上仍旧淡淡的,随口应了句:“嗯。” 云青枝犹豫了下,斟酌着问道:“不知陛下……打算给她个什么位分呢?” 裴溪故抬眸看着她,眉头轻蹙,话里隐隐带了几分警告的意味。 “她的事,你不必管。” 云青枝吃了一惊,但很快便调整好脸上的表情,低头道:“是,臣妾告退。” 她从小门退了出去,步履平静,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裴溪故从来没这样对她说过话。 她素日里常帮着他处理朝政,他从未有什么事瞒着她。 可今日,他竟然用这样的语气,提醒她,警告她,那个女子的事……她不必管。 她原本还想问问裴溪故为何处死朱珩,如今看来也是不必问了。 定是为了那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