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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话

    农历四月九日

    月亮每天西沉,太阳每天东升,人们每天忙活。

    老时间,老顾客来了。

    袁秋华端上炸酱面。黄酱加瘦rou丁,炸得焦香烂熟,盛在盘子里,面条蒸得软硬宜中,挑在碗里,西红柿炒鸡蛋,凉拌海带丝,盐渍白萝卜丝,酒漕胡萝卜丝,椒盐榨菜丝,腌酸豆角,泡辣白菜,剁椒藕丁,麻辣鸡丝,装在碟子里,摆上桌面,供客人依口味,自己添加,自己搅拌。

    林琪瑛说:我来了不止十次,怎么不见你老公帮你?

    袁秋华说:睡懒觉,做发财梦,还没起床呢。

    林琪瑛说:你脸颊,怎么啦?青一块,紫一块的。

    袁秋华说:不小心,撞伤了。

    林琪瑛说:甚么?你拿镜子看一看,巴掌印,五根指头,纤毫毕现喔,你撞的水平也忒高了吧?谁信!

    袁秋华说:俗话说,打人不打脸,他专门打我的脸,就是要我出门没脸见人!

    林琪瑛拿出一瓶活绺油:刚巧,我身上带了这个。这是我从香港买的,听说是治伤痛的特效药。你搽上,揉一揉,搓一搓,也许管用。

    袁秋华说:恭敬不如从命,我用得上,就笑纳了。

    林琪瑛说:你老公粗野愚昧,原本与你在许多重要的思想观念,和生活方式上,都背道而驰,这份婚姻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它的错误,任由一场几年前的错觉,来决定你今生的不幸福,我觉得很残忍,更是愚蠢透项。

    袁秋华说:鸡兔同笼,众所周知,不自由,不平等,无尊重,无信任,如此相处,是颇不轻松的。这不止是活受罪,简直就是囚禁,失去做人最起码的尊严,其间境遇与犯法之徒入狱无二。即使是罪犯,也有刑满释放的时候,也有部分权利,而我却没有任何出路,钱财物质,精神rou体,生老病死,统统都归他管,活着须为他争光荣,死后须为他脸上贴金。

    林琪瑛说:《婚姻法》保障的人身自由,既有结婚的自由,也有离婚的自由呢,虽说是一夫一妻制,但并非一夫一妻终身制哩,合则继续,不合则离开嘛!

    袁秋华说:夫妻之间的感情纠缠,经济纠纷,谁能说得一清二楚?谁又能撇得一干二净?

    林琪瑛说:婚姻以感情为基础,发现男方有重大过错,许多女人没选择离婚,是因为财产分割方面会吃亏。容忍之后,再宽恕,再忘记,如果做不到,则终生痛苦,莫过于自饮*,终日过得不开心,钱再多又有何用?

    袁秋华说:钱多钱少,根本不在我的考虑之列,我会养不活自己吗?问题是,我离开之后,儿子和侄女的权益,谁来维护与保障?

    林琪瑛说:所谓权益,也无非是钱多钱少。有个故事,你应该听一听。外国某富翁,年过花甲,娶美少女为妻,但她不愿生孩子,始终避孕。后来,富翁病危,想到自己死后,年轻貌美的妻子,不仅能够得到巨额财产,还能够再嫁青年人,人财两不误,就心生愤恨。于是,立下遗嘱,将家庭财产,全部赠送给前妻和前妻所生儿女。

    袁秋华说:家庭财产,是夫妻共同财产。他这样做,后妻岂不是不服?

    林琪瑛说:富翁死后,后妻就跟前妻和前妻所生的儿女,打官司嘛。没想到官司,一打就是半个世纪,等她耗尽毕生精力,得到巨额财产,却已人老珠黄。最终,孤寡一生,死后,财产捐赠社会。

    袁秋华说:假若她当初,选择放弃家产,找个如意郎君,生活重新开始,就算没有巨额财产,至少也能儿孙满堂,晚景不会凄凉。

    林琪瑛说:想想吧,一只看不见摸不着的,无形无状的血盆大口,在咀嚼你白白嫩嫩,鲜鲜活活的骨rou生命哩!你也是个人呀,终身囚禁,无期徒刑,苍天呐,你何罪之有?

    袁秋华说:我挣钱,养自己,养孩子,养家,还要挨整,挨揍,挨虐,想起就憋屈,真不知何日能熬出头?

    林琪瑛说:吃喝嫖赌,一钱无用,只知辱骂与恐吓你,活成你的羞辱标志,还嫌伤害得不够?没了他,你只会活得更轻松,更安逸!纵然懦夫的一切要求皆是合理的,毕竟你是无辜的,谁都没有理由,令你无罪却受罚。哪怕来世给他做牛做马做奴隶,今生也应当越狱!

    袁秋华端上筒子骨煨莲藕汤。

    林琪瑛用筷子指着电视里的一个演员,说:记得当年,你做的炸酱面,及八碟佐料,我和小李子比赛,我吃两碗,他吃四碗,他真不愧是大肚汉咯。

    袁秋华说:去!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初一十五,月光不一样。

    林琪瑛说:你这样沉寂,是浪费,是埋没,是否想换一种活法?噢,你看看,俊朗帅哥,花样美男,少女杀手,小李子呵,这个香港的男艺员,如今电视剧是接二连三地拍,电影是一部接一部地演,也算出人头地了。

    袁秋华说:想留的留不住,想要的要不到,不该来的来了,不该走的走了,人生就是这样阴差阳错,充满变数!

    林琪瑛说:曾经有一个傻丫头,一脸幸福无比的满足神情,一身不设防的信任和依赖,省吃俭用地支援他,倾尽所能地扶持他,谁知却是劳燕纷飞?

    袁秋华说:俩人相恋八年,最后仍然扑腾着翅膀各自飞。八年,人一生之间最灿烂,最美妙的青春年华哩,八年啊!八年哟!八年呀!八年,也算一段漫长的岁月吧。但是,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当一切都无法挽回的时候,漫长能证明什么呢?岁月又能留下什么呢?

    林琪瑛说:他是潜力股,你眼光没错,只是勇气不够,心动不如行动,一个人总不能靠回忆过完这一辈儿,过去已翻篇,要向前看!

    袁秋华说:事过境迁,叫你不要提,偏要说,是不是吃得忘了形?姐弟恋,年龄不是障碍,姐弟婚,岁月就是把杀猪刀,相见不如怀念!

    林琪瑛说:且,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是你敏感了。提都不能提,你心里还有他,是不是?

    袁秋华说:大人哟,请莫消遣小民呀!相爱总是容易,相处却太难,算了吧,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林琪瑛说:我有他的电话,还有qq,你想不想要?他至今未婚,我看他还在等你哎!我想,你俩是彼此误会了,都不是薄情寡义的好人啊!

    袁秋华说:不劳你费心哦,他是我老板,电话,qq,我自然也有啊!今日农妇,不比往时主编,我不攀你借光,更不会攀他摇钱,再拿我取笑,我就赶客了咧!

    林琪瑛说:休想赶我走,就像方言土语说的,我是糯米粑,粘定你的牙,想甩也甩不掉啦。

    袁秋华说:真是有心,他自然做得到。想当初,他可是一年来几趟,电话一通就是个把小时——唉,只为当年投梭拒,误栖尘网落寒拓。

    林琪瑛说:我还不晓得你?报喜不报优,重担一肩挑!那我把你的糟糕近况,发通告给他?

    袁秋华说:公司有规定,感情无原则,别介啊!木棉树上凌宵花,软滕缠树往上爬,世间只有滕缠树,谁人见过树缠滕。

    林琪瑛说:距上次见面,已隔三载了吧,不管你愿不愿意,月初去香港,我已经邀请他了,他也答应,一定会来!

    袁秋华说:你请就请嘛,他来就来呗,关我何事?

    林琪瑛说:县委县政府准备拍摄电影,他是男主角。可惜没有好剧本,既要才华好文笔佳,又要熟悉乡土人情,了解风景掌故,体现自然资源,我想请你出山,来个量身定制。

    袁秋华说:岁月静好,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搅局啊!

    林琪瑛说:程咬金半路杀出来,是救驾呢。你可以左手纯文学,右手大众影视嘛,跨进更大的事业平台,趁年轻积口碑,混名气,用名头和资历,证明实力之后,再隐居也不迟!

    袁秋华说:主题先行,人物先定,搞美化样板戏,天大的恩赐,我哪担当得起?

    林琪瑛说:你总有贵人相助,因祸得福,是员福将呀!风景故事片,不同于宣传片,但又要起到软广告的作用。像《刘三姐》一样,让好山好水好风光,好人好事好情缘,得以在电影中展现出来。

    袁秋华说:来,我也避而不见!添乱嘛。这等殊荣,我无福消受,就当是上辈子欠了他的。

    林琪瑛说:你欠这个,欠那个,那谁欠你,又还你?要不是你现在这种状态,让所有懂你的人都心疼,你以为我们求你给我们幸福吗?

    袁秋华说:过去,我能帮你们的小忙,只不过是你们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林琪瑛说:不需要我们的帮忙,现如今你非富即贵,比我们活得春风得意啦?我们没有你用得着的方面?卑贱地活下去,这辈子任人*,你就赢了?

    袁秋华说:造假胡编,与田野调查相左,与现实阴暗隔开,皆大欢喜的剧本,恕难从命,饶我不写!鄙人久居乡村,孤陋寡闻,只知盘算柴米油盐酱醋,已江郎才尽矣。

    林琪瑛说:大事糊涂,小事清醒,你怎么越活越没iq?我提醒你,一个人纵然有天大的才华,不懂得如何用活,使其放光芒,这辈子即是不遇,怀的就不是才,只是艾,不仅虐已,还与人无益,更误事!

    袁秋华说:谢谢!酷毙了,我喜欢你的严厉,在这个世上,也只有你会这样说我,我庆幸有你直言不讳的捧喝,被骂也是幸福啊。你再说一遍。

    袁秋华泡一杯拿铁咖啡,端给她。

    林琪瑛说:抓紧机遇,经营幸福,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上。自缚入狱,画地为牢,你打算这么过到什么时候?

    袁秋华说:就是遇到让我下定决心的人,可我也不能完全因为爱情,就泯弃母亲的责任和义务呀!况且,婚姻是爱情的坟墓,相爱容易相处难,换个人说不定活得更糟呢。鬓发斑白,都一大把岁数了,早过了犯花痴的年纪了,桃花只在梦境,不敢想,更不敢摘啊!

    林琪瑛说:舍不得孩子喽,就一起带着远走高飞呗,去北京,到香港,孩他爸鞭长莫及,能奈你何?

    袁秋华说:荣华哪有长富贵,陋室安身是一家,只要二人情意真,人好水也三分甜。甜蜜往事,点点滴滴铭刻在心,怎能忘记?

    林琪瑛说:你在《北京晚报》,“五色土”副刊发表的文章,我至今还保留着,常看常新。雄鹰落地不如鸡,但鸡永远也飞不到鹰的高度。你要扬长避短,发挥特长,将自己打磨成一颗钻石,还怕没有相嵌的金戒指吗?

    袁秋华说:可惜,你不是男的,否则,我一定缠你到白头!

    林琪瑛说:我也有同感耶,可你是假小子哦,只能今世做异姓姐妹,来生再做夫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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