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
妙慧大师道:“凡事皆有因果,切莫强求,知足常乐,若能看淡,方能善终。” 我退到一边,看着秦落将手中的竹签双手呈给那妙慧大师,妙慧大师接过秦落手中的竹签。 只见妙慧大师面色微微变了一变,对秦落道:“女施主此签上言的乃是《曹国舅升仙》,下言对之,则为半喜半忧之卦也。” 秦落甚是谦逊有礼的对妙慧大师作了一揖,道:“晚生愚昧,还请大师明言。” 我就站在秦落的身边,当秦落拿出她的竹签时,我无意间瞥到她的竹签上面写着:“金乌西坠玉兔升,日月循环至古今。半是忧患半是危,终是碧血染黄沙。” 妙慧大师道:“施主是否时常觉得自己的命运被压抑,不能有所伸张,心有愤愤难平之念?” 秦落颔首承认了:“大师所言甚是。” 妙慧大师亦颔了一首,摸了摸胡子,道:“施主乃未来之人,就像日升月落,月升日落,此消彼长,亦是世间常态,心无所念,必有所成,所以施主不必介怀。” 秦落若有所思的走到了我身边,看妙慧大师给建安王解签,只见建安王竹签上写的是《鲤跃龙门》:“鱼龙混杂意相同,耐守寒潭待运通。不觉一朝头耸出,禹门一跃过龙宫。” 妙慧大师道:“此乃鱼龙未变之卦,又看施主的帝王星紫薇微弱,时机未到,谁知是龙还是鱼,施主需韬光养晦,静待时机,时机一到,何不愁独孤天下。” 妙慧大师顿了顿,看了看一旁的秦落,才回过头,对建安王道:“施主,老衲当奉劝一句:‘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君子有匪,温润如玉’,施主是极聪慧之人,当是明白的。” 建安王只道:“那便承大师吉言了。” 我在心里道,看妙慧大师和建安王的模样像是认识,难道建安王会成为以后的北秦皇帝? 这么一想,我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建安王与妙慧大师。 这一看,不由让我心中一惊,他们的眉眼有种说不出来的相似,尤其是静默不语时,尤为的像。 妙慧大师见我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朝我双手合十作了个礼。 听闻当年大靖的悯成帝丧生在了上阳宫那场大火中,又或许没有死,更是让北秦几代皇帝都在夙夜担忧,没想到…… 我敛回思绪,不敢再想这事。 回去的路上,我不由得又想起了秦落,准确的来说,是想起国师袁玄机为秦落算出的那则预言。 在秦落很小的时候,袁玄机便替秦落算出以后可母仪天下。 原来秦落心中早就有所筹谋,这才与建安王走的这般近。 不行!我在心里对自己道,我得未雨绸缪,以后才好替自己找一条光明大道。 于是回去的路上,我对秦落说:“jiejie,你放心,今日在红叶寺的事,我一定会守口如瓶的。” 这日,阳光明媚,我与秦落一起去一品居吃饭。 我坐在二楼的雅室故意往一楼的大堂里瞟,我派人让赵玉郎也来了此处。 秦落见我食不知味,循着我的目光也往一楼看去,却看到赵玉郎在大堂里到处求人卖他的画,找的大多是些结伴而来的有钱小姐们。 秦落看得不由蹙了蹙眉,有些不悦道:“早先听闻阿瑄你与一位公子交好,今日一见,没想到却是这般不入流。” 我正要解释:“……” 跟我一起前来的铃兰抢着开口道:“可不是!这赵公子勾搭着这么多姑娘,这些时日,却还朝三暮四,写信纠缠我家姑娘。” 我佯怒:“铃兰!” 秦落听后,眉头蹙的愈发厉害,神情更加不悦了。 其实这是我故意让铃兰这么说给秦落听的,让秦落以为我遇人不淑,结果还误入歧途,屡教不改。 那个赵玉郎的底细我查的再清楚不过,心中已有所谋划,所以才故意做戏给秦落看,让她有了对赵玉郎先入为主的印象。 那日我乔装一番,戴着头纱混进了香满楼,用银子买通了老鸨和赵玉郎那个平日最喜欢写几首酸诗的老相好。 我躲在两重屏风后,听到赵玉郎言语间甚是轻佻意味,这哪里还是我平时见到的那个文雅公子。 那女人收了我的钱,倒也很识时务,故意说着酸话,其实是试图套出赵玉郎的话:“公子,你都有了秦二小姐了,为什么还要纠缠着奴家不放呢?” 赵玉郎喝了几杯酒,便露出了他的庐山真面:“那不过是个温吞的木头美人,哪有芸娘你识趣啊,要不是因为日后的大好前程还得多少靠她爹,谁又愿意往她身上搭,不过是个勾栏贱妾所生庶女罢了。” 我紧紧握着拳头,当时指甲扎进手心我也没觉得疼,强忍着眼泪,心里觉得甚是可笑,原来一切都是我自取其辱,不过都是因为那句“勾栏贱妾所生庶女”罢了。 我是被秦落这句话给拉回思绪的:“阿瑄,你休要冥顽不顾!我秦家的女儿岂是这种欢场浪子可随意攀附的!” 闻言,我眼中续满了泪水,一把抱住她的腿,跪在地上,哭道:“jiejie,我错了,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秦落从来都不会不管我,这次也一样,她一定会想方设法帮我摆脱赵玉郎,若能来个借刀杀人,那再好不过。 那夜,秦落带人将还在外面寻花问柳的赵玉郎在一条小巷中狠狠揍了一顿。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翌日上朝时,便有文官将我爹和秦落参了一本,随后,我爹因为教女无方被罚了半年奉禄,秦落被停职反省。 没想到赵玉郎这般厚颜无耻,竟想着破罐破摔,还不忘把秦家的名声给搞臭。 计上心头,我准备将这个大患除之后快。 果然,赵玉郎写信约我出去一叙,我想了想,上次去红叶寺时,沿路看到不少通往深山的小径,那里的悬崖峭壁可不少,我决定去那里会会他。 那天,我临偷偷出门时,故意备了一件衣裳,可能用的上也说不定。 我趁半下午无人时,在铃兰的帮衬下,爬墙离开了府里,然后制造出我与他人私奔的假象。 打点了一位车夫,让他送我出城去红叶寺,然后在快到红叶寺下了马车,折回到半山腰的小径。 赵玉郎应约而来时,我已经早早地站在山崖上等着他。 我没想到赵玉郎真的会来,他也没想到我真的敢去。 此时暮色四合,只有天边还有点光亮,让我可以看到他站的位置。 我轻轻笑道:“没想到赵公子真的敢来,让秦瑄真是不胜欣喜。” 赵玉郎闻言,笑着朝我的方向攀过来,一边道:“在下以后还得仰仗岳丈大人许我锦绣前程,娘子相邀,岂会不来。” 原来他对我存的是这个心思,我轻巧的错身躲开了他,闪到他身后,冷冷笑道:“赵公子就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把你请到这里来吗?” 我是有些家底子在身上的,只是没有秦落的身手那么好,行的是身轻如燕,勉强躲开别人还是可以的,只是遇到身材壮些的大汉和嬷嬷,或者有些功夫底子在身上的,我的三脚猫功夫就显得有些无用武之地了。 赵玉郎见我躲开,天色已黑,又不知我在哪里,忽然听到我在他身后说话,不免有些惊慌失措的问道:“你意欲何为?” 我拿出早就藏在袖子里的匕首刺向了他,冷冷道:“这句话难道不是该我问赵公子吗?” 天空中忽然闪过一道雷光,他先是错愕,说了个:“你……”字,然后慌忙反将我推了一把。 我被他推得脚步一跄,见他有想跑的意图,我不敢再手下留情,一把拽过了他,握着匕首又在他身上补了几刀。 只有彻底死透了的人,才能让我放心。 赵玉郎没有再挣扎,猛然就要往我身上倒来,我知道他已然不成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狠下心将他推下了山崖。 ☆、番外4 聪明误2 天空再次闪过一道响雷,淅淅沥沥的下起了牛毛细雨。 我惊魂未定,身形一跄,手中的匕首掉在了地上,我这才意识过来。 我杀了人。 雨愈发大了起来,我将前脚空悬,摇摇欲坠的站在悬崖边上,却丝毫不敢让自己掉下去。 我退回悬崖上,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恍然过来,趁着闪雷,摸到那把掉在地上血迹斑斑的匕首,然后扔了下去。 我又抹了两把脸上的雨,用力搓起了双手沾到血迹的地方,试图用雨水将这一切抹掉,却发现怎么也洗不干净。 我在一棵树下摸到了我来之前放的包囊,翻出里面的衣服,将身上的衣服换下来,撕成碎布,找了个地方,想将它们给埋了。 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我蹲跪在地上一边埋那些碎布,一边碎碎念道:“赵公子,你不能怪我,是你负我在先,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不要怪我,不要怪我……” 我走了一夜,终于在凌晨快天亮时,走到了建业城外。 又过了会儿,城门打开了,路过的行人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打量着我,我想,此时此刻的我一定狼狈至极了吧。 走回秦府门口,我却再也没什么力气,门口的小厮看到我回来,一时惊一时喜,连忙大叫着跑回了府里:“老爷,二小姐回来了!” 原来,他们为了找我,几乎快把建业城给翻过来了。 回来后,我爹觉得有辱门风,把我罚在祠堂跪着,将我打了一顿,又将我训斥了一顿。 李氏皮笑rou不笑的对我好一顿冷嘲热讽:“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那顿打,几乎快把我打的半死不活,大夫说需静养三月半载的才能好全。 铃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姑娘,你这又是何苦。” 我只道:“我只是咽不下这口气罢了。” 秦落来我屋里看我,她若有所思的盯着我头上缠着的纱布,盯的我有些发毛,突然问了我一句:“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心中一惊,莫不是秦落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我噙着眼中的泪水,抽着鼻子,反问她:“jiejie,这话什么意思?” 秦落道:“阿瑄,你心中藏了太多事,你并不是那般放下一切便可以跟他人远走高飞的人,说吧,赵衍呢?” 眼泪从眼眶滑落,我委屈哭道:“jiejie,赵公子他说他手里有爹贪墨的证据,如果我不去赴约就将它公布于众,他想拉着我为他殉情,可是我不敢,我、我失手……不小心,把他从悬崖上推了下去。” 秦落果然动容了,挽过我,拍着我的肩膀,宽慰我道:“阿瑄,你真傻,叔父为人你又怎会不知道,谨小慎微,生怕别人揪到他的错处,贪墨是何等重罪,叔父这么精明的人,明哲保身还来不及,怎么会引火烧身?你怎么偏偏就信了?阿瑄,你受苦了,事情既已如此,我会为你摆平一切,不会让你再有后顾之忧。” 秦落是何等精明之人,她在大内任职,只要她想查,就没有查不到的,可是听到她这般说,我心里反而松了口气,她还是向着我的。 如果真的查到了什么,就算赵玉郎不是死于意外,想必她也会为我掩盖一切。 我还在养病的第三个月,李氏突然重病,没过多久,便一命呼呼了,对外面只说是胃疾复发,突然间便过身了。 我当时便想,此事估计和秦落脱不开干系,我小时候便听下人们在暗地里说,二伯母可能是李氏害的郁郁而终的,我想,秦落多少肯定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急的想先下手为强。 那个时候,我病已好的差不多,为李氏守灵的那几天,秦落从未出现,听说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日日饮酒,我爹派人去请,也没人将秦落请过来。 我想,秦落倒是个硬气的。 秦晚因此将秦落恨得牙关都快咬碎了。 我爹因为上次的事,好几个月没跟我说话,见我在灵堂跪着,却神情麻木,一滴泪,都没有为我那个所谓的嫡母掉。 他在秦落那里碰到了钉子,对着我,自然勃然大怒,骂道:“你和秦落倒也真不愧是姐妹,好姐妹!一样的冷心冷血,没有心肝!你嫡母死了,你怎么能不哭?你这个逆女,你怎么不为她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