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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时卿去看,却发现自己整个人被韩山护在身/下,而那十数只羽箭尽数射中韩山后背,根根入rou,触目惊心。 “韩山……”他说,“韩山,你放开我。” 韩山不放,只紧紧揽着他的身体,又控制着力度不压疼他。 “少爷。”他说,“我不想你死。” 他带了很浓的鼻音,从未哭过的人此时竟眼眶发酸,温热的泪水自眼眶中滚落,他重复着,“我不想你死……” 韩山现在只觉得后悔极了,他不该让韩时卿来,他一开始就不应该让少爷来。 直到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韩山才发现他宁愿自己在这蛮族大营孤独死去,也好过如今不管怎么努力都救不回韩时卿的绝望。 他的小少爷适合待在永安城里,晃晃悠悠地走过永安城的一条条街道,迎着最明媚的阳光,过得自在洒脱,闲适安逸。 他该是娶一个漂亮的妻子,生一双可爱的儿女,幸福安乐地过完这一生。 不该是在这敌军的大营内,被这群粗鲁的蛮子乱箭射死。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因为距离短,那羽箭直插入了韩山的心肺,韩山嘴角渗出血线,他抱着韩时卿的力道也轻了不少,甚至不再能控制压在他身上的力道。 “我没有……保护好少爷……” “韩山。”韩时卿有了力气,他扶着韩山坐起了身。 韩山还要护住他,却被韩时卿压住了肩膀。 “你没有错。”韩时卿与他泛红的眼睛对视,一双褐色的眸子很清澈,甚至努力挤出个笑容,“是我连累了你,还让你这么内疚。” 他拥住韩山,手臂小心翼翼地穿过韩山布满箭矢的后背,堪堪将他搂进怀里。 韩山的下巴抵在韩时卿的肩头,侧脸相贴,似乎没了什么力气,身体越来越冷,瞳仁也有些涣散。 “韩山,你还记得你刚来将军府的时候吗?”韩时卿在他耳边轻轻说,“那时候我喊你一声‘哥’,你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一个劲儿地对我说‘少爷,奴才不配被您这么喊’,‘少爷,求求你别这么叫我’。我当时真的被你吓到了,我问我娘为什么你会这样,我娘就说你是自卑自己的身份,她还说不让我做让你不开心的事,比起喊‘哥’,让你难做,还是喊‘韩山’好一些。” “这么多年,我一直喊过来了。”他搂紧韩山正在失去温度的身体,声音掺了哽咽和颤抖,“但我现在就想喊你一声哥……” 他哑着嗓子,重复着,“哥,你这辈子都是我哥,哥……韩山哥……” 靠在他肩头的人没了力气,侧脸蹭着他的脖子,眼眸闭合,长长的睫毛遮盖着眼睑,似是睡着了一般,没了声息。 韩时卿又喊了他好几声,等不到回应。 意识到了什么,他嘴唇颤抖起来,大口地喘息,喉结上下滚动,有血呛出来,呜咽声也随之倾泻,他的下巴抵着韩山的肩膀,咬着下唇,泪珠却还是不住地从眼眶里往外滚落,又热又烫。 围在他们周围的蛮族士兵再次拉满了弓,将羽箭对准了中央那相拥的两个人。 韩时卿最后的记忆定格在那飞速向自己射来的数十只长箭,箭头上泛起的银光成了他生命中最后的色彩。 第54章 绝望 旧历八十四年正月初二,凉城城西的一座小院。 室内火盆中的几块炭上面只余一点儿红色,显然已经着了一夜。 “时卿……”江煜躺在床上,右手却紧紧攥着盖在身上的棉被,显然陷入了不太好的梦境当中。 “时卿!”几乎是大叫出了这个名字,江煜猛地睁开眼睛,手掌松开攥出褶皱的棉被,撑着坐起身,身上的伤口被人细致处理过,腰腹和手臂都缠着一圈圈的干净布条。 梦中的景象让他心有余悸,额头和鬓角布满冷汗,江煜粗重地喘着气,努力压下不安,他披上棉服开门走到外面,正碰到神色匆匆赶回来的韩锦峰。 “韩将军,你看到时卿了吗?”他出了门才发现天光大亮,显然他这一觉一直从夜晚睡到了天亮。 韩锦峰摇摇头,却说:“殿下,今日清晨蛮族退兵了!” 江煜心头一惊,本应该是好消息,却让他有一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他们为什么要退兵?” “还在调查中!”韩锦峰道,“乙铭说昨日从城楼往北望,似乎看到蛮族大营方向有冲天的火光,之后蛮族阵营大乱,不到半刻钟便吹响了撤退的号角,今日清晨更是拔营回撤,竟是放弃了这次攻打止戈城的绝好机会!” 江煜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 他问,“时卿呢?时卿不应该和我们一起来凉城吗?” 他记得昨夜和时卿温存之后便突然睡了过去,今日醒来就在了这凉城,本该在他身边的人却不见了。 昨夜分明说好了要一起来凉城,为何只剩了他自己? 而且他一向浅眠,又怎么能一觉睡到大天亮?! “时卿呢!”他猛地抓住韩锦峰的肩膀,披在身上的棉服掉到地上,刺骨的寒冷笼罩全身,却不敌江煜此时心中升腾出的恐惧。 “韩将军,别的不重要!你快告诉我时卿在哪里?!” 韩锦峰被他焦急的表情吓了一跳,按住他的肩膀,道,“殿下别急,小弟昨夜说了父亲交代他一些事要在北境办,估计在止戈城耽搁了些时间,现在蛮族已经退兵,他该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