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收获牺牲哀伤

    山下的火渐渐变暗，堵在两头的火堆也在渐渐燃尽，被堵在山路上的鬼子也一个一个的倒下。直到再也没有能动弹的鬼子兵，山坡上的枪声才停了下来。没有人大呼胜利，也没有人激情拥抱，有的只是错愕，兴奋，跟兴奋之后的茫然跟害怕。

    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人，活生生的人，现在却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变成了冷冰冰的尸体。打仗的时候只有紧张，恐惧，在枪炮乱飞的时候只想着怎么打死敌人。现在敌人都倒下了，自己却茫然了。

    那时候国人的天性，中庸而善良，人，毕竟是人，同族相残的事情并不是那么好接受的。那时候的很多新兵，哪怕训练再好，功夫再高，在面对鬼子的时候却下不了杀手，往往白白的丢了性命。毕竟谁都不是天生的杀人狂，这种人有，但是很少。保安团的这些山里娃都跟着大人打过猎，有的还是非常出色的猎人，死在他们刀下枪下的猎物也不计其数。可是杀人真的不一样。

    “我们……这是杀人了……？”

    “是啊，杀人了……”然后就是一阵沉默。

    “各连长班长检查伤亡情况。弓弩队，换大枪，下山，补刀，打扫战场。记住补刀要领，背后下手，直捅心脏，感觉危险，远处补枪。”胡一舟的声音在寂静狭窄的山谷中泛着回音。

    一百名背着两米半长的大枪的战士顺着绳索滑下山谷。两人一组，一个用大枪给鬼子补刀，另一个警戒。

    噗噗的声音陆续响起又很快结束。50个人给一百来个鬼子补刀，一人也就两下，运气好的能捅三下。弓弩队被胡一舟训练的很不错，毕竟都是好猎手，下手够狠。在篝火忽明忽暗的炭火映衬下，一个个仿佛杀神下凡。

    补完刀开始打扫战场。胡一舟的要求是搜刮干净，一块破布也不留下。虽然弓弩队没有打扫战场的经验，但是捡东西谁不会？山上又扔下来好多捆干柴，篝火又旺起来了。伤亡的统计也到了胡一舟手中，伤了二十个死了九个。死亡的都是一枪爆头。鬼子的枪法不赖，这样不利的局面下都能造成保安团伤亡。

    吩咐人把伤者送进军营交给郭英英救治，现在药品不缺。死者也抬回营地。

    留下警戒的部队在山坡上，剩下的都下到山谷。无数的火把被打起来，山谷照的透亮。鬼子兵的尸体都变得清洁溜溜的，胡秦胡晋的执行能力不错，真的是一片布都没给鬼子留下。

    河边一次郎跟湖边二次郎的尸体放在了一块儿，也就衣服完好，鞋子都没了。这是胡一舟的命令，给鬼子军官一定的优待（害怕砍脑袋的时候分不出来）。

    这次的缴获也统计出来了80支三八式步枪，6具掷弹筒（榴弹95枚），6挺歪把子，王八盒子8支。还有106身昭和五式军服。子弹若干，指挥刀两把，香瓜手雷360个。以及108具鬼子尸体。

    吩咐把鬼子的尸体的都运到军营门外广场放好，缴获的物资也分门别类的放进团部的仓库。现在仓库归阎文在管，给了他五个新兵当手下。阎文也就是负责记记账发发东西，仓库里有什么，胡一舟脑子里都记得清楚。回到军营，该站岗的站岗，该睡觉的睡觉，该疗伤得疗伤，一切明日再说。

    山谷一战打的很是顺利，胡一舟却感到非常不满意。如此有利的条件下竟然还出现伤亡，实在是不应该。可惜部队训练时间太短，再给他三个月，这一仗的伤亡或许会改写。可惜，他不是上帝，鬼子也不会给他多少时间。

    “这里是晋东南，明年鬼子就该九路围攻了吧？”胡一舟想到。

    昨夜的战斗时间不长，可是也清清楚楚的传入了孙家集村民的耳中。一开始还以为有人大半夜的放鞭炮，可惜随之而来的掷弹筒榴弹爆炸声才让村民知道这是在打仗。于是一大早，村民们便来到了保安团的军营前，连拜年都顾不上了。毕竟自家娃娃就在队伍里，打仗可是要死人的。

    村民们老远就看见了军营门口那白花花的一堆，最上面还有两个黄色的。等走近一看，老人们睁大了眼，汉子们也目瞪口呆，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直接就捂住了脸。那一堆清洁溜溜的小罗圈腿，一个个露出销魂的小屁屁，实在是，辣眼睛。

    昨晚保安团的的士兵们觉得有碍观瞻就把鬼子尸体一律趴着摆放。

    来到军营门口的村民们在参观完鬼子尸体后便看到了门口公告牌上贴着的卜告。

    “民国二十七年一月卅一日，九寨保安团于九寨谷消灭来犯之日寇108名。我团战士李小虎，赵二黑……等九位战士，为守护家乡，保护乡亲父老，奋勇杀敌奋不顾身，以身殉国。特此哀悼。上述九位战士，英勇果敢，歼敌十余人，当为民族之英雄，我辈之楷模。”

    白纸黑字，历历在目。有识字的村民当中念出，家中娃子无恙者兴高采烈，有孩子牺牲者失声痛哭，有亲友孩子牺牲者奔走相告。顿时军营门前哭声跟笑声交汇在了一起。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一个战士大声喊道。

    村民们安静下来。

    “这一仗，有二十位战友负伤，现在正在进行救治，有认识的乡亲们通知一下。他们是孙家集的孙德一，钱家寨的……好了，有知道的乡亲们去告诉一声。谢谢啦。我们团长说了，受伤的战友跟死去的战友都有抚恤金，我们决不会让英雄们流血又流泪。”战士说完又连着喊了几遍。

    有听到认识的孩子的村民立马奔走告知。孩子为保护乡亲受了伤，跑跑腿不算什么。

    到了中午的时候，该来的村民们都来了。军营不能随便进入，这一点都知道。但是迎回自己孩子的尸体却是无人阻拦。村民们抬着棺材来到军营里，面对着自家孩子冰冷的尸体，一个个忍不住失声痛哭。而后便在亲友的劝说下把孩子的遗容整好，放入棺材里。他们没有给孩子再准备寿衣，昨晚战友们已经自发的给他们清理好血迹并把崭新的军装给他们穿上。阎文领着五个战士，给每位烈士的家属一百大洋跟抚恤令。这是胡一舟连夜签发的。棺材抬到门口，却被一群战士挡住，然后，他们上前把棺材从各自的亲友身上接下来抬起，默默地走向各自的村庄。他们或同村，或是同一个班。今天他们要送战友们最后一程。

    经过了一次战斗之后，战士们似乎一夜之间就成熟了。以前嘻嘻哈哈嬉皮笑脸的也稳重了不少。那些身边有战友牺牲的更是变得沉默寡言。昨夜杀敌的兴奋，迷茫，恐惧似乎也已经远去。看着受伤哀嚎的战友。看着死去战友那冷冰冰的尸体，那带着血水的冻结了表情的年轻脸庞。年轻的新兵们明白了战争的残酷。

    教官说万遍，，也不如自己亲身经历一回。他们似乎也理解了连长们在呵斥，在唠叨甚至拳脚相加时的心情跟目的。那就是他们不愿意看到自己训练出来的士兵因为训练不到位而做出无谓的牺牲。一切，都只为了两个字“活着”

    “至少，我还活着！”这就是现在新兵们的想法。

    中午，胡一舟带着一连跟炮连疲惫的回到了军营。迎面便看到了抬棺的队伍。他没有说话，而是默默的抬手敬起了军礼，他后面的战士们也是一样，他们在用这个军礼送自己的战友回家。

    本想着连夜去县城占点便宜的，结果去到之后才发现鬼子又增派了一个大队进驻了县城。看来鬼子也知道了电台被破译的事情，竟然没有用电台通知两个小队。打扫战场没有缴获到电台，看来被鬼子留在了城里。

    “胡团长，胡团长”几个哭泣的村民来到胡一舟跟前跪下。胡一舟赶忙躲开拉他们起来。

    “你们有什么事情吗？有要求尽管提，团里能做到的尽量满足”胡一舟说道

    “俺们……俺们就想要几个鬼子的人头祭奠俺家孩子”村民们终于说出了要求。

    “好，没问题！马大彪”胡一舟喊道

    “到”

    “你以前是杀猪的，不知道砍鬼子脑袋怎么样？手艺还在吧？”胡一舟问道

    “没问题，这鬼子脑袋可比猪脑袋好砍多了，你看这小细脖子”

    随着几声咔咔的劈砍声，二十多颗鬼子脑袋就送到了村民跟前。一人三个，不多不少。

    “谢谢，谢谢胡团长”村民们哭着走了。

    “怎么样，羡慕吧？”望着远去的村民，颜淮拍了拍杨守国的肩膀

    “羡慕个锤子”杨守国回道

    “至少，他们埋进了自家祖坟；至少他们还能穿着整洁干净的新衣服入殓；至少，他们还有鬼子人头做祭奠；至少……他们还是完整的……”旁边经过的袁革含泪说道。说完他便抬起头看向远方，那里是娘子关的方向。

    几个人都沉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