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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戏子私奔的军阀家大小姐之八

    继去年轰动全国的匪案发生后,竟然还有人敢公然劫持火车。

    竟不知该说是土匪胆大包天,还是该怪民国政府懦弱无能。外国列强势力企图分裂中国,内部军阀统治争权夺势,混乱不堪,可以说是亦军亦匪……

    乘客们被搜走了东西,敢怒不敢言,一面心里咒骂土匪以及治安不利的民国政府,一面又为自己的小命担忧,惶惶失措。

    但愿一等舱二等舱洋人多,否则……唉……

    “喂,你!就是你!把脸抬起来!”三等车厢里响起一声的斥喝,把其余土匪和乘客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一处。

    当头顶传来男人破锣嗓子般刺耳的呵斥时,顾明月反而定下了神。

    管他们是什么人,兵来山挡,水来土掩。

    她正要抬首时,却不想身侧的钱云笙突然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对面的土匪登时把枪口对准了钱云笙的脑袋。

    “这位爷,我没别的什么意思,那是我内人,身体不好,得包得严实点儿,受不得风的。”钱云笙做出一副诚恐的样子,边说边陪着笑,他的外貌国色无双,那混合着忧郁与文弱的彬雅气质,简直要叫人看直了眼。只有顾明月知道,他隐在衣袖下攥紧的拳头在抖动。

    在钱云笙如流水般清润的解释声里,她不时配合地挤出几声闷咳,透过帽檐与围巾的缝隙,顾明月扑捉到了土匪眼里的一抹不耐与势在必得,以及……隐藏极深的嘲讽之意。

    “喀嚓”手枪上膛的细微声响在此时是如此的清晰入耳,钱云笙的喉咙咕隆地上下滚动,从性感的喉节上蜿蜒下一滴汗珠。

    对方分明早就认出了钱云笙,却还是毫不迟疑地拿枪抵住他的脑袋,看来是不打算留活口了。

    “慢着!”

    顾明月出声的瞬间身形一闪,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从钱云笙的身后移到身前,用手隔开枪口,与此同时,硝烟的味道,手指肌肤被灼烫的温度,以及金属射入车厢的穿透声一齐侵袭上感官。

    被枪声震慑到的车厢鸦雀无声,顾明月婷婷玉立于钱云笙的身前,她包裹在脸上的围巾松松下掉,袒露出些许姣美的容貌,挺立精巧的鼻梁上密布着细汗,盈盈波动出流光的明眸毫不畏惧地迎视着三面黑洞洞的枪口。

    在这短短的几瞬,钱云笙从紧张到呆楞,最后全部转化为了对顾明月的惊诧。

    她的身手……

    “把枪收起来,再走火可就不好了……啊……”顾明月突然大大喘了口气,身体虚软地向后仰靠在钱云笙身上,被他托扶住双肩。

    “没事儿吧?”她转头柔柔地一笑,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及担忧。“没想到之前学过的花拳绣腿竟能派上用场,太好了。”

    钱云笙喉咙一窒,想要脱口而出的千言万语化做了胸腔里一抹酸涩爱怜的柔情。

    顾明月半真半假的虚弱疲惫之态,显然也是唬住了适才开枪的土匪,只见他用袖口蹭了蹭额头上的汗珠,张口恶狠狠地啐了口:“妈的!都把枪给老子放下!”

    差点就打中了这个小娘们,万一不小心擦枪走火,抬回去一具尸体,上面不生吞活剥了他!

    “来人,把他们绑起来带走!敢和老子打商量,胆子倒不小!”土匪当下有些后怕,他怒目圆睁,恶声恶气地喝来手下把顾明月与钱云笙用麻绳五花大绑,此间神态动作仍旧凶横粗蛮,手里的枪也没有收起来,却也不再对准人举着,看似嚣张,实则收敛不少。

    明白人一看便知道被绑得严实的男女颇有来头,身份竟令土匪都不敢轻举妄动。有了去年那场铁路劫案前鉴,再嚣张的匪盗也断不敢随意伤害有身份的人。

    只有钱云笙自己和一众土匪明白,不能也不敢擅作主张轻易伤害的任务只有顾明月一位而已,对钱云笙仅是不方便再动手罢了。

    尽管之前顾明月的动作几乎没有人完全看清,可一群大男人谁也没有把眼前娇柔秀美的妙龄女子往绝世高手上想,适才快如闪电的身手在之后顾明月半真半假的故作虚弱后,被理所当然地归纳为危急关头所激发出的爆发力。

    被麻绳一道道捆得严实的顾明月与钱云笙身不由己地被身后的土匪们架着走过二等车厢,过道两旁的乘客们望着被“特殊”对待的二人,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低眉噤声地缩在自己的座位上,以至于一大群人在狭窄的过道上走过时出奇的顺畅,竟也不觉得挤。

    走到二等车厢的尽头,一门之隔就是一等车厢了。

    土匪们架着顾明月与钱云笙在门前站定,那位貌似小头目的汉子把手枪别在腰间,抬手在门上噔噔敲了两声,随后立正垂眼恭声道:“老大,人给您带来了。

    等了一会儿,才听到里面有人回道:“进来。”那声音带着少年的青涩,顾明月听后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得到了回复,小头目才敢上前拉开门,此时的他身上哪里还有在三等车厢那会儿的嚣张跋扈劲儿,整个人兢兢刻刻,端着小心翼翼的态度,看着恭顺得很。

    入眼的先是一位少年模样的年轻人,他身姿站得笔挺,右手在腿侧稍稍抬高,随时准备着一有突发状况就拔出腰间的枪。

    顾明月的眉头悄然纾解了。

    原来刚才的声音是他的……她还以为……

    一等车厢里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除此之外便是打在车顶上的雨滴声。怪不得走过二等车厢时,里面都被坐满了,原来是把一等车厢里的乘客都驱到了二等车厢里。

    车尾最大一间豪华包厢的门敞开着,温暖的灯光从门内透了出来,洒在过道里的红地毯上,包厢里面传出交响曲的乐音,流泻而出的悠扬音符随着顾明月与包厢距离的逐步接近,越加清晰起来。

    站在包厢中央的男子,面对着车尾的观景玻璃窗,他身着黑色绸布暗蝙纹长袍,脖子上系着灰色羊毛针织长围巾,背影看起来姿秀挺逸,人如修竹玉立。背影与土匪一点也不搭边的男子好似全然没有意识到身后众人的到来,他继续沉醉于音乐之中,双手在身前半空中随着乐音的节拍与起伏变化舞动,不时微微向前倾身,又或是聆听音调细微差别般侧首摆头,如同站在光芒四射舞台上面对整个交响乐队的指挥家,他的指挥动作精准到位。

    在场没有人胆敢打扰他,一曲终了,男子似乎是静静地平复了下心情,随后整理了下衣襟袖口,才气定神闲地转过神来。

    顾明月瞳孔一缩,钱云笙也是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从茶几上端起盖碗正闲闲吹气的男子有着二人记忆中似成相识的容貌,他一头光滑黑亮的短发没有分线,全部向后梳拢,一丝不乱,脸部的线条棱角分明,带着岁月磨砺而出的英气,却不过分凌厉逼人,修长的剑眉下朗目挺鼻,嘴唇薄厚适中,嘴角带着向下的弧度,有着不怒自威的气势,看起来板正严肃。

    咽了几口温茶润嗓后,男子放下茶碗坐到真皮沙发上用手指了指顾明月,手下们便心领神会地给她松绑,而钱云笙则仍旧五花大绑地被人与顾明月一同按坐到另一侧的沙发上。

    “雪小姐,钱老板,久仰久仰,初次见面,鄙人姓唐名英智,在此幸会二位。”

    钱云笙的脸刷地一下变得惨白,顾明月对这个名字听着耳熟,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面上一副若有所思模样。

    姓唐……中间的字是个英……英韶……唐英韶……难道……唐英智?!!!

    顾明月很快便想起来了,唐英智,掌握着唐家一半兵权的唐家大少。

    “看来雪小姐是想起来我这位未来的大伯了。“

    唐家大少语气平淡,他的眸光带着迫人的压力,毫不遮掩地打在顾明月身上。

    该怎么处罚这位不知廉耻私奔出逃的未来弟媳,唐英韶用食指轻敲桌角,同时唇边牵起了向上的弧度。

    顾明月的呢帽与围巾在适才被松绑的时候一同被解了去,她垂眸躲开对方似能剥皮刮骨的视线,默然不语地注视着自己捏紧衣摆的双手,一对儿浓密卷翘的睫毛掩饰住她眼里的幽光,稍稍咬唇,女子明明心神不定却极力克制惶恐紧张的模样便映到了唐英智的眼眸里。

    他肆无忌惮地用视线把顾明月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在钱云笙愤怒的目光里起身欺近局促惊惶的美人儿,居高临下地用一根手指勾起她嫩白俏丽的下巴,饶有兴趣地欣赏起不足他巴掌大的小脸儿。

    瞧瞧,私奔出逃的小biao zi倒是位姿容旷世的绝代美人儿。

    唐英智弯下上半身,脸凑到顾明月泛出透明嫣红色的玲珑耳垂边深深地吸了口起,顿时满鼻满口地全是佳人yuti的芳馨。

    “真香……”

    在如此轻浮的举动下,顾明月忍无可忍地一把推开唐大少,瑟缩在被五花大绑的钱云笙旁边,面上惊惧交加地环住双肩,好似想要以此制造点可怜的安全感。

    她的劲儿不大,唐英智被推了个满怀也就后退一步便站稳了,他也不生气,无所谓地笑了笑。

    这男人不笑的时候板正威严,笑起来时却带了点儿雅痞的味道,坏坏的,很有吸引力。

    “说到底,真要感谢雪小姐的好弟弟,若不是他找人的动静那么大,我也不可能这么快地得到消息……”

    唐英智提到雪兴泽的时候,笑得意味深长。

    谁人不知雪家真正的继承人只有嫡出的雪大小姐一人,雪兴泽是毫无血缘干系的义子。若是雪荷泽嫁到了书香世家或富商之家,他便可以理所应当地继承唐家的家业与势力,可雪荷泽却不巧地要嫁到与雪家门当户对的大军阀唐家,光是嫁妆便要陪上一半雪家的兵权势力,那雪兴泽怎可能善罢甘休。

    于是本应该偷偷摸摸地寻人,掩盖家门的不光彩,给两家留个颜面的雪兴泽,却动静大的闹得各方势力人尽皆知,想来倒是合情合理了。

    从唐英智的只言片语里,顾明月结合有限的背景资料,东拼西凑地理出了事情的大概原委。

    这唐大少想必是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便找了借口带亲兵追了出来,借着天时地利的气候条件,伪装成山东省境内的一小众乱匪,冲到火车上逮人。这样既不会让旁人知道了雪大小姐yin奔而丢掉唐家的脸面,同时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找到处理了,就算雪大小姐不幸“遇难”也牵扯不到唐家……唐英智的行事手法果决狠辣,可谓是思虑周到,准备齐全。

    从唐大少说出的第一句话里率先提到弟弟来看,他应是一位极其护短的人,排除放到明面上的唐家势力,私下里也该是培植了些自己的势力手段,否则不会那么早地便追出来,并且一找便抓到了人。

    顾明月猜得不错,这位书中几乎一笔带过的唐家大少平时看着是位行事稳妥,思虑周详,有大将风范的翩翩儒将,熟悉他后便可发现此人实则即阴狠又护短,能恶毒得不动声色,不高兴时可以边吃菜喝酒,边谈笑风生地把惹他的人削成rou片。

    可想而知,得知未来弟媳有辱门风与戏子私奔时,唐英智该是多么的震怒。未过门的少奶奶yin奔,放到哪个大户人家都是奇耻大辱。有辱门风的女人唐家不会再要,但他认为事情不能这么算了,他自是不能让雪家把人追回后就把事儿这么压下了,于是借口到旅顺去和洋人谈军火生意,带上心腹手下赶在雪家行动之前追了出去。

    既然已经找到人了,那么,下面,就是惩罚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