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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尊的苦情剧本呢 第57节

    这时候便看得出玄袍的好处了,琅嬛一身华丽白衣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薛宴惊却仍是出场时的黑袍金冠,虽破烂了一些,但与对手一比,看起来实在潇潇洒洒举重若轻。

    琅嬛口中迅速念着某种口诀,引得天际雷动,青天白日间忽然落下碗口粗的冰雹,向着昆吾山上众人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这东西极重,下坠速度又极快,一时间连山壁都被砸出了裂痕。不过在场都是有修为之士,倒是不会轻易被这东西砸死,只有被特殊照顾的薛宴惊,同时被无数道冰雹袭击,在空中不停闪越腾挪,还是被其中一块命中腰际,但今日她对疼痛多少是有些麻木了,连一声痛呼都无,抬腿横踢,将冰雹踢向琅嬛仙君的脑袋。

    漫天冰雹中,两道身影交错,不再使些招里藏招、似虚还实的花样,打得拳拳到rou,两人离得很近,都听得到对方身上伤口崩裂、飚出鲜血的声音。

    琅嬛蹙着眉,满心躁怒,薛宴惊却觉得今日难得逢如此强敌,战得酣畅淋漓。

    飞升成仙一事对她而言向来无可无不可,此时她却突然生出一丝好奇,堕仙毕竟只是堕仙,他不大可能是天界最强的那一批。若她来日能够飞升天界,是否可以和更厉害、更出类拔萃的强者对阵?

    二十招过,琅嬛仙君再度被打飞了出去,这一次,他挣扎了片刻,终于没能再次站起来,见薛宴惊那似乎永远不知疲倦般俯冲过来的身影,咬了咬牙,抬手引天雷去劈她。

    雷电划破天幕,疾射而来,薛宴惊左手并指,于电光火石间迅速画出一道引雷符,抬手对着天雷掷去。

    却不想这两股力量碰撞到一起,如天雷勾动地火,在天地之间爆开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大震颤。众人脚下这座已然屹立于此千年万年的昆吾山主峰,今日不知遭了多少道洗礼,此时终于塌陷。

    众修士纷纷闪避,拼力在空中稳住身形后,才分出余暇去寻找薛宴惊和琅嬛,正见这道威势已经不逊于渡劫的天雷正劈中缠斗中的二人,爆开一阵血雾,他们一同向着深渊坠落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63

    ◎一波又起◎

    这是归一魔尊的第二场葬礼。

    这一次, 规模更大,参与的人数比上一次还要多。

    可惜薛宴惊到底是错过了这一遭。

    琅嬛仙君攻打昆吾山当日,三十六道天雷接连劈下, 山崩地裂,天地无光,偶有一道闪电蜿蜒驰掣而过, 才叫众人得以一瞥下方光景。

    有人急着飞身上前察看情况, 却见一位敌方修士躲避对手时不小心踏入了天雷阵中, 不过电光一闪间,一个化神期修者就在大家面前被劈得焦黑,又被雨打风吹过, 随即化为尘土。

    虽然他们这硬生生被琅嬛仙君拔苗助长出来的境界不算稳固,比不得真正化神修者的根基, 但也足够警醒众人退避。

    修真界有一句俗语叫“天劫之下皆蝼蚁”,话说得不怎么好听,但倒也足以证明天劫之险。

    好在只要大家不主动踏入阵中,那三十六道天雷便不会波及旁人,只冲着缠斗中的归一与琅嬛二者倾泻而出。可惜两人挨得太近,叫人分不清这雷电究竟是冲着谁人而来的, 不过大家一厢情愿地认为它劈的定然是仙君那个缺了大德的畜生。

    残余的鬼族又摸黑偷袭过来,它们能于暗夜当中视物,此时倒是多了几分优势。众修士背靠背地围成一圈, 默契地共同御敌, 见有人拎起了一只无法被兵刃杀死的鬼族掷入天雷阵中,纷纷得到启发, 力量较强的, 便抡开臂膀将好生一只鬼物抡得像个风车, 直直抛入天雷阵;力气较弱的,便几人合谋,你扯头发我拎脚脖子,以杀猪的架势将吱哇乱叫的鬼族塞进阵中。

    天雷并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雷鸣之下,不管是人是鬼,众生灵平等地化为了飞灰。

    能暂且存活下来的,唯有闪电划过时才能叫人看清的琅嬛与归一二者,他们仿佛让大家看了一场断断续续的皮影戏,时而琅嬛仙君被薛宴惊擒住,被当作人形盾牌来抵挡天雷,时而情势倒转,归一反被当作盾牌,时而薛宴惊抡着琅嬛拿他的脑袋当引雷针去接最粗的一根天雷,时而倒过来……

    两人似乎以为一片黑暗之中不会被旁人围观,打得一点都没有高手风范,倒像街头二小儿掐架。人群中负责修撰修界史书的一位修真者目光游离,决定将来以自己的春秋笔法把这一节的归一润色得更加威武些。

    众人一边抡鬼族,一边围观,只见天雷阵中,时而薛宴惊举着凌清秋向琅嬛身上猛戳,把他当作rou串般串在长剑上,举向天雷,然后被长剑穿透身体的仙君以及举着宝剑的薛宴惊平等地被劈了个焦黑;时而琅嬛掐住归一的脖子,被她一个兔子蹬鹰踹向天雷之下;时而爆开一阵血雾,两人都坠落下去,不见踪迹……

    等等,什么?!

    众人心急如焚,又爆发出一阵气力,待鬼物除尽,敌方苟延残喘的修士们也尽数伏诛,那天雷却未停止,直到劈了三十六道后才渐渐止息,露出一碧如洗的蓝天。

    他们连忙飞下山涧去寻找二者,遍寻不至,听得有人惊呼,闻声而去,才在废墟中看到了琅嬛仙君腰间玉佩、归一发顶飞凤金冠、一团已经分不清你我的模糊血rou,还有琅嬛唯一尚算完好的小半颗头颅。

    “……”

    在场却无人享受胜利的喜悦,一时相顾沉默。

    山涧中一片静寂,偶有飞鸟啼鸣便显得格外清脆。

    “小师妹……”

    燕回方源等人刚刚诛杀鬼族时英勇非凡,此时却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一只手拾起了归一的金冠,是叶引歌,她怔怔地注视了手中金冠半晌,率众魔族撤离。

    有人不死心地将山谷搜寻了一遍又一遍,终于不得不承认,那团模糊血rou里想必有薛宴惊的一份。也对,连仙人之躯都已陨落,她又如何能活下来呢?

    这场带有太多太多传奇色彩的大战终究成了传说,仙人出现在下界是千万年里头一遭,这本身便是一段传奇,天下百姓已经在为他建庙塑像了,他却摇身一变,扒掉了慈眉善目的外皮,露出了视天下人为蝼蚁的真面目。

    随后,这位坠落凡尘的堕仙摆出偌大阵仗,呼风唤雨,一手遮天,天下人都以为他真的要一统三界了,他却连中州都未曾拿下,便陨落在剑道圣地昆吾山。

    而他最终伏诛,阻击了他统治三界的阴谋、救万民于水火的却不是旁人,正是十年前死过一次的归一魔尊。

    这一次却与十年前不同,天下人都开始真正地怀念他。

    一个故事,几度波折。

    修仙者弑神,旷古奇闻,却实在令人心向往之。

    大战前,众掌门讲的那个关于鬼族的故事早已流传开来,一段尘封了十一年的真相,在短短时间里,成了街头巷尾人人乐道的话题。

    有人闻之一笑,随即又叹了口气:“当年,其实她救过我们一村人的性命,我说出去,别人却都说我发癔症。”

    “她其实也对我手下留情过,”有人挠了挠头,“但她叮嘱我不要说出去,不然会有更多不知死活的家伙要去挑战她。”

    有人擦拭着手里的长剑:“总是错失与她一战的机会,特地花一千万灵石拍来的斩楼兰,要对阵她的斩龙……却是我着相了,也许修行原本就不该倚靠神兵。”

    有人托着腮说起不相干的:“你们听没听说过,她会说人鱼语?”

    “对了,我还听说,她平定魔界前,那里根本就是个乱葬岗,”有人感叹,“怪不得那些魔族都对她心悦诚服。”

    “等等……不是说她在魔界不得人心吗?”

    “谁跟你说的?以讹传讹罢了,没见他当年丧礼上魔族都毕恭毕敬吗?”有人说起大道理,“当大家讨厌一个人时,就会下意识选择去相信那些坏消息。如今也一样,大家开始喜欢她,那她身上所有被指责过的恶也能突然变成善。”

    “你是指采补邪功吗?其实我当年就认为她做得对,要灭绝那邪法不是好事一桩吗?却不知为何那么多人都在反对她。”

    “她决然赴死前,还在鬼族手下救了人间一座城池呢。”

    诸如此类的对话,比比皆是。

    有人为她著书立传,有人为她写下传奇故事,有人将琅嬛塑像推倒换成她的,有人不断挖掘她的生平,有人细细描写她那足够惊艳的弑神之剑,有人考据着魔界百年前的污糟环境,试图论证她的功绩……

    毕竟,她代表了一段人能弑神的传奇。

    方源偶然翻开了一个话本,上面写她“看起来盛气逼人,笑起来却又像夏日夜晚最多情的熏风。”

    他被雷得虎躯一震,抬手轻轻抹去了眼角一滴泪。

    那一日,他们似乎还没来得及为小师妹就是归一魔尊这个事实感到震惊,她就死在了昆吾山那片废墟之下。

    外界都在怀念、吹捧归一魔尊,唯独他们看山看水看花看树时,都会想起那个爱吃爱玩爱笑爱闹的小师妹。

    燕回有时会对着窗子发呆:“当初答应师妹一道去凡间小镇上赴食花宴,却被事情绊住,她说反正机会还多的是,等下个春天再同去便是,不想一转眼便物是人非。”

    冷于姝沉默地拍了拍她的肩。

    “可我转念又想,”燕回笑得苦涩,“若小师妹当时没有站出来,那这天下往后怕就再也没有食花宴可赴了。”

    沙蟒和灵驴被方源接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它们不明白发生了何事,但似乎也从周围凝重的气氛中意识到了什么,每日雷打不断地往四明峰山腰的那个小院里跑一圈,想看一看那人有没有回家。

    薛宴惊就是归一魔尊……这个事实不知震惊了多少人,他们热切地讨论着为何她宁肯过着普普通通的生活,也不愿回归魔界,最后给她冠以“不贪恋权势”的美名。

    大概只有燕回方源他们知道,薛宴惊是真的在享受这样的日子。也许归一魔尊从来不是什么复杂的人物,只是外界的种种揣度给她套上了一层又一层的古怪壳子,然后他们指着那些壳子说,那就是她。

    那些曾经盘算过要去找魔尊宠姬麻烦的家伙,摸着脖子不断后怕。玄天宗的普通弟子,也不曾想过自己身边隐着这样一位不凡的人物,想起平日相处中丝毫不见对方端过什么架子,也是啧啧称奇。

    宋明他们却还不肯接受这个事实,那常常投喂薛宴惊的女修怔怔道:“也许死的只是归一魔尊,不是薛师妹……”

    世人对归一来处不知有过多少猜度,有些人不愿承认天赋上天差地别的距离,便说她一定是个修炼了几千上万年的老妖怪,如今方知她不过是个一十六岁便流落魔界的剑修,心下五味杂陈。

    大家也终于不再觊觎斩龙金剑,再提起这柄梦寐以求的神兵时,也只有相对苦笑。经此一遭,倒也懂得了一个道理,与其寄希望于他年某日寻得神器,不过踏踏实实修炼自身。

    昆吾山一战,终于让世人将薛宴惊这个名字与归一联系起来,他们不停挖掘她的生平,说她年少卓绝、颖悟绝伦的天分,说她尸山血海、遍野尸横中的凄苦,说她平定魔界、彪炳千秋的功业,说她及时放权、急流勇退的淡泊,说她慨然赴死、杀身成仁的勇气……

    她成为了最传奇的传奇,成为了让所有修士心生向往的强者,成为了照彻亘古的一道月光。

    而薛宴惊对此一无所知,她甚至不知道修界又给自己办了一场丧礼,因此也没能为错过自己的葬礼感到遗憾。此时,她正与趁乱劫持了自己的人心平气和地对峙:“你们是不是脑子有病?我说了我不是什么凤凰神女。”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64

    ◎自由傀儡◎

    “我真的不是凤凰神女。”薛宴惊面无表情地重复着这个观点。

    对方却执着得很:“仙人都死了, 你如何能活下来?还不是涅槃重生吗?”

    “我压根就没死,涅的什么槃?那是我自己硬撑着活下来了!”

    “那神女您如何解释身上的凤凰火?”

    “那是魔界的业火。”

    “还有你发顶的飞凤金冠。”

    “……这就有点牵强了吧?”

    “并不牵强,早有卦修预言灾祸降世, 唯有神女可抵御劫难,救助世间。您和堕仙这一战,全都对应上了不是吗?”

    薛宴惊困惑:“这个凤凰神女, 难道就靠你们一张嘴指认, 没有什么检验手段吗?”

    “宫主已经派人去开启前世镜了, 还请神女耐心等待。”

    薛宴惊叹了口气,抱着自己被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的胳膊在床上艰难地仰躺下来。

    那一日,仙君于天雷之下并未彻底断气, 最终是她斩龙穿脑,一剑终结了他的性命。

    她自己也是强撑至此, 琅嬛连用数次瞬移尚且脸色发白,她如何能若无其事?不过硬撑罢了,待终于松了一口气,只来得及把仙君残余的身体挡在自己身上抵御天雷,随即便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便身处这个被整个修界视为笑话的赤霄宫了, 不知他们是否寻了神女太多太多年,以至于绝望到抓住一点端倪便不肯放手,薛宴惊几乎是被软禁在这里。

    奈何她身负重伤, 又消耗太大, 一时没办法拎着斩龙杀个七进七出,只能安心在此处养伤。

    她的房间门口, 一只傀儡正枕在躺椅里翘着腿翻看话本, 他曾自我介绍说, 他就是千机门制造出的真正拥有接近人的意识的那批傀儡之一。

    薛宴惊想转移对于疼痛的注意力时,便会去和它搭话:“为何是你在这里看守我?”

    “其他人怕死。”傀儡答得简洁。

    “……”

    薛宴惊又扫了一眼他手中的话本:“你为什么会给赤霄宫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