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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里的罂粟花【第七章】05

色丝袜和茶色高跟鞋的双腿岔开着搭在办公桌上,白色双排扣西装、黑色衬衫全部解开口子,白花花的rufang与紫红色的rutou全部从牡丹花罩杯里翻出,双手还在双腿间持着一条天蓝色震动棒、并用力往自己翻黑yinxue里不住捅着的宋金金,也把我吓了一跳。

    “嗯……嗯哼……呀!哎哟我去——”“哟哟!”我连忙转过身去,“我不是故意的……我说,要不然我先回避一会儿……”“呵呵,那啥……不用了!但……你先稍等我一下啊?妈的,吓死老娘了,我还以为是他回来了……”宋金金立刻手忙脚乱地拔出并关了震动棒,然后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衣领、丝袜和工作裙——她这一身装束,倒似有点故意模仿陈绮罗的感觉。整理完了她才一脸饥渴地yin笑着对我说道:“不过何警官要是愿意帮我解决一下,倒也不是不可以!嘻嘻!”“别别别!算了吧,在下无福消受!”别说现在我只想属于夏雪平一个人,就算在之前我最浪的时候,我也接受不了像宋金金这种胸大无脑、喜欢故意装得很痞气很社会、且嘴巴比裤腰松、不说话特梦幻但一说话就全是噩梦的女生。

    “嘿嘿,瞧你那屄样!”宋金金把手放在桌子底下,拿了桌上一张湿巾擦干净了震动棒,然后顺手放进了自己的手提包里。“咋的,何警官喝点啥?抽烟不?”“不了。霁隆哥找的我……哟嗬!”话说到一半,宋金金却伸手从自己的桌子底下纸箱子里丢给我一样东西,我连忙接住了,那是一瓶“武田山”牌的无糖乌龙茶,瓶身包装上也印着类似于“七星山妙酸乳”搞得那种抽奖活动的宣传广告。我拧开了盖子,喝了一口,接着对宋金金问道:“咕嘟——哈……霁隆哥说,我要是有空上这找他来。我实际上到这已经有一会儿了,但是前台半天也没人搭理我,他人在办公室呢吗?”宋金金慢吞吞地弯下腰,又从自己办公桌下的另一个纸箱子里掏出了两盒妙酸乳,插上吸管喝了一口,然后才说道:“哦,我想起来他说过你这两天可能要过来,但他现在不在屋。”“嗬,怪不得前台那帮人一个个都忙得喘不过气,你宋大助理一个人在这里居然这么悠闲。”我半开玩笑地说道。

    “cao,笑话我?告诉你,千万别跟他说啊……妈的,那家伙搞过我一次之后就再也不碰我了,完了还一天天总规定我这、规定我那……我现在在这干活,还不如以前我给‘太极会’酒吧里坐台的时候舒服呢!不过在这上班倒是给的钱多,也不至于被一帮色眯眯的老男人摸……”对于她过去那些事情,我是真心一点兴趣都没有,而且她一开口说话,我心里边便是说不出的厌烦,于是我赶紧问道:“那宋助理,张总裁人在哪呢?”“应该是跑去十楼了吧?就那个大教授包圆那个楼层,那个大教授天天在那搞得风风火火的,除了偶尔去上课以外,就总带一帮人在哪里忙活,还挺热闹,不过他们聊的那东西,有什么政策啦、数据啦、股票啦,这些玩意我都听不懂。”宋金金说着,从办公桌上那起了自己的粉饼盒,打开之后不停地照着镜子,“反正今天早上我七点钟到的,之后隆哥让我跑去他的三个夜总会和两个餐馆要了账本,九点钟我又去了趟税务局帮他取了几张表格,回来的时候他就着急忙慌跑到十楼去了。他干啥去了也没跟我说,不过看样好像是来了什么大人物。你现在在这等他也行,直接下去找他也行。”“哦,这么回事……欸,那楼下那个女的怎么回事?”“哪个女的?”“就那把自己画得跟里的小丑那位?”“哦,她呀,可能就是个精神病吧……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天反正总来,我听堂口里在大厦当保安的弟兄说的,每天待这儿一两个小时,给她一瓶水或者一点吃的,也就走了。”“嗯,好吧……不过我看她穿得那样,也不像个乞讨的啊?”“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呀,这隆达集团里头,可是啥事都会发生。嗨,管他们的,又跟我没关系。”“行啦,”我也没什么跟宋金金好聊的话题了,于是立刻拿了乌龙茶,站起了身,“我还是直接下楼去找他吧,不在您这等了。谢谢宋助理的茶了。”“哎哎,别走啊!”宋金金见我准备离开,又突然站起身,一把拉住了我的手,在我正不知所以的时候,她突然伸出那五个手指上全都贴了长约两厘米的美甲的手,一把就握住了我的裆部,然后还沿着轮廓用手指肚捏住了我的yinjing:“我靠,真大!”“吁!你干嘛?”我连忙退后一步,侧着身子捂着自己的裤裆。

    “嘿嘿,大帅哥何警官,谁叫你刚刚撞破姑奶奶我的好事儿啦?我刚刚正到兴头上,你一下进来吓着我了,你不得负责帮我灭灭火?而且前不久刚听说你那玩意还挺大,现在偶尔想起来你了,我还真有点馋!”“我的金姐,你行行好吧?隆达集团的白领里面和堂口码头上面有多少男的现在正闲着,你非得贼上我干嘛?”“哈哈!”宋金金盯着我的眼睛,看我对她似乎真没那个意思,也只好干笑两声,“我就逗你玩玩,又没真准备吃了你。我都听总裁说了,你现在有对象,是吧?我就从你们那个廖警官那儿听说你命根子质量不错,还一身肌rou块,就想过过手瘾。行啦,摸也摸了,茶也给你了,你办你的正经事去吧!”“等会儿,谁?谁跟你说我……我……我身体的事情的?”我怀疑地看着他。

    “廖警官啊,廖韬……是叫廖韬吧?他不也你们局的吗?前一段时间他天天找我去开房,最近这两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没联系我……”我怎么瞬间感觉,空气里的味道有点太呛鼻子……“呵呵,那你赶紧找他解决需求去吧,我先失陪了。”廖韬这家伙居然能跟宋金金搞到一块去,他那俩女友还不够他折腾的,居然还在拓展后院?我的神,而且他还真不挑食……不过一提起这个小子,我便又想起他之前还试图撩拨过夏雪平的事情,这可当真是令我有些肝疼——要不是关于艾立威那个案子,在最后调查的时候,那个叫独孤善华的韩国小jiejie帮过大忙,有时候我真想写个举报信,把廖韬的真实身份跟省厅那儿点了!

    算了算了,都过去了,毕竟夏雪平百毒不侵,不生气不生气……我一边自己安抚着自己的情绪,一边下了楼。到了十层之后,顺着走廊走到了敞开的大门那里,迈步进去,一瞬间我便被里面忙碌的气氛感染了:几百平方米的楼层用隔音玻璃幕墙分隔成三个部分,最外面那部分最为壮观,这里摆满了办公桌和电脑,楼层四处的角落,全都堆垒起一大堆纸壳箱,每一张桌子前面的人都在穿着红色的文化衫,头戴着一顶红色八角帽,每个人相互之间很快乐地交谈着,而手上在键盘打字或是在电话上按下号码的动作却从未停歇,算在一起,总共将近百十来人;被玻璃隔开的那部分,超外面的应该是一个新设立的办公室!里面摆了四张办公桌,一男一女正坐在里面一言不发地在笔记本电脑上似乎是在进行着绘图;而靠里面那个被隔出来的更大的区域,则用密密麻麻的马赛克贴把玻璃粘得仔细,让人无法看到里面有几个人、里面的人在干什么。但是整个楼层内四周,到处都贴着红色的横幅标语,还有以红色为主题印有握拳微笑的杨省长的竞选海报,门口也摆了一排宣传幡,似对来者夹道欢迎,这些实在是太具有感染力。而最让人觉得震撼的,是落款改了“杨君实印”的刻章的四个白色楷书大字的竞选slogan:“守卫辉煌!”——就Y省而言,对比起蓝党政治目的性极强的口号,“开辟蔚蓝天地”,还有地方党团联盟覆盖面过于广大却毫无集中目标的宣言,“人民做主新时代”,“守卫辉煌”四个字,外加一个重重的感叹号,确实既是更加言简意赅,又亮眼太多。

    在门口旁边,蹲坐在地面上进行着手工的一群身着一身红色的执行委员见了我,一下子就热情地簇拥了上来:“呀,先生您好,欢迎光临杨君实同志的竞选总部!”“外面很冷吧?来,这个杯子给你拿好——这是我们竞选总部的文化产品,免费送给执政党和杨省长支持者的!我们这边有热饮料,口味不错,您快过来喝点暖暖身子……”“我们这里还有棒球夹克、毛背心和长袖衫,还有咱们的八角帽,男女穿戴起来都很好看——来,一整套,您拿好!”“看你的年龄,应该还是学生吧!——王哥,多拿几套,让这位先生回去可以给同学或者好友发一发。”“这还有一套文具用品,还有这些,在肯德基麦当劳吉野家都能使用,通用的八折优惠券,而使用我们的优惠券点餐,还可以在这些商家各个连锁店铺内,得到免费赠送的热饮一杯。希望您能在马上到来的大选投票阶段,支持我们敬爱的杨省长连任!”——还没等我说话,这群执委们已经往我手上送了一大堆东西,而所有的文化宣传品上面,也都清一色印上了他们的四字竞选标语,除此之外,却没有任何其他的带有政治内容或者与杨省长本人相关的其他元素被印在上面,比起其他两个党派以往把标语和竞选者头像、甚至恨不得把自己党章和入党宣言都印在上面宣传品,这些只印下简洁的“守卫辉煌”四个字的衣帽笔杯简直是全国上下的一股清流。

    “这……不了,这些东西我不要……我是来找……”我尴尬地捧着手里的东西笑着,却没等我把话说完,我整个人又被面前这些执委们的热情洋溢淹没了:“没事,您拿着吧!不客气的!哪怕您不会给红党和杨君实同志投票,我们也希望您把东西拿好,这是我们和杨省长本人对您的一点心意!”“这……”有的时候过于热情,也是一件令人讨厌的事情,但问题在于面对这样的热情,基本上大多数人是没有办法拒绝的,更没有任何理由对这种热情产生的困阻而发怒,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人家给的这种东西确实质量不错又实惠。

    正在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执委们的身后响起:“哟!这不是秋岩么?”众人听了声音,自动让到两边。“嗯,羽倩,这是你们俩的朋友?”有人问道。

    “哈哈,我俩上咱隆达实习就是他介绍的!”来人正是我那老班长扈羽倩,在她身旁,她男友吴纶也跟着出来看着我:“嘿呀,还真是秋岩!有日子没见了,你咋来啦?”“你们张总裁给我找来的呗……嘿哟我的天!”我五体投地看着周围这帮脸上都挂着笑容的执行委员们,这下才总算能喘口气说句话:“行啊,这几位全都是能人!这么一会儿连给甜枣带催眠的,我现在都有种恨不得马上去见杨省长、热泪盈眶跟他握手的冲动!这个世上还是能人多啊!”“哈哈哈,过奖了……我的杨省长喂,咱们可没白忙活啊!”整个楼层的人听了我的话,全都欣慰地笑着。

    “欸,你评价评价,咱们这块儿弄得咋样?”吴纶又问道。

    “别说哈,你们这的装潢、宣传slogan和文化宣传品上面,红党本身的精髓还都在,却没有过去时代那种太具有‘伟光正’性质的冰冷苏联式工业风。能要是再让人先把话说完,就更好了。”“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扈羽倩一拍掌道,“我就说过,你们大家也得让人把话说完,热情归热情,咱们也不能闲着太有侵略性、让人没有耐心。”“嗯,是啊……有道理!陆教授之前也说过,咱们尽量去做一个‘倾听者’,不能把销售那套玩太过……”其中一个领头的执委说道,“大家都记一下,从明天起上街之后,大家都记住,尽量要给足对方说话的机会,啊,等下我们讨论讨论,然后再练练!”——嗬,合着刚才这一出是在拿我进行宣传活动的彩排吗?

    我看着这些斗志昂扬的执委们笑了笑,又看向吴纶扈羽倩这一对儿:“话说你们俩不是去忙活南方S市那边的生意了么?怎么跑到这来给陆冬青干活了?”“S市那边的事务早忙活完了,之后我俩就被抓来做苦力啦,哈哈!不过也没啥不好,我俩也一直都想跟陆教授……”扈羽倩正笑着跟我聊着天,结果从那间被马赛克毛玻璃隔出来的写字间里突然走出了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cao着一口极其流利的普通话一本正经地问道:“Yo,你们两位哪个过来一下,这有点东西需要帮忙看看……”扈羽倩看了一眼吴纶:“我去吧。你在这陪陪秋岩。”吴纶点了点头,接着扈羽倩都来不及多说一几个字,一路小跑便进了那个神秘的隔间。

    “行啦,各位,大家都该干啥干啥去吧,我去带着我这位老朋友走走。”吴纶也拍了拍手,像是对那些执委们进行着鼓励,也像是发出让他们分散开的信号。

    “那个打了码的屋子是干啥的?”我指着那间房间的门对吴纶问道。

    “在里面的,都是因康咨询公司的数据策略顾问。我能跟你说的就这么多了,更细节的事情,一来总裁和陆教授不让我们往外说,二来我也跟你解释不清,三来我估计就算解释了,你可能也听不懂。”吴纶笑了笑,接着又疲惫地叹了口气,“唉,我进来以前也单纯以为,这隆达集团也就是个正在洗白的黑社会性质企业组织,结果我发现这里面比我想象得正规得多,而且也忙碌太多了。上个月我和小倩去了S市,学到了不少东西。但回来之后根本没休息,因为张霁隆总裁听说我俩对海外股市都挺熟悉,还会一些统计相关的技术和知识,就把我俩也抓来放到陆教授身边了。这里不少人,其实都是陆教授从Y大和F市师范的社会科学院、商学院跟经济系弄来的本科生,还有一部分,本来就是隆达集团、原本李氏集团和蒋氏集团的销售,要不这么干,人手就相当欠缺,这个竞选总部可能都运行不下去。”“啥?”我听了这话可有点懵,“我没记错,红党Y省党部的青年党员,还有红色青年团的团员,可差不多有一百多万人啊!有这么多人,咋还能人手不够?”“青年团里可有不少国中生、高中生,你能指望那些孩子们干啥?剩下的那些能干活的,他们必须得听从党部团部指挥。杨省长虽然亲民,但是他毕竟实在省政府大院和行政议会里干活的,而党部和团部领导,主抓党内政务,所以那些青年团和年轻党员,一大部分是他们那些人的拥趸。我对政治也不感兴趣,但看得出来,省党高层好像没有几个认同陆教授现在的做法,所以,那些人还动用了各种手段,对咱们现在的活动处处限制。”“啊?这是为啥呢?陆教授主动帮着他们搞竞选,他们怎么还要给人家使绊子?”“归根结底,他们不知道陆教授的团队和咱们现在到底在干什么呢呗。他们也听不懂这里面的原理。”吴纶摇摇头,“这不嘛!今天省党部副主席兼青年团团委书记尤仁发,带了宣传部长米铭洋、省新闻局副局长虞孟覃、商会魏喆会长,还有一帮红党大佬来讨伐陆教授了。你一出电梯的时候,应该看到了有个会议室关着门呢,他们现在就在里面。”最新找回4F4F4F,C〇M“他们几个又来了?”我也无奈地苦笑着。

    “你见过他们?”“嗯。上次我来这里的时候,好像霁隆哥刚请陆冬青出山。那时候除了尤仁发之外,你刚刚提到的剩下那三个就来过一次,结果被霁隆哥和陆教授怼得哑口无言……这叫啥事呢?人家给你执政党免费做着志愿者,你们反过来却欺负人家?其实我也听不懂陆教授的策略是啥,但是我却知道,经过这个什么七星山妙优乳和武田山茶饮料的宣传之后,往上开始有不少人主动抨击起蓝党跟‘骊茉’拉拢的网络水军队伍了,而且经过前两天那个示威游行之后,咱们Y省对杨省长支持的呼声可是越来越高,这不是挺好的吗?那他们那些政客……”“这就是问题所在!你这么想,我这么想,老百姓这么想,他们可不——他们会觉得,你陆冬青一介书生,把我们的事情都抢走了,那我们干什么?我们吃什么?尤其你还用一种我们不清楚、没法掌握的手段把事情做的这么好,那你陆冬青就是在断我们的活路,所以,我们才要在你和你的团队背后搞你。”吴纶说到这里,茫然地叹了口气,“唉,红党从建立之初到现在,不就一直这么过来的吗?大敌当前的时候,却总有内部的各种倾轧和看不顺眼,总会有一些人因为蝇头小利搞出来一些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一点也不‘无产无私’。”“啧……看来我当初上学的时候,及时断掉自己想当政客的念头,真是对了。”我点点头对吴纶说道。

    “哈哈,你现在当了刑警也不错啊,我觉得至少公职机关里面,不会有这么多相互倾轧的问题。”“呵呵,可算了吧。那是你们看不到。”吴纶回身看了一眼办公室里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对我说道:“我等会儿可能还得有一份从E市和K市那边发来的数据文件,这样,秋岩,张总裁和陆教授他们的会不一定得开到几点钟去,我们这边又没有能让你坐的地方,要不然我带你找个空会议室,你上里面休息休息?”“行啊。走吧。”说完,我便把手中的一大堆宣传品放到了旁边的桌上。

    “诶?这些东西你不要?拿着吧,都免费给的。”“这个可算了,刑警不能参与政治活动的规矩,我可不敢违反,何况我最近晦气,还被人盯得紧。别说这些衣服拿来给我穿,就这张优惠券,我要是用它买汉堡包,搞不好还没等我吃呢省警察厅就得找我喝茶去。”我和吴纶说笑着来到陆冬青被围困的会议室隔壁,他亲自又帮我倒了一杯热柠檬汁以后,自己便去接着忙活数据。等我休息的这间会议室里安静下来之后,我才发现,隔壁那些人的说话声音,竟然可以在这个房间里听得一清二楚。

    “……你可要知道,你现在和你的团队做的这些事情,是违背我们党的斗争纲领和信念的。老杨是找你来帮忙不假,可他应该不知道你的胡来。陆教授,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早晚可能会牵连老杨,甚至会牵连我们这个党!我所说的可不仅仅是Y省党部,而且还有党中央!”说话的人,应该是红党Y省党部的副主席的尤仁发,Y省本地少有的“实干派”官僚,F市餐饮业企业家出身,从政之后不再经商。因为父亲之前对他进行过专访,所以我小时候还见过他几次,他个子不高,身材胖胖的,天生还长着一张憨厚的笑脸,可父亲老早就说,这个人,可不是好对付的。

    “尤先生,唱高调和搞主旋律,不是我擅长的东西;而且现在也不是新政府红党专政时期了,你的党中央,对我而言有什么作用吗?”“陆冬青,你好大的口气!”“但是,受我父辈的影响,我也是读过‘红宝书’的。红党的斗争纲领,是‘到人民中去’,我现在做的这些事情正是贯彻了五个字;而按照你们的方式方法,你们只是把‘人民’当成一个百分比数字,难道不是么?”坐在另一边的陆冬青,依旧气定神闲、温文尔雅,态度还有些高傲和慢吞吞的。“对于你们老一套的想法,我早就了然于心,你们的做法蓝党在搞,地方党团也在搞,那样的方式方法毫无新意;何况这次,蓝党动用了全国的网红和自媒体资源,他们在抖音快手上面发一条毫无根据的讽刺视频,十分钟的点赞数就可以破万;而地方党团更不用说了,海外的运动组织和‘转轮教’一直跟他们保持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有人都在利用互联网和媒体。想要杨省长按照你们过去那样,到处发传单、贴大字报、再录几个视察调研的视频就想连任,根本天方夜谭。”“我们那样又怎么了!”米铭洋暴怒道,“红党建党多少年,我们的工作还不都是靠着发传单和巡查调研撑过来了?倒是你,你一直在cao弄大家的情绪,把F市闹成什么样了?哼……陆冬青,我这也是对事不对人,你如果在你的策划书上能够写明你制造出来的这些事情,能给省政府和党部做出及时的预案也就罢了,问题是现在有多少事情,你自己都承认,是根本无法人为预料的,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我们搞竞选搞投票,是需要一个一切可以掌控的策略,我们可不是赌徒!”“我记得,我写的东西解释得已经很清楚了,看了我的策划书,你们还是掌控不了吗?还是根本没搞懂、没学会?呵呵!”陆冬青轻蔑地冷笑着,“我也没让你们去赌博,但是从一开始我就告诉了杨省长和各位,如果需要红党这次在大选中获胜,那么三分之一的不确定主张的选民,就应该通过一系列的不确定事件来进行拉拢。所有的政治事件、每天这个城市里发生的日常,怎么可能都是实现就预判好的?而且我分明告诉各位,%的民众,更希望能拥有一个‘能够随机应变、在不确定危机中力挽狂澜’的地方首长。不信的话,给你们看我们刚刚从这两天收集上来的调查数据……”“我不看他妈的什么鬼数据!”随着尤仁发的一声咒骂,貌似一摞纸张之类的东西,“哗啦”一声,被从桌子上一巴掌扫到了我与隔壁会议室的墙面上。

    “尤副主席,您消消气……”听起来,应该是张霁隆走上前去,弯腰捡起了那一摞纸。

    “我怎么消气!”尤仁发对张霁隆怒喝道。

    张霁隆只是默默地拾起地上的东西,放到桌子上,没再说一个字。

    “霁隆,你不用管,没事,你让他说。”陆冬青轻声对张霁隆说了一句,似乎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而尤仁发依旧暴怒道:“陆冬青,我也是学社会学出身的,信息传播那套我比你熟悉!刚才铭洋说你cao弄人民情绪,我看他说得轻了——你根本就是在cao弄民粹!你以为我看不出你的把戏吗?你最开始跟这个姓张的一起拉拢饮料厂商搞什么抽奖活动,目的就是为了大量收集老百姓的个人信息,再利用所谓的有奖问卷,根据行为心理学把每个人思维理念和对市政话题的偏好归类,然后按照他们的偏好投放带有煽动性的广告——这其中,你们制造了大众对于外企的恐慌、对于在本地生活外国人的对立,并且,还编造了‘人造rou有害论’!呵呵,你口口声声让你的团队宣传要保护我们本地的企业,但你知不知道你们的这个‘人造rou有害论’让多少本地的食品厂商受到影响?最厉害的是你们居然利用这样的舆论,影响了股市……”哈?这次全球的股市波动,难不成真的是像徐远猜的那样?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陆冬青一拍桌子,语气依然冷静,“我不是巴菲特,我也不是索罗斯,我陆某人何德何能敢cao纵全球的股市?你们一进门我就说了,这次的股市震动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当然,我个人了解和研究出来的具体的全球金融市场方面的情报,我也不愿意在这里跟你们掰扯,你们要是能看得懂英文,自己去杂志和上面找去,德勤和毕马威两家审计事务所在去年的四月份就已经有报告进行了预期,这次所谓的危机,完全是因为美国和国内的这些资本家没有做好对策。如果说‘人造rou’的股价跟它有什么关系,那也只不过是压在骆驼身上随便的一棵稻草而已……”“呵呵,你说的倒是……”“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陆冬青第二次猛拍了一下桌子,这次他也彻底怒了。

    尤仁发那边没了声音。

    “至于你说我制造对立、制造恐慌,呵呵,那些论调又不是我陆冬青一个人在讲——甚至,你尤仁发副主席在去年的八月份的全国行政大会上,还提出过外资企业对本国企业的恶意排挤问题……”“你就别偷换概念,混为一谈!”尤仁发那边也一直保持着高亢的火气。

    “……有这样论调的文章、视频、书刊,遍地都是;”陆冬青没有例会尤仁发,自顾自地列举着,“而关于‘人造rou’的事情,你可以去查——都用不着派人,现在拿出手机就可以查,看看那些广告和文章当中,有提到过‘人造rou有毒有害’这样的描述吗!每一页的上面,写的分明是‘人造rou无益’,这也是国家科学院的科研结果,这种东西吃了不会对人有任何好处——那些广告和文章里,只是强调了这一点,结果被大众以讹传讹变成了你口中的‘有害论’。而您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上心呢,尤副主席?”“你!……你什么意思陆冬青?”“让我想想……我没记错的话,香肴rou食公司的那批人造rou制造流水线,应该是蓝党党部的财务部部长林贤奎投资购置的,而想肴rou食的最大股东名叫尤仁杰,那是您的族弟?另外,F市还有两个神秘的女股东,尤爱芳和尤爱华姐妹,也在不少拥有蓝党背景的企业进行了超过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投资……”“那又怎么样?那是我亲戚名下的合法收入!你想血口喷人?”“我知道,不过按照我原来的设想,‘人造rou’这个行业受到的冲击,%的企业的,毕竟当年人造rou的进口是蓝党中央的倡导;结果我完全没想到,会让您尤副主席元气大伤。”陆冬青嘲讽地说道,“如果道歉能让您好受一点的话,那么,对不起。”尤仁发明显是被气得暴怒,因为隔着一堵墙,我也依旧能听得出,尤仁发正用鼻子极其用力地往身体里着气,用力到他的鼻子所发出的“咻——咻”声音,都让我差点以为是电钻在什么东西上钻孔。

    而在这间房间里的我,听他们的吵架早就听得傻了。这次我总算明白了陆冬青的策略究竟是什么,尽管这里面每一步的实行我还是有些迷惑;而这巨大的信息量,让我的大脑一时半刻转不过弯来。

    “你别得意,姓陆的。”米铭洋再次对陆冬青发难,“以我一个资深政治宣传家的角度来看,这层楼里面,你所弄得那些东西也十分不专业!就拿你做的那些文化衫来说,上面只有标语,没有一丁点关于杨君实同志这次选举的相关内容,你说得过去吗?你做的这些东西,就算是拿到我们党部,让党内的同志评审,这关也过不去吧?你一点针对性都没有!恐怕那些青年团团员,让他们去设计,都会比你做的好!”“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呵呵呵……”陆冬青不屑一顾地笑着,“唉,我问问你啊,资深的米部长:你们以往……对,还得算上蓝党和地方党员的份——你统计过自从国家政体改制、两党和解之后,每一届政治选举之后,那些被画得跟‘城市牛皮癣’一样的文化宣传服饰,重复使用率是多少吗?”“那……你统计过吗?”在一边的虞孟覃反问道。

    “不好意思,我还真统计过。”陆冬青喝了口水,“我可以告诉你,这个重复使用率是零。”“什么?”隔壁会议室里的人全都惊住了。

    “这不是我瞎编的,当然,我怕你再摔我的档案夹,数据报告我就不给你们看了。三个党派的相关数据我们都调查了,结果居然是零——也就是说,乡镇农村的村民、还有城市中的低收入群体,哪怕他们没有衣服穿也不愿意把印着政治主张和政治人物的宣传文化衫拿出来穿,但我不知道这有没有官僚干部们的一些特殊cao作介入;同样,其他收入群体,宁可把那些衣服丢掉、或者拿去当成擦地擦玻璃的抹布,也不愿意再穿一次,他们都觉得选情一过,那些衣服就没有了任何意义。而这次问卷,%的受访者,包括支持蓝党和地方党团的选民,都觉得一件只印了四字标语的红色套装,款式新颖,干净整洁,他们都愿意把这些衣服当成休闲服来穿——实际上,你们也可以去大学校园里面观察,现在已经有不少的年轻人在羽绒服和毛呢大衣里面穿上了我设计的衣服——为什么?因为恰好马上临近圣诞节和元旦,西方的圣诞老人是全身上下一身红,咱们自己的元旦也是靠着红色烘托喜庆,年轻人喜欢!什么叫做‘没有针对性’?‘针对性’难道就是把衣服上面写满了竞选广告么?各位,你们看的可能只是这一届大选,而我是想把‘守卫辉煌’四个字,做成一个流行文化符号,毕竟杨省长将来,还要准备竞选国家元首的,对吧?”“他妈的,你一个臭知识分子有什么好牛逼的!”米铭洋破口大骂。

    “你用不着想那么多,陆冬青,你已经把F市给搞成了一滩浑水!”尤仁发咬着牙说道,“你在煽动民粹,给老杨下个任期的Y省搞出一个烂摊子!”“那我请问,副主席,民粹遍地和杨君实连任,对于现在的红党来说哪个更重要?”陆冬青也针锋相对,丝毫不惧,“我早就说过,造势的方式有很多种。虚假繁荣的舆论是造势,开拓一个新局面也是造势?你难道信不过你支持的候选人的能力?”“我不想再跟你做任何无谓的讨论了。”尤仁发说道,“反正今天你必须主动跟杨省长请辞——红党这张桌子上根本没有你的位置,更何况你连党员都不是!”“呵呵,我已经把事情做到了一半,你让我辞我就辞么?”陆冬青不卑不亢,声音也极其冷酷。

    “哼,你不辞也可以,那我们就去选举委员会举报你!”魏喆在一旁说道,“这样的话,即便随后杨君实同志无法连任,也罪不在我们。”陆冬青和张霁隆都没说话。

    在这边会议室里的我,听了这些话,却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人。

    “好啊!”陆冬青说着,貌似拿起了什么东西,旋即在他的那间会议室里响起了手机按键音。按了一通,陆冬青突然释怀地笑了笑:“可以,按照魏会长说的,我不干了。当然,刚才我把三位对我的命令和我的决定编辑成了一条信息,在我的手机里转发了五个群。”“几个意思?”尤仁发疑惑地问道。

    “等等看就知道了,”陆冬青悠悠说道,“今天请辞的,可不止我陆冬青一个。”话音刚落,那边会议室里,响起了一阵手机来电铃声,随即被人摁掉了。

    可刚安静没几秒,电话又响了。

    “怎么回事……这时候来电话?”魏喆小声说道。

    “接吧,魏会长。要不然,等一会儿事情可能更麻烦。”陆冬青说完,又喝了口水。

    没想到,陆冬青刚拿起杯子,那间会议室里电话突然集体响了起来,铃声此起彼伏,如交响乐一般。

    “嗯……”尤仁发气呼呼地闷哼了一声,接着站起了身,推开了门,然后他居然来到了我的这间会议室。他推门以后看到了我,愣了两秒后没理会我,还是接通了电话:“喂,尤仁发,什么事……什么?集体辞职?还抗议?真是反了他们了!小李,你让他们……什么?你也要辞职!你怎么回事!老子可待你不薄……你说什么?你!……喂?喂!”没等尤仁发把话说完,电话居然挂了。尤仁发气恼地看着手机,几乎快气得准备砸电话。他立即冲会隔壁的会议室,开门一看,里面跟他一起来“逼宫”的其他人,也都乱了阵脚。相互间仔细一交流,才知道刚才那一阵电话后,红党青年团的整个行政组织、宣传部整个办公室、新闻局的三个办公室、商会的执行办公室、市场调研部、凯莱国际的市场部、销售部、运营部全体,还有其他人的企业和机关办公室,一下子居然都出现了闹着集体辞职的情况——当然还有他们几个自己成立的杨君实竞选总部的人,也都决定了立即解散。

    “你可真行啊,陆冬青,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尤仁发愤怒到上气不接下气。

    “我不是都说了么,我就在我的SNS里的几个聊天组群发了几条信息而已。”陆冬青慢条斯理地说道,“十二年前的那个政变后,我离开了DL证券,进入大学当了经济学和社会学讲师,十年前我拿到博士学位以后,成为了教授,开始在Y大的工商管理学院讲MBA课。呵呵,你们各位可知道,在这十年间,在Y大还有F师的社会科学院、商学院、经济系、和工商管理学院,从我的课堂上,往你们红党党部,还有那些与你们各位有关的企业,输送了多少我教过的学生?事到如今,你们几个,对我这个他们的授业恩师过河拆桥、咄咄相逼,你们猜猜,他们知道了这些事情以后,会怎么想你们?怎么想自己?怎么想你们所代表的企业和政党?刚才米部长不是问我,我一个‘臭知识分子’有什么好牛逼的吗?没错,我确实没什么好牛逼的,只是可以不用看你们这帮人的眼色做事罢了。”“你……你……”陆冬青的一席话,噎得在座所有人都说不出一个字。

    唯独张霁隆站在陆冬青的身边,哈哈大笑。

    正笑着,他的电话也响了,于是他立刻走到门口打开门,然后边接通电话边走进了我的这间会议室,看到了我之后还对我招了招手:“哎,秋岩……喂,杨儿?……对,他们都在我这……呵呵,你说还能因为谁来的?……对啊……这都快俩小时了……我都没想到,但我早跟你说过,人家陆冬青就是有这个能力,敢跟加拿大湾街吹哨子的能是一般人?……嗯,呵呵,刚刚那么一下,我一猜,老爷子就得知道!那他怎么说的啊?……嗯……嗯……嗯,我知道,我也没准备插话儿……嗯……行吧……行,那你替我问候老爷子。”挂了电话后,张霁隆指了指我:“再等一会儿,这边完事儿以后我带你换个地方聊天。”没等我对他点头,张霁隆又连着转着圈地回到了隔壁那间会议室,此时那里面安静得很,除了陆冬青喝水的声音之外,还能听见笔尖在纸上写字的声音。

    “怎么着,各位?尤副主席?米部长?虞局长?魏总?要我说算了吧,大家现在都是为了杨省长、为了红党的将来一起出力的,用你们的话说,都是在‘统一战线’上面的,大家也别伤了和气。”“谁跟他和气!”尤仁发的语气显得十分狂悖,他声如洪钟地对着陆冬青大吼道,“姓陆的!我在商界政界前前后后纵横二十八年,你是第一个敢跟我这么叫板的!你行!告诉你,你别以为我没办法收拾你!你的好日子,过不长啦!”话说完,尤仁发气得摔门而去。其他的那些红党的高官们,也都一言不发,愤而离席。

    就在尤仁发他们一行人等电梯的时候,尤仁发的电话又响了。走廊里其他人全都安静了下来,尤仁发似乎特别有底气,于是还把手机的免提扩音器打开,让随行的人一起听;坐在会议室里的张霁隆笑了两声,对陆冬青说了一句“瞧着吧”,也不在作声;而我犹豫片刻,又特意跑到了门口,隔着门偷听着电话的内容。

    “喂,老尤吗?我是杨君实。”电话里,杨君实的声音温柔和蔼,跟久浸烟酒的其他官僚们不同,杨君实的嗓音十分干净澄明,从他说话声中感受不出任何岁月的痕迹,“听说你现在,在我家杨儿的那个朋友那里?”“没错,老杨,我现在就在隆达集团的十楼,他们不是给你搞了个竞选总部吗?”尤仁发略显委屈,又成竹在胸地说道,“老杨,你知道刚才就那个姓陆的教授干了什么吗?他一个人几句话,就把咱们党部给弄瘫痪了!老杨,这个陆冬青,可是当年搞政变那位行政议会副委员长陆冰的侄子,这可是原则问题!这个人,不能用!”“老尤,我给你打电话不是跟你说这个的。”电话那头的杨君实说道。

    “那是什么?”“实际上今天早上,我和刘副主席、赵副书记,还有咱们Y省党部党委、纪委的各位同志,跟党中央的几位领导开过一次电话会议。”“咦?你们开会,怎么也不叫上我?”“嗯,我们是特意没有叫上你。”杨君实平静地说道。

    一句话,弄得走廊里所有人都乱了,全都小声交头接耳:“这怎么回事?”“不知道啊,什么情况?”“别问我啊,我都没听说今早还有会?你听说了吗?”“我也没有……”只听杨君实接着说道:“老尤啊,你也是咱们Y省的老同志了,资历深、贡献大,这些东西,我个人也好、咱们Y省党部也好,党中央也好,都会永远铭记的。考虑到你忙碌了这么些年,我们一致决定,想让你先休息一段时间。”“你……老杨!你说什么?咱们可是老战友了!”“这我当然知道,一直以来我也很感激你。党中央的文件,已经递到你的办公桌上了。你还会是我们Y省党部的副主席的,但从明天开始,你在党内的一切工作将由袁珂同志接手,而青年团方面的工作,暂时由耿是清同志代理,我们会尽快选出一位团委书记的。这些事情,你就不用担心了。希望你服从组织的决定。”“老杨,我……你之前可一点都没跟我沟通!”尤仁发的态度有些气急败坏。

    “老尤,虽然这里面有我个人的意思,但这也是组织的决定。任何人的主观意愿和利益,都不能凌驾于组织之上,不是吗?”杨君实的语气依旧波澜不惊,“时代不一样了,老尤,你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再会了。”“我……”原本还趾高气昂的尤仁发,整个人如同被人一把推到了冷水潭里。

    没等尤仁发把话说出口,电话便已经挂断了。

    尤仁发等人沉默了半天,等到电梯来到了十层之后,几个人先后进了电梯,一个字都没说,留下的只有意犹未尽的叹息。而会议室里的陆冬青看着这一切,又拿起了手机,对着话筒录下一段语音信息:“老师这边没事了。谢谢各位同学。”在之后的日子里,米铭洋、虞孟覃和魏喆全都解散了自己另立的竞选团队,在整个竞选活动中全都退到了幕后,并每个人都彻底开始全力支持陆冬青负责的竞选总部,该让自己的部门和机关配合的配合,该出人的出人,而且陆冬青他们所掌握的竞选资金也跟着翻了翻。

    等到尤仁发一行人离开,陆冬青也从会议室里走了出来,一边端着茶杯笔记本活动着脖子一边对张霁隆苦笑道:“跟这帮人打交道,可真浪费时间!要不是你坚持,我都想把他们弄到健身房见面了。”“哈哈!冬青哥,您午饭还没吃呢吧?而且你这阵子也够累的,正好,我那个市警察局的小兄弟来了,要不你就跟咱俩一起好好休息休息?”张霁隆问道。

    “不了,他们帮我订了份牛rou饭,在我办公桌上放着呢。我凑合一口就行了,明天他们开始要上街做宣传,我得帮他们再把把关。走了。”陆冬青离开之后,张霁隆便拉开我这间会议室的门,直接让我穿上外套跟他下了楼。

    “最近怎么样?挺忙吧?一直都没工夫好好跟你聊聊。”“还行……练勇毅的那些资料,谢谢了。”我看着眼前的张霁隆。只不过因为今天中午吃饭时候徐远给我放的那段录音,外加之前他还是让兰信飞跑去找我想办法保释练勇毅,现在的我看着张霁隆的时候,心中多少还是产生了一定的忌惮与隔阂。

    “嗨,这点事谢什么……”“反正他现在不在咱们局里居留,也是哪都去不了,现在是取保候审状态,杀人未遂的罪名也不轻。霁隆哥,啥叫‘用来对付司马懿的六耳猕猴’啊?练勇毅一句话,咋就把您给说动了呢?”我皱起眉头看着张霁隆,“我知道这可不单纯是把跟捏在一块说了,这俩代号后面指的是啥,我挺好奇。”张霁隆侧着头看着我,然后微微一笑,盯着我的眼睛说道:“唉,没办法啊……练勇毅在馨婷干了有一段时间了,对于我隆达集团的事情也知道不少事。告诉你也无妨,其实……全都是商业上的事情,做买卖的人总愿意扯点四大名著里面的典故说事儿。我不是正跟江山资本一起开拓南方市场吗?这里面有很多灰色的商业行为,具体我也不跟你说了,你也别问了,行吗?都是挺让人烦心的烂事……”他说是商业的事情,我姑且信了,可我还是觉得这里面的东西没那么简单。我正想着旁敲侧击再问点相关东西,电梯门已经打开了,于是我只好跟在他身旁朝着大门走着。就在我刚准备开口的时候,大老远一个人影突然朝着我和他这边,狂嚎着奔了过来,我下意识地把手放在怀里的手枪上,定睛一看,那人正是之前一直猫在大厦门口的疯癫女人。

    “无耻!报应!……唔啊啊!你不是要报应我吗!……我借钱!”女人一下子冲了过来,嘴里大声嚎叫着谁都听不懂的话,然后从身上不知道什么地方掏出了两只鸡蛋,一只直接砸中了张霁隆的肩膀,而另一只则飞了出去,砸到前台的一个姑娘的额头上,吓得那姑娘尖叫不已:“哎哟!”“呀!隆哥!对不住!”门口那些被疯女人挣脱开的保安见状,一个个大惊失色,马上奔到张霁隆面前,用力地扯住女人的身子,并连忙对张霁隆道着歉:“您别急,我们这就把她拽走!”“无耻!报应!你不是要报应吗!你报应我啊!”女人的胳膊和肩膀被五六个保镖一起按住以后,仍然在奋力地挣扎着。不过看得出,那女人可能是真的疯了,即便那些保安用着十分强硬的动作和力度企图制住她,但她即使浑身吃痛也依旧挣扎着,在三两下之后,她居然还挣脱了那些保安的双手,指着张霁隆用着咒骂的语气怒吼着“无耻”和“报应”两个字,中间夹杂了一堆让人听不出个数的磨齿之音。

    张霁隆看着眼前混乱的景象,愤懑又无可奈何地脱掉了身上被鸡蛋污染的外套,丢给了匆忙赶到他身后的一个前台接待员:“真他妈的晦气!刚才那个女孩没事吧?”“没事,就是吓着了。眼睛里进去了一点蛋液。”“还是送诊所看看吧,可别让蛋壳碎渣进了眼睛里。直接去二楼,帮我再那一件大衣。”“那这一件呢总裁?”“烧了!”张霁隆怒气冲冲地转过身,在疯女人的骂声中走到她的对面,夺过保安手中的一瓶矿泉水,直接朝着女人的脸上泼了上去。

    没想到这么一下,女人还真安静了,目光呆滞地看着张霁隆。

    “你还能认出我来是吧?”张霁隆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疯女人。

    疯女人一言不发,目光痴滞地与张霁隆对视着。

    “我说过了,你们一家人这辈子别回F市!可是你们两个不听啊?缘分尽,恩仇灭,我不管你是真疯还是装的,给自己留点脸吧!”张霁隆瞪着那女人怒斥道。

    女人听了张霁隆的话,眼神里突然出现了一丝光芒,接着眼泪也顺着女人的双眼中淌了下来:“他命都没了……我家已经完了,要脸干嘛?”而接下来,女人居然再次挣开了那些五大三粗的保安的胳膊,然后开始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衣领,并且一颗颗地解开自己的衣扣,口中依然念念有词:“反正都是报应……你不是要报应吗?你报应我吧!……借钱!谁他妈管你借钱!还美得你了要管你借钱?你无耻!我也无耻!就报应我吧……”最新找回4F4F4F,C〇M没一会儿,那女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自己脱了个精光。

    那是一具美好的rou体:纤细的胳膊、修长的双腿、干净的双脚、略微有些松弛的屁股和稀稀拉拉的阴毛,带着红褐色剖腹产疤的平坦腹部、一对儿可爱却略微下垂的rufang和周围布满皱纹的小巧rutou,可伴随着女人的胡言乱语和带有疯癫意味的抽搐动作,并且在她脱光了之后,她便开始低着头,疯狂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于是眼前的裸体,让在场的大部分人的视觉和消化系统,都感觉像是被针刺一样。

    而与此同时,一个身着羽绒服的十四五岁女孩,满脸惊惶地从门外跑了进来:“妈!你这是干嘛啊!”看了一眼满大厅的围观者,女孩的整张脸顿时羞红了,她连忙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母亲的身上,然后用力地扣着疯女人的手腕,抱着她的腰腹,乞求着她停下手上的动作;一个没留神,女孩的双脚还相互撞了一下,结果母女两个一齐跌了一跤,一个摔得坐下,一个跪在地上,大厦大堂一时间除了疯女人的无意识念叨,便是女孩的哭声:“妈!别这样了行吗!爸爸是不在了但是家里还有我呀!你别这样了行吗!咱们回家去吧!”“霁隆哥,这……”我不知如何是好地转头看着张霁隆,我从小到大最害怕的就是遭遇有精神疾病的人,但我依然觉得不应该对这样的事情袖手旁观。

    张霁隆却仍旧站在原地,眯着眼睛且缓缓眨着眼睛,仿佛看戏一样地,欣赏着眼前的一切。

    直到之前那名接待员拿了一件崭新的毛呢大衣,帮着张霁隆穿上以后,他才对着那个疯女人留下一句话:“愿意在这耍猴就耍吧,与我无关。”接着,张霁隆便朝着门外,走向了门口早就准备好的一辆凯迪拉克轿车。我为难地看了一眼面前的母女,也只能快步跟在张霁隆身后上了车。

    “(抱歉,让你久等)。”张霁隆一上车,便很熟练地用韩文跟那司机说道。

    “!(不会不会,是我麻烦了您才是)。”接着,那位二十来岁的司机,用着缓慢而不标准的国语对张霁隆问道,“张先生,可以出发了吗?”“出发吧。辛苦。”张霁隆说完,侧着头长吁一气,又转过来冲我表情木然地说道,“见笑了,秋岩……集团的小插曲而已,每天都会出现这样的状况。”我屏住了呼吸,用舌头舔了舔牙齿后,撞着胆子问道:“刚才那个女人,该不会,就是那位薛梦璃女士吧?”“就是她。”张霁隆语气里显得很沧桑,接着又想到了什么,便立刻看向了我的眼睛:“我记得我没跟你提起过她叫什么。”我叹了口气:“那个詹鹏的尸体,被贝勒河区分局的警员发现了。”“徐远也知道了?”张霁隆毫不在意地问道。

    “知道了。我这两天忙罗佳蔓的事情我都给忽略了,今天还是局长中午时候告诉我的。”我想了想,还是把话问出口,“是你干的吗?”张霁隆貌似用鼻子轻笑了一声,盯着我的眼睛:“怎么着,要抓我吗?”“没证据怎么抓?”我也毫不畏惧地看着张霁隆。

    “哼,有证据,这事跟我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