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里的罂粟花 第五章(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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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算了?他们这帮人要是不清理,对局里而言早晚是个不稳定因素。”“那把他们稳定住不就结了么?” 徐远提高了一个调门,对沉量才反问道。 沉量才死盯着徐远的眼睛,没有说话。 “量才啊……” 徐远叹了口气,“论起来,苏媚珍当初也算得上是你的朋友,都是一起抓过贼、喝一瓶酒、吃一锅菜的交情;如果说犯错误,你跟着咱们也被她一起蛊惑了,不然为什么从一开始咱们就对她没产生怀疑呢?这网监处的各位不也都一样么?量才,算了吧,咱们两个以后工作还得靠着他们各位呢!” “呵呵,一样么?远哥你这么觉得,我管不着,但至少我不觉得我跟他们里头那些苏媚珍的帮凶有什么一样的地方!” 说着,沉量才从自己的西装里怀掏出了一摞东西,对着徐远甩在了苏媚珍的办公桌上,讥嘲地说道,“你自己看看吧!——哼,他们做过的事,我可没做过!” 沉量才甩出来的,是一摞照片——确切地说是一摞艳照,里面全都是苏媚珍跟网监处的下属们在局里或者外面大街上拉手、接吻,在自己的轿车里、宾馆的床上、电影院的情侣座位、公园的灌木丛里提着肥臀交媾的照片;其中有几张被被沉量才这么一甩,还落到了我的脚边,我捡起来一看,有一张在和平电影院卡座里与苏媚珍玩着69式的,就是刚刚那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宋跃,照片里还有他yin笑着用牙齿拽着苏媚珍肥厚yinchun的特写;还有几张,是大白鹤在宾馆捧着苏媚珍巨乳cao着屁眼的照片,而照片上苏媚珍嘴里正含着的那支黝黑的男根,正是属于躺在床上被用手铐铐住、眼睛被蒙上的徐远的;另外还有两张,是苏媚珍在皇陵公园碑林里,对着冲着一个四十来岁、全身上下只戴眼镜的扎着辫子的男人嘴里排尿的照片,我定睛一看,那人此刻正坐在大白鹤身边红着脸,默默地看着我和我手里的这迭照片。 当着徐远的面,再加上之前为了救美茵时候被苏媚珍留下的心理阴影,我对那些照片不敢直视,脸上冰凉地把那些照片递给了徐远。 徐远接过照片,仔细端详了半天,看了看沉量才,又看了看身后的那几个保卫处警察,突然会心一笑,捏着照片对他们问道:“这是出自你们的手笔吧?这个微型相机的镜头感和像素我太熟悉了!是不是你们做的?” 那些保卫处警察,全都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嗬,还真是啊!你们这帮人拍得可以,不去南港和澳角当成人片的导演真是可惜了!哈哈!” 徐远大笑道,接着又收起了笑容,嘴上却说道:“保卫处的各位辛苦了!你们这么努力地查着内务,我很感动。我会跟财务处打招呼,给你们每个人都加薪水。” “不用了,局长……” “对不起,局长,不用了。” 保卫处干事们纷纷低声说道。 “我说加薪就加薪!哪那么多废话?” 徐远暴喝了一嗓子,让眼前的这群保卫处干事每个人都颤抖了一阵。 这还不算完,徐远端着手里的照片,比对着上面的面孔,指着宋跃、大白鹤还有那个扎着辫子的男人说道:“小宋,你,对还有你,我派给你们三个人一任务:去调查保卫处所有人的电子设备和移动存储,以及胶卷,包括音乐播放器和车载记录仪,找到这些所有乌七八糟的东西,全都销毁。” 宋跃一听,马上叫起大白鹤和那个小辫站起身,吩咐两人从各自的抽屉里拿出一张盘直接出了办公室。 走廊里传来了小C对老白的关切询问,然后声音越来越远。 接着,徐远拿起全部的照片,瞟了一眼沉量才,握紧了拳头,却又沉住气,缓缓说道:“量才啊……你啊!你应该听胡敬鲂的话的:‘杜鹃若不啼,待之莫需急’。这些照片,我收藏了。我出去抽颗烟。” 然后,徐远又瞟了一眼电脑屏幕对着沉量才说道:“忘存档了吧,重来一局吧。” 只见电脑屏幕上,沉量才所控制的势力范围,忽然被四面八方的联军击溃,原本浩瀚的地盘也被瓜分得一干二净。 “唉……行吧,散了!都散了吧!何秋岩,你也回去睡觉吧!” 沉量才黑着脸坐到了苏媚珍的椅子上,双手握拳顶着自己的太阳xue,久久说不出一个字。 我咽了咽唾沫,便离开了市局大楼。 楼外大老远,徐远找了个垃圾桶,把自己握着的所有照片都点着了,然后丢进了垃圾桶里。 看着星光璀璨的撩人夜色下袅袅升起的黑烟,徐远默默地点了支烟。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沉量才整个人似乎安分了许多。 三天以后,美茵出院了,但是我的风纪处这边一直很忙,夏雪平那边重桉一组也似乎有一大堆材料需要赶进度,就算是让美茵跟着我或者夏雪平住,我俩也没时间照顾她。 想来想去,我只能找韩琦琦帮忙,因为即使韩琦琦平时需要上学、张霁隆和韩橙都不在家,她家里也会请保姆来伺候,并且好在美茵的精神状态在这几天恢复了一些,对夏雪平的依赖貌似也没那么严重了。 于是我事先给韩琦琦打了电话,等到了出院的时候,来接美茵的却不是一个穿了高中西装制服的女学生,而是一辆洁白的凯迪拉克。 坐在车后座上的是韩橙,而开车的,竟然是杨昭兰——这一对儿“姐妹”,相处得可真和谐。 “橙姐,您回来了!” 我对着韩橙打着招呼,又对杨昭兰说道,“杨小姐,您好。没想到都惊动您的大驾,实在是惶恐!” “嘿嘿,小何警官,你还真挺会说话的,怪不得霁隆会欣赏你。” 杨昭兰摘下了墨镜,对我笑了笑。 “惊动她的不是你,是我。我早上6:5到这的航班,我让小杨来接我的,顺便你霁隆哥有点事让我转达她。” 韩橙对我笑了笑,然后对美茵招了招手:“闺女,到你干妈这来!这一阵子是不是苦了你啦?——介绍一下,这是你小杨jiejie。” 见到了韩橙,原本有些安静到痴呆美茵“哇” 的一声哭了出来,一把抱住了韩橙。 “哟,这小姑娘长得挺可爱的!来,叫‘小干妈’!” 一看美茵哭了,杨昭兰突然玩心大起,伸出食指用第二个指节去拨弄着何美茵的鼻尖,气得何美茵张口就准备去咬杨昭兰,杨昭兰笑着躲过了,笑着说道:“嘿嘿,我这小干女儿可不乖呀!” 韩橙看着面前这俩女生,也跟着笑了,接着对我问道:“雪平妹子呢?她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因为这丫头,夏雪平有日子没去局里了。她一个大组长,要办的任务比我多。” “哦,这样。” 韩橙看着我,目含深意地对我点了点头,把我看得浑身不自在。 我想了想,没话找话地问道:“霁隆哥也回来了吧?” “他还没,不过他是今天中午12点2的飞机。昨晚南方那边突然发生了点事,他必须得处理一下……” “jiejie,他想让你跟我说的事情就是这个吧?” 杨昭兰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看着韩橙问道,“冷冰霜给今早给我打了电话了,她跟我解释说她不是故意……” “我知道,我也能理解她不是故意的,但是造成的后果确实太严重了……我也不是没替你帮着那女人跟霁隆说些软和的话,但是一点用都没有。杨儿,我劝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时候,只要他不提这件事,你也别去触动这块逆鳞。” “谢谢jiejie了,我明白。” 杨昭兰只好理了下发梢,点了点头。 韩橙接着又转过身,对我说道,“秋岩,你下午一点钟去他办公室吧。他有事情要问你,并且他好像说,还帮你办了个什么事,需要跟你聊聊。” “帮我办了什么事?……行,我知道了,美茵这段时间就麻烦您了。”——什么事?这段时间我的事情太多了,便也一下子想不起来了,只得对着韩橙礼貌地点点头。 “别客气。” 韩橙说完,就带着美茵上了杨昭兰的车。 我又回到局里处理了一些杂事,中午在食堂随便吃了一口朝鲜冷面,然后一大早我便来到了隆达集团。 在张霁隆办公室前面的接待室里,迎接我的居然是上次准备欺骗张霁隆、后来却被张霁隆在办公室里直接给强上了的那个宋金金。 “喝水吧,何警官。” 这一次见到宋金金,她说起话来的时候倒是比之前让人舒服多了。 “谢谢了。” 我喝着冻顶乌龙,盯着宋金金看了半天。 “甭看了——” 宋金金倒也大方,从自己的脸上指到自己的胸部、又指向自己的屁股和大腿根,“我从上到下,没一处地方是天生的,连两腿中间这地方都做过美容。” 我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连忙对宋金金解释道:“不是……宋女士,我不是这意思……我看您是因为我在想,张霁隆明知道您是到隆达集团干什么的,他居然还能把您给留下,这件事我有点想不明白。” “呵呵,我也想不明白……他不仅给我留下了,还真让我给他做助理;而且你说怪不怪,何警官,他还把他们帮会里的一帮女混混交给我使唤,我现在在隆达集团还成了‘双金姐’了——我以为,在他们那帮老爷们儿眼里,我就一个靠着卖sao混饭吃的货,结果到现在我还成了个女流氓头子了!这张总裁到底是咋想的呢?” “您问我我问谁?我是当警察的,也不是混黑道的,你们黑道什么风俗什么规矩我可不懂……” 正说着话,听着一阵“叮咚” 的电铃声,接待室前面的电梯门打开了。 只见张霁隆沉着脸走在前面,经过我身边的时候似乎都没看到我;在他的身后跟着金秘书、胡晓芸、一个身材短小精瘦却西装笔挺、双眼圆熘熘的像蜥蜴一般,梳着三七分头发的三十多岁男人。 这男人乍一看实在是太不起眼,但仔细一端详,便让我觉得这爷们在自己文雅外表下,正努力隐藏着一股很强的暴力气息。 当然,还有跟夏雪平气质极像的陈绮罗。 宋金金看着张霁隆这副表情,大气都没敢喘,想了想拍了拍我的肩膀,让我跟着她进了办公室,却在距离张霁隆办公桌最远的地方找了件榻榻米安排我坐下。 “委屈你了,小何警官,在这稍等会……” 宋金金正对我致歉的时候,只听张霁隆转身对着陈绮罗和胡晓芸暴怒地喊道:“你们俩少他妈帮那女人说话!本来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谁他妈知道在那个冷冰霜那里开了那么大个口子!……咱们努力拉拢江山资本为的是什么,嗯,这下可好啊!预估四个亿的项目,哐当一下,跟咱们隆达集团屁关系都没有啦!反过来还倒是赔了两百多万!你们自己算算,咱们这么一来前后的净损失是多少?我都没那个厚脸皮去会计师事务所找精算师!陈绮罗、胡晓芸,我张霁隆从招你们俩来我就没用过黑道那一套对付过你们两位,对吧?好,我今天要改改这个规矩了——我告诉你们,从今以后在隆达内部,谁他妈敢在我面前再跟帮着冷冰霜跟我求情,立马给我滚蛋!” “张总裁,您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忠言逆耳,您就算是把我杀了丢进燕江里喂鱼,您也堵不住我的嘴!” 陈绮罗看着张霁隆,胸脯一抬,语气也很冲地说道:“您冷静点成么?您现在可真不像个企业家,就是个街头混混的作风!您好好想想,冷氏集团的名望和实力都在,现在咱们国家这个市场她们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现在你跟冷冰霜撕破脸有什么好处?您别轻举妄动行吗!” 张霁隆气呼呼地看着陈绮罗,对她问道:“话说完了么?没说完接着说!” “我确实没说完——咱们这次确实功亏一篑,而且临回来的时候,我还在东吴会展中心那被一帮记者拦住了;微博和各个门户网站的财经版块的那些言论我都看了,所以我很理解您现在的心情;但是只要您愿意,您让我去跟冷冰霜谈,我会让他们冷氏集团给咱们其他的补偿,成吗?” “呵呵,补偿?我问问你啊,陈绮罗,你想让她冷氏给我什么补偿?她能给我什么补偿?”……就这样,张霁隆和陈绮罗你一眼我一语地吵了起来,他两位吵的不可开交,但我在一旁听的却云里雾里,尤其他俩吵架的时候还用了好多商业术语,这更让我目瞪口呆、挠头不已。 宋金金看着我一脸茫然的样子,便在旁偷偷跟我讲述了一番,于是我才对为什么张霁隆如此大动肝火了解了个大概。 张霁隆之前一直就想搭上沪岛财阀之首的江山资本,准备把自己的市场扩展到南方,之前一直未果,后来在南方S市达成的合作、并且同时吞并整合了李氏集团和蒋氏集团,完全是靠着冷冰霜背后的冷家势力搭上的线。 张霁隆这么做的最明确目的,是看准了当下最旺的人工智能机器人产业,他的设想十分完美:在南方S市有一家专门制造晶体管和半导体的老国企需要外来企业帮忙改制,南方S市的执政党与在野党联合省政府计划对该企业拨款四点五亿改制资金,而李氏集团和蒋氏集团手中各有一半符合该国企的生产线技术升级软件,只是之前两家各自掌门人,无论是李钊李翔父子,还是蒋有心苏暮雪,都没对自己意外拥有的这项技术予以重视——张霁隆先利用冷冰霜搭上江山资本,再用江山资本整合李氏与蒋氏集团,然后用李氏和蒋氏原有的低价高质量技术共同为那家国企进行技术革新,以前前后后总共五千万的净成本把政府拨款的四点五个亿赚来,顺便可以让那家老国企上市。 本来这个事情今天早上就应该顺利完成的,可万万没想到在昨晚的时候,张霁隆接到那家老国企和S市政府的电话:合作取消了。 张霁隆火急火燎地派自己人开始细查到底是怎么回事,等到今天凌晨三点钟才查清楚:一家坐落在南粤的公司成功地把这单生意截胡,对方拥有的技术升级软件跟张霁隆从李氏和蒋氏手中掠夺来的软件属于完全替代品,而且对方给老国企和S市政府的出价,比张霁隆的出价低了将近2%——能帮着市政府省下将近9千万块钱,市政府当然更愿意跟那家南方企业签约合作了。 张霁隆气得一夜未眠,在今天早上五点,那家老国企就跟南粤的那家公司联合开了一场新闻发布会。 在发布会上,有记者问道那家公司的CEO是如何做到打败竞争对手隆达集团的,那名CEO如是说道:“很简单,我有位朋友跟隆达集团常年的生意伙伴,冷氏集团的冷总裁是朋友,从冷总裁那里我们知道了隆达集团从资金链到技术链的所有细节;事实是不论是我们公司还是老国企,包括咱们整个南方的市场都认为,隆达集团想要就此插手新兴高科技产业,从实力到商业素质还是远远不够过关的——没办法嘅,佢喺东北偏远地方来的咩!当年他们也就是靠着日本人风光一时,新政权建立、改革开放了,他们就不行了;现在两党和解,他们还是不行呢——黑社会烂仔怎么可能会做大生意嘛!” 这段话听得张霁隆差点把电视砸了。 冷静片刻之后,张霁隆先让韩橙回F市,自己跟陈绮罗留在S市这边继续核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接着张霁隆又忙给冷冰霜打电话——一连打了七八个电话,冷冰霜都没接,最后再打过去,冷冰霜竟然索性关机了。 张霁隆气急,连忙从F市、S市还有首都这三个冷冰霜常驻地方动用了自己认识的黑白两道所有人脉,同时查找冷冰霜的位置。 最后在S市,张霁隆没找到冷冰霜,但却找到了冷冰霜的男人徐建。 对于冷冰霜跟这个叫徐建的男人的关系,张霁隆也说不清楚,或许她跟徐建的关系就有点像杨昭兰跟张霁隆自己的关系:这个徐建有一个老婆叫可心,姓什么张霁隆也没去在意过,但他老早就从冷冰霜那里听说过,这个徐建早年间在国外犯过错误,认识了一个女人,后来那个女人去世了,给徐建留下了一个所谓的儿子——一个中非混血小男孩,至于徐建早年的那个情人到底是非裔黑珍珠,还是说那个情人后来找了个大老黑,冷冰霜倒是没跟张霁隆提过,但是她倒是告诉过张霁隆,那个小黑孩被徐建领回家收养之后,那个叫可心的女人便逐渐开始跟这个小黑孩发生了rou体关系,据说那个徐建对此其实是承受不了的,但是一直碍于一个虚伪的“好男人” 名分,谁也没见那个徐建对那中非混血儿子和自己老婆采取过什么措施;倒是据杨昭兰说,冷冰霜貌似给那个徐建生了个儿子,目的是为了报复可心。 而且,冷冰霜似乎也很享受这种关系,明明以她的身份地位可以让徐建离婚的,但她依旧享受做秘密情人的感觉。 这个故事听到这,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徐建也好、可心也好、冷冰霜也好,对我来说都够奇葩的。 张霁隆对此也从没在意过,他觉得这毕竟是冷冰霜的家事,因而对这些事他从来都是一听一过——结果就因为自己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的态度,让张霁隆这次栽了个大跟头。 S市黑道的人找上徐建,徐建反而请求希望让张霁隆帮他找人:除了冷冰霜,还有自己的老婆可心和养子思建。 经过张霁隆不客气地盘问,徐建才把故事从头到尾讲述清楚:原来,徐建知道张霁隆最近南方搞企业兼并,因此他准备趁势购买一些相关的基金赚钱,所以求冷冰霜对他指点一二,在冷冰霜的帮助下,徐建从祥跃同心这个桉子上确实也在基金投资上赚了个把万块;看到徐建尝到了甜头时候的幸福模样,冷冰霜脑子一热,便把张霁隆下一步准备的国企改制技术升级的投资并购桉相关的所有资料拷贝都拿给了徐建,两个人一连两周什么都没干,连床都不上了,就捧着祥跃同心针对老国企的资料做商业分析,把所有相关环节处可能会在基金市场发售的所有项目都做了标记和预测,而且徐建也已经把上一次赚得的钱,全部重新投放到相关基金项目中去了,权等着继续赚一笔更大的。 投完钱,徐建就跟冷冰霜去了海边度假三天;可是,那些资料,他们俩谁都忘了带在身上,两人在海边玩得兴起,谁也都没想起来这一茬。 一直到徐建回了家才想起来,仔细一找,才发现资料都不见了。 他试着给自己老婆可心和养子思建打电话,结果这两个没有一个接电话的——他们俩平时就这样,只要单独相处,就一定会关机让徐建想找都不知从何找起,若是平常徐建也认了,他都能想象得到在自己焦急打电话的时候,那一对儿伪母子真情人俩在用着什么样的姿势发出什么样的呻吟;但这一次不一样,除了自己的那笔钱,还涉及到了张霁隆的生意,徐建这一次也慌张到极点。 于是,徐建连忙想着从自己家里查找些什么线索,上了电脑偷偷登陆了养子的QQ,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的养子把那份资料整个卖给了别人——买方很可能就是南粤的那个公司。 ——再之后的事情,张霁隆是怎么处理徐建的、冷冰霜是否后来跟张霁隆联系过、那个小黑孩和他庶母可心身在何处,宋金金便也不知道了。 在我看来,这个事情其实主要责任不在冷冰霜身上,而是徐建那个养子和他老婆,毕竟损害张霁隆后直接受益的那个是那个小黑孩,把资料出卖的也是那个小黑孩;可是冷冰霜不把事情解释清楚,出了事之后第一反应居然是关机不接电话,这种行为,任谁来看都会觉得这么做有点不讲究。 “那个叫什么……思什么的混血,他卖了霁隆哥的资料,自己拿了多少钱啊?” 我对宋金金小声问道。 “才二十万。” 宋金金掩口低语道。 我差点被茶水呛到。 ——二十万,对于一个十几岁的、想带着自己心爱的庶母私奔的小男孩来说,确实是一笔巨款;但是也就是着区区二十万,让张霁隆一夜之间就失去了赚得四个亿的机会还赔了两百万不说,还几乎断送了隆达集团南下进军人工智能市场的机会……作为一个旁观者,我只能祝那个小黑孩在接下来有限的日子里,好好享受可以跟那个叫可心的女人余下的时光。 张霁隆和陈绮罗继续吵着,吵到这里两个人都累了。 张霁隆想了想,从自己的办公桌旁的一个白色皮革柜子里拿出了两瓶矿泉水——他打开后我才发现那是台冰箱,接着他又把一瓶水递给陈绮罗,自己也拧开一瓶喝了一大半。 他用纸巾擦了擦嘴,对金秘书和胡晓芸,还有那个矮瘦男人说道:“你们几个,要是口渴的话自便。” 陈绮罗也喝了口水,对着张霁隆说道:“张总裁,我陈绮罗跟那个冷冰霜也不熟,但我为她说话,纯粹只是就事论事,我也是为了咱们隆达好:冷冰霜虽然这次做事是有点不对,但是今后我们还可以通过她最更多的生意、有更多的机会;况且冷家在军政两界颇有影响,老虎屁股摸不得的!如果你就这么跟她绝交,那咱们隆达集团……” “行了,你陈总监在京城CBD混过,我知道你在考虑什么。” “张总裁,我可没别的意思!您这么说话也太有点侮辱人了!” 陈绮罗立刻炸了毛。 “你也冷静点!你想多了,我也没别的意思……我想说你在首都混过,自然你有你的谨慎模式。” 张霁隆接着坐到了老板椅上,又招呼陈绮罗和其他人各自坐下。 等张霁隆缓了口气,他又说道:“冷氏集团大而不倒,这个我当然清楚;但是冷冰霜这个人,从我跟她认识到现在,因为她自己的私事影响生意的例子不胜枚举——陈绮罗,你刚才说,你会让她冷氏做出补偿,我倒问问你准备让她怎么补偿?反正我主意已定,你们再怎么说也都是没用的;这样吧,我跟你打个赌:就赌我这个集团总裁的位置——三年之内,只要冷冰霜还是冷氏集团的掌门人,她冷氏集团必定式微;如果不是这样,绮罗,整个隆达集团外加我江湖上那些弟兄,全都归你了。” “有点意思。” 陈绮罗微笑着看着张霁隆,却又摇了摇头,“但我对黑道上的事情,全无半点兴趣;这样吧,总裁的职位外加龙头老大的交椅您自己留着,我只要个副总裁的位置。” “行啊,一言为定!” 张霁隆看着陈绮罗笑了笑。 我跟宋金金在一旁听得,全都难以置信地惊叹了一声,但是张霁隆周围正坐着的那些人脸上皆是十分严肃,他们应该都认为张霁隆并不是在跟陈绮罗开玩笑。 “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胡晓芸对张霁隆问道。 “怎么办?很简单:兴顺公司的人不是抢了咱们的单子、还出口伤人、而且还联合起所有华南系的媒体来大肆报道这件事么?这单生意咱们做不成,那咱们也别给他们日子好过。简傲炆不是说,我张霁隆是东北偏远地方来的烂仔么?呵呵,咱们就给他来点烂仔的手段——4.5亿的单子抢不到,隆达集团加上祥跃同心还是能跟他在股市上划划拳的。” 胡晓芸听罢,冲着张霁隆狡黠一笑:“我明白了。” “用不着太狠,咱们不是亏了两百万么?” 张霁隆捏着矿泉水瓶,用瓶口指着胡晓芸说道:“四百万,再加上二十万——这周之内,让他们兴顺股价就贬这么多。” “您请好吧!用不着一周,就三天;三天之内,我让您在网上看到简傲炆抹眼泪的照片。” 胡晓芸说完,分别对着陈绮罗和金秘书点了点头,然后又对着那个矮瘦男人抛了个媚眼,接着迅速地离开了张霁隆的办公室。 陈绮罗喝了口水,又看着张霁隆严肃地问道:“那冷冰霜那边,你准备怎么对付她啊?” “对付她?” 张霁隆把身子往前一探,对陈绮罗说道,“算了吧……她毕竟帮了我们隆达那么多事情;而且……而且当初我母亲去世的时候,她因为杨小姐的情分也帮了我许多。我暂时不想跟她说话、不想跟这个女人来往,不代表我要对付她。” 陈绮罗听了张霁隆这话,才终于松了口气。 她这松了口气,让张霁隆倍感困惑:“嘶……我说,我的陈大总监,您是不是以为我准备跟冷冰霜火并啊?” 陈绮罗终于笑了出来:“哈哈,我想在坐的不光是我吧?金秘书,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 “实不相瞒,我手心都冒汗了。” “你看看!”陈绮罗对张霁隆指着金秘书笑道,又对身后那个矮个子男人问道:“花豹,你说说呢?” 我没想到,原来这么个不太起眼的男人,居然是张霁隆手下“十二煞” 之首花豹。 在国中的时候,在中学生之间有过“花豹当年一人一副双刀、砍遍一条街” 的传说,后来就再没听过这个人名字;我第一次来隆达这里的时候,听张霁隆和胡晓芸提到过此人,那时候我恍惚还以为他们说的是另一个人,后来跟风纪处的那帮老警察们闲聊时才听说,原来花豹在张霁隆进监狱后没多久,张霁隆就给他派了个任务:去上学。 于是,当年的黑道金刀摘了金链子、放下了砍刀,背上了书包拿起了笔,念了个中专之后又考了个大专。 现在此人是张霁隆几个货运物流公司的总经理。 “我也不瞒各位说,刚才听老大在那骂骂咧咧,我都准备好招呼弟兄们去找机会堵冷总了……但冷总那几个保镖一个个的也都是硬手,其实我心里也冒汗啊!” 办公桌旁边的人都笑了,张霁隆也跟着笑了:“唉……得嘞,原来我张某人在你们各位心中就这形象啊!” 金秘书大笑着,转过头对张霁隆说道:“开个玩笑,总裁。我们都相信,您不是那种人!咱们隆达集团早就过了喊打喊杀的时代了,对吧?” 花豹也跟着笑了笑,然后恭敬地对陈绮罗说道:“绮罗姐,您也是多虑了,我大哥他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老早在我还十来岁小孩的时候,大哥就总教育咱们,就算有一天被人捅了刀子,那也得先看看这个人之前对咱们有没有恩情;要是之前帮过我们不少能让咱们翻身的事情,咱们也就别记人家的仇了。我大哥不总说一句话么,‘缘分尽,恩仇灭’,冷总这是跟咱们隆达集团缘分尽了,但也用不着搞得太不好看。您说对吧?” 陈绮罗听罢,对着张霁隆点了点头:“听你们哥几个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她想了想,接着又问道:“那华南系媒体群那边怎么办?用我去找几家报纸和自媒体反击么?” 张霁隆摇了摇头,轻松地说道:“先让他们骂着吧。无所谓,我张霁隆从小就是被人骂大的;再说了,找自媒体公众号、找水军?你们什么时候见过自媒体的舆论好用过?咱们是正经做生意的,又不是翻拍魔改武侠电视剧的,花那个冤枉钱干嘛!” “但他们骂得可是咱们集团,还有整个东北。” 金秘书急切地对张霁隆说道,“咱们真的不用还击?” “这就对了!” 张霁隆信心十足地说道,“说起来,我问问您几位:你们认为咱们Y省咱们F市的经济是怎么好转并且增长起来的?” “靠着两党和解?” 金秘书问道。张霁隆摇了摇头。 “靠着杨省长的个人领导?” 花豹问道。 张霁隆也摇了摇头。 “总不能是靠着几个商贸峰会、再加上执政党、在野党和地方党团的争相宣传吧?我自己说出来都不信。” 陈绮罗对张霁隆说道。 张霁隆笑了笑,对他们三个解释道:“——你们真以为,是靠着两党和解政体变革?是靠着几个外来企业家投资?靠着三个党派的政治家轮流到F市演讲? 靠着杨儿他爸的经济政策?呵呵,其实完全是靠着他们南方财团、加上他们华南系的媒体的舆论气到了反向作用!早在两党和解以前,南方原本的那些主要经济城市早就饱和了,他们呢,还在全国搞领土内部殖民化,让大批像Y省、M省、L省以及中原地区的劳动力不断往那些地方挤;但是已经饱和的地方,还在往内部引流,那就只能出现两种结果:边际效益递减,也就是人们日常所说的‘内卷化’,再就是出现泡沫。而这两者都会导致一种结果,就是资源、资本和劳动力的注定外流——否则,江山资本那么强大的财阀,怎么会跑到咱们F市这里来? 换成是十几年前,我是想都不敢想的。“咱们这边虽然偏远,上有俄国,下有两韩、日本,但恰恰是这个结构造成了天然的地缘优势——咱们这,可不是当年大英帝国管辖下、只能啃土豆还闹饥荒的爱尔兰;三个省加一起体量足够大,于是,那些老牌的经济地区给多少,咱们就收多少,照单全收;时间久了,咱们越攒越多、他们越剩越少,最后咱们这些被他们当初叫做‘瑞典人’的‘老倒子’们,反倒是跟他们平起平坐,甚至是他们被咱们赶超了。兴顺的简傲炆和华南系媒体,这次逮住了我的失败大做文章,看起来,他们对我们的攻击来势汹汹,但实际上也就是争一口浮于表面的气而已,等过一阵子他们就会回过味来,会后悔他们今天发出的每一篇文章、做出的每一期视频节目、说出的每一个字——因为他们兴顺和他们的盟友越是强大,原先那些立足在南方的他们的对手们就会不断被挤出。而那些急于与兴顺和华南系一战的南方商人们,就会寻找一个能够联合的目标来一起对抗他们;我们隆达集团就是那个目标——呵呵,华南系的报纸媒体,这是在帮我们招商做广告呢!看着吧,就在这个月之内,从南方各地主动来F市找我们谈合作的,应该至少会有十家企业。我们还应该谢谢他们呢!他们华南系不是习惯开地图炮、玩地域黑么?由他们去吧!” “更何况,他们把炮口对准的又不是我们隆达集团一家,而是整个东北;咱们不出手,也有人收拾他们。” 陈绮罗看着张霁隆,接着张霁隆的话题往下说道。 “对喽!所以咱们那么大动肝火干嘛呢?咱们就默默地想办法,接着赚别人的钱吧!” “这是一定的!好了,那要没什么事,我就先去忙了。过两天我还得再回趟S市,稳定稳定祥跃同心那帮人的士气。” “嗯,去吧。绮罗,记住,项月心为人缜密泼辣,苏暮雪心狠手辣霸道,这俩人现在虽然都服从于咱们隆达和江山资本,但指不定哪天她们跟那个李翔不死心,准备搞出什么动静,你得谨慎对待,把他们给我摁死,让她们旧李氏和旧蒋氏的人死心塌地为咱们打工。” 陈绮罗自信地转过头,对张霁隆笑了笑:“你放心吧总裁,她们那俩女人能在南方商界称雄加冠,那是因为我陈绮罗一直在北方。” 说完,陈绮罗离开了办公室。 等陈绮罗走了,张霁隆的脸色再次阴暗了起来。 “老大,您真准备放过冷冰霜么?” 花豹坐到了刚才陈绮罗的位置,试探地对张霁隆问道。 张霁隆看着花豹和金秘书说道:“当然。我什么时候食言过?但是这其他乱七八糟的人,可跟我没交情。那个徐建醒过来了么?” “醒过来了,但是暂时还不能下地走路,貌似这人之前就受过一次大伤。” 金秘书看着张霁隆说道。 张霁隆闭着眼,轻笑了一声:“哼,他活该!自己喜欢当软骨头、愿意被自己儿子戴绿帽子,我管不着;但是能把他那逆子纵容到了能够坑我的程度,那我就得给他好好上一课了!” 接着他又对花豹问道,“那个小黑杂种找到了么?” “找到了,就像您说的,二十万块钱不够他跑多远的——而且貌似那小杂种也没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事,跟那个叫可心的女人在滇南沧海那边玩呢。” “滇南沧海……我跟这地方还真是有缘,当初我送小橙和琦琦跑路,去的也是那个地方,” 张霁隆把身子靠在椅背上,想了想,对金秘书和花豹说道:“我不仅不准备对付冷冰霜,我还要送她一份大礼。” “大哥,这话怎么讲?” 花豹问道。 “她不是一直想让那个徐建离开可心么?这个忙我帮她——我要让这个可心永远都离开徐建。” 张霁隆说道。 “我懂了。” 花豹说道,“那么那个小杂种呢?” “那你就跟滇南那边的贡扎大哥商量着办吧——去查查医学指南,看看什么样的手术治疗,需要花二十万的。” 张霁隆眼睛连眨都没眨,对花豹说道。 “明白。您放心吧。” 张霁隆对花豹和金秘书点了点头,花豹和金秘书也离开了办公室。 到了这会儿功夫,宋金金才终于有机会跟张霁隆说上话:“总裁,何警官来了……” “又他妈来了……” 张霁隆紧闭着眼睛揉着太阳xue,对宋金金没好气地说道,“那么那疯女人来了么?” “哪个疯女人?” “还能哪个疯女人?黄之琳!” “她昨天来了,在一楼大吵大闹,说您没良心、说您不念旧情……” “cao!我没良心,哈哈哈!那婊子当年给我戴绿帽子的时候,就没觉得自己没良心么?跟这么个女人我还得念旧情?……而且凭什么那畜生一死,她就一定怀疑是我干的?还不是自己心虚?……你去把顺山路分局那个条子给我打发走,他们要是有确凿证据,让他们直接来抓我就是了!我张霁隆不接受问话!” “不是……总裁,来的不是顺山路分局那个何警官,这位是市局的何秋岩警官……” 宋金金尴尬地解释道。 张霁隆忙睁开双眼,往我这边瞧了一眼,然后无奈地看着宋金金说道:“我说我的狄安娜同学,你下次能不能开口就把对方名字说出来啊?下次要是再这样,我先打发你去前台上班好了!——我也是服了太极会的人了,一上来就让你给我做贴身助理,也不看看你到底是什么水平!” “我……您训斥得是!” 宋金金羞愧地低下了头。 “行了,你先撤吧!我跟秋岩有话要聊。” 张霁隆说完,对宋金金摆摆手,然后把我招呼到了他办公桌前。 宋金金恭敬地出了办公室,然后把门关紧。 等我坐好,张霁隆又从冰箱里拿出三瓶矿泉水,倒进自己的茶壶里,放在一只小铜炉上烧着。 接着,他又从办公桌里拿出了一个长四十厘米、宽二十五厘米的红漆木盒,打开了盒子,里面是几块沉香木,还有各式各样的铂金制小工具。 张霁隆默默地戴上白手套,取出了一块沉香木,然后拿了个六厘米高、底部直径三厘米的锥形的小模具,放在了一个铁架上,然后用小刀一点点在沉香木上,往模具里刮着木屑。 过了差不多十分多钟,木屑灌满了一整个模具,这边水壶里的水也开了。 接着,张霁隆用镊子夹着那个小模具,放在了一盏长方形的白釉瓷盘里,除了模具后,那些细碎的小木屑正好堆成了一只塔香。 张霁隆拿出打火机,对着自制的塔香点燃了,接着又从自己的另一个抽屉里拿出一个玻璃茶罐和两个茶碗,用牛角制的茶勺从里面各舀出两勺茶叶,放在茶碗里,然后提了茶壶,往每只茶碗里都倒满了热水。 一时间茶香四溢,塔香绕梁。 “秋岩,请了。” 张霁隆说着,端起了茶杯,微微抿了一小口热茶。 我也端着茶杯,喝了一小口,又嗅了嗅那湿润温热的质朴气味。 “你最近跟夏雪平怎么样了?关系还僵着呢?” 张霁隆嗅着焚香的芬芳馥郁,对我问道。 “还那样吧。呵呵。” 我随意答道。 “哦。我在S市这几日,那蔡梦君还问我你最近怎么样呢……” “这茶挺香的。” 我故意打岔说道。 “西湖边上新买的茶,托快递运回来的。我还没到F市,它先到我的办公桌里了。” 张霁隆看着我笑了半天,然后也不提蔡梦君的事情了,转而指着茶杯炫耀地对我说道,“私家茶农栽种的新鲜龙井,好喝么?” “味道不错,就是太烫了。” 我对张霁隆说道。 张霁隆颓然地叹了口气:“哎……喝茶觉得烫嘴就对了,茶这东西,本来就应该一小口一小口地喝才有滋味……这段时间,我真是遇到太多杯本来烫嘴、却还要装作不烫嘴一饮而尽的茶了。秋岩啊,我也就跟你在这坐这么一会儿,才敢松一口气啊!” “但您应该看开一些的,” 我试着去安慰张霁隆,“你只是错过了赚四个亿的机会而已,用不着过度计较于此;至于您赔掉的那两百万,大不了今后再赚么……” 张霁隆一听我说话,立刻无奈地大笑了一阵,然后说道:“秋岩,你小子果然年轻,还什么都不懂呢!四个亿对我来说可以不赚,但是我不赚这个钱,我就还是一个黑社会,而不是企业家。隆达集团需要发展啊!至于我赔的那两百万,已经是我现在最好的结果了,如果我不是我反应及时,现在这整栋大厦都有可能不属于我了你信不信?一夜之间,差一点就被人逼死的感觉,真的很讨厌!如果我每次都这样,我得到哪辈子才能把市场开拓到南方去呢?” “所以,您这次是铁了心要跟冷总裁绝交了?” 我对张霁隆问道。 张霁隆点点头,“我可以不计较她的马虎,但我是真吞咽不下这口气。” 接着,他抬起头看着我,又问道,“你小子,刚刚是不是把我说的话全都听到了?你该不会想着抓我吧?” 我吸了口气,坐直了身子,看着窗外对张霁隆说道:“我什么都没听到……而且就算听到了,事情不在咱们F市发生,我估计我也管不着。何况美茵还得在您家多住一阵子呢。” “哈哈哈哈!没问题的!美茵住我那里绝对安全!” “真是麻烦您了。” “客气什么,” 张霁隆对我笑道,“你小子,有日子不见,说的话都有点抹油了!” “没办法哟,还不都是生活所迫么?您在这段时间遇到不少事情,我在这段时间遇到的事情,没您遇到的严重,但是从数量上来讲可不见得比您少。” 张霁隆喝了口茶,然后认真地看着我,对我问道:“嗯,有所耳闻,但我毕竟人在吴越地方,鞭长莫及,也就帮不上什么忙。我听说怎么了:你们风纪处跟重桉一组还打了一次群架?香青苑也被人血洗了、跟着知鱼乐也吓得关了门,听说怎么跟你们风纪处还有关?徐远和沉量才还闹掰了是么?那你父亲是怎么回事,他怎么成了连环杀手了,怎么现在还被沉量才关在看守所里?还有,美茵是怎么被绑架的?你后妈陈月芳又怎么了,她怎么居然还是个杀人凶手?” 我不得不服张霁隆,他明明一连好几星期都不在F市,但是他对在我身上发生的事情全都大致了解了个遍;你说他都知道吧,但是他毕竟跟我如此这么问了;可若是说他不知道,这一件件事情他却全都按照时间顺序给我罗列了出来。 于是我便事无巨细地,从上次在韩橙的酒吧里跟张霁隆怎么分别后、我怎么认识叶莹开始,一直到昨天徐远和沉量才在网监处办公室过招的那一幕,能讲的都跟张霁隆讲了一遍——这中间包括我被叶莹灌了酒后不受自己控制跟她发生性交、以及在警局地下室里被苏媚珍蒙着眼睛强jian的事情,都跟张霁隆说了,反正他也知道我那么多事,我也不在乎了;沉量才帮着司法调查局查警察、检察、法院内部的事情我也告诉了张霁隆;而比如我自己喝多了以后强jian了陈月芳,以及父亲跟美茵、我跟美茵、加上我隐约察觉到的些许美茵跟他女儿韩琦琦的事情,我却一个字都没提,含煳了一下言辞就把那部分省略过去了。 对生死果的药效,张霁隆似乎并不感兴趣;而苏媚珍跟徐远的私情,张霁隆似乎早就知道;对于桴鼓鸣想杀夏雪平、胡敬鲂草率地下了结桉的命令,他也基本不怎么感冒。 等我说完所有的故事,他只开口说了两个字:“于锋?” 我立刻敏感地对张霁隆问道:“你认识这个人么?” 张霁隆皱着眉头看着我,缓了一会儿才摇摇头:“不认识,但我总感觉我听过这个名字,但我要是没记错的话,那年我应该刚上国中。” “嗯,年代确实久远了一些。反正我是从出生之后就没听过关于这个人的任何事情,一开始我知道这个名字还是桂霜晴来找夏雪平挑衅的时候说的,我只知道他应该是原安保局的特务;结果这次出了苏媚珍这档子事,我才知道这于锋居然是夏雪平的前男友。” “于锋……” 张霁隆又念叨了一下这个名字,极力回想着,对我笼统地说道,“我知道这个人应该不是因为他是安保局特务:具体他做了什么事我记不住了,但我只想得起来,当年这个人干过一件轰动全国的事情。” “那他到底干了什么呢?” 我对张霁隆不解地问道。 “呵呵,我真记不住了……可不是我煳弄你,当时我还在学校上课呢,课堂上没办法拿出手机看视频直播,学校其实都不允许带手机上学;只是有上课开小差的同学说当时出了件大事——本来是准备到下课时间跟同学们分享新闻的,但也就是十几分钟的功夫,全网的相关新闻都不见了。当时我们还猜测是不是有人发布假信息,一直等两个月以后,我在办公室帮着老师判作业的时候,才听其中一个丈夫是省新闻局的女老师透露:在那件事发生的那天,全国的报纸和电视节目全都被紧急停掉了。所以,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我敢说至少全国有一半的人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只是隐约记得住这世界上有过一个叫于锋的人。” “也就是说,所有相关新闻都被封锁了?” 我对张霁隆问道。 “只有这么一种可能。至于是在这个于锋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其实真的不好猜。” 张霁隆说道。 “嗬,二十几年前两党应该和解了吧?我还以为只有两党和解之前才会有新闻管制。” “你还不成熟,秋岩。新闻管制在什么时候、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都会出现。 你以为有的地方不会出现这种事情,那是因为负责管理那个地方的人他们会做广告、会公关——继而恰恰证明了他们对消息的监管运作达到了一个登峰造极的地步。并且,你对这种事情表现得嗤之以鼻是因为你之前长期受到他人的熏陶、随波逐流,还以为所谓的普世价值观一定是高尚的——可是做媒体的,你放眼看看有几个能像你父亲那样讲良心且有自我判断的?我且问你,全国百分之八十的资本媒体都认为夏雪平该死,你难道还认为,放任他们那些嘴油子、笔杆子胡说八道,就一定是好事?” 我不懂政治,我对社会性质的判断也只是根据我目前的认知,但是被张霁隆如此一问,尤其是拿夏雪平戳我内心的要害,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了。 “算了,我也不爱跟人聊这些事情。聊点别的吧——” 张霁隆说着,从自己的一个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塑料档桉夹,摆到了我面前,对我说道,“你托我给你查的东西我搜查清楚了,你自己看吧。” “这是什么?” “你忘了么?你让我查的关于艾立威的资料。” 张霁隆喝了口热茶说道,“这个人我之前真是小觑了:我现在挖出来的这些东西,恐怕只是关于他全部资料的百分之六十,剩下那百分之四十的秘密我是真真查不到了,但是你要是想把他搞臭,这些东西足够了。” 我捧起这本档桉夹端在自己眼前,但是过了几分钟后,张霁隆面前的那只塔香都燃尽了,我也没把它打开。 “怎么了?我看你有点犹豫呢?” 张霁隆对我问道。 我叹了口气,对张霁隆说道:“……最近好些人跟我讲了好些话,弄得我的思绪也有些复杂。霁隆哥,我不怕你笑话:在此之前我最看不起的,就是自认是‘圣母白莲花’的人;但是最近我越发地觉得自己翻到越来越是‘圣母白莲花’,我突然不想去和艾立威争了,我突然不想去把他拽下马、把他斗倒,我甚至突然觉得,如果他真心是对夏雪平好的话,我可以让开,让他们俩在一起……” 张霁隆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恨铁不成钢,他眨着眼睛看着我,没说一句话。 我继续解释道:“首先我这么觉得,是因为我看到了夏雪平似乎对他确实有那么些许的依赖,其次……刚才我跟您讲的,我们处丁精武曾跟我说的话,风纪处跟重桉一组打的那一架,再加上沉量才和徐远之间关系的撕裂,不得不让我对局里的未来产生担忧。这本档桉打开了,会造成什么后果,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掌控得住。” “你不是‘圣母白莲花’,秋岩,你只是怕了。” 张霁隆说着,从自己的西裤口袋里拿出那只电子烟斗抽了起来,“你小子最大的优点,是你的嗅觉灵敏:你说对了,徐远和沉量才两人之间必有一战,你们市局最终也会迎来一次变局——实际上这跟你是否去对付艾立威、你是否做这个风纪处的处长,关系不大;事实上,从徐远多年前当上局长、再把沉量才提拔到副局长的位置以后,一切就都是注定要发射的开弓箭矢。你只是怕了,你只是害怕自己没能力付得起相应的责任——搞掉一个艾立威,局里一定会有人恨你、也会有人自危、会怕你,于是会有人在背后对你放冷箭、跟你明争暗斗,甚至会用攻击夏雪平的方式来间接对付你。你不想这样,你只愿与世无争,所以你不想这样。” 我对张霁隆点了点头。 “那你真应该辞职。” 张霁隆看着我平和地说道,“但是你之前有那么多可以辞职的机会,却仍然守在风纪处处长的位置上。” 我长吁了一口气。 “呵呵,都是借口,秋岩,你害怕的不是那些什么争斗,也不是什么承担责任,你害怕的是你自己!” “我害怕我自己?” “对,你害怕的就是你自己。我问你,从当警察到现在,你开枪打死过人么?” “嗯……段捷面前算吧,因为他不光是靠我一个人弄死的,夏雪平也开了枪。” “那在你弄死段捷的时候——请注意,我问的是在那一刻,你心里怎么想的?” “我……我没怎么想,我当时就想弄死他——因为他当时要对夏雪平下手……” “当时你跟他拼得你死我活的时候,你害怕了么?” “没有。” “也丝毫没有想着手下留情,对么?” “对。” “嗯,这就够了。” 张霁隆微笑着看着我,接着看了看手表,走到我面前,拍了拍那个档桉夹,对我说道,“这个东西你之前托我要的,我把它交给你,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但是你用不用,什么时候用,怎么用,完全是你自己的事情。今天时间不早了,我马上还要去趟地方党团见见几个议员,更多事情我不跟你多聊了。秋岩,你要永远记住你第一次杀人的时候的那种感觉;记住了,你就不害怕了。还有,我最喜欢的电影里,有一句台词:‘宁在一思进,莫在一思停。’——这句话送给你。你如果愿意,在我这再坐一会儿、把茶喝了吧。我先走了。” 还没等我道别,张霁隆就已经出了办公室。 我端着杯子,看着面前的这本档桉夹沉思着。 我刚要喝一口茶,办公室的门又被风风火火地推开了——吓得我差点想摔了杯子从背后拔出手枪。 “哟,何警官……总裁呢?” 我转身一看,是胡晓芸兴高采烈地抱着自己的平板电脑和一本档桉夹闯了进来。 “他说他要去地方党团一趟,刚走没一会儿。” 我对胡晓芸说道。 “好吧……那您先坐一会儿,十分钟以后在三楼食堂开饭,是自助餐,您可以去吃。” “不用了……十分钟以后开饭?” 我一看时间,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二十了。 “嗯,咱们公司的伙食不错,您试一下。不需要饭卡饭票工作证的,随便去吃。不好意思没时间招呼您,我得去追总裁了……” 胡晓芸说着,把自己手里的那本档桉夹放到了张霁隆的书桌上,然后便又风风火火地往办公室外跑去。 ——在她把档桉夹放在办公桌上的那一刻,我整个人都像遭到雷击一般。 “胡总监,等一下!” 我对胡晓芸大叫道。 然而她已经进了电梯间。 “何警官,您有什么事要找胡总监?要不然我给你留个言?——哦对了,我这有她名片,你拿好。” 宋金金对我说道,接着又把胡晓芸的名片递给了我。 “多谢了。” 我拿着名片,心脏上像是被人扎了一针一般。 ——因为在胡晓芸的食指上,正戴着一枚跟艾立威所拥有的同样的铂金蓝宝石戒指!——同样质感同样成色的蓝宝石,上面刻着同样的百合花,百合花上凋刻着同样的一条绶带,同样地镌刻着一句“ForthesakeofSt.Mary&Himself.” 这个胡晓芸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戒指?在我正思考着这件事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秋岩……那个……有时间么?” 给我打电话的,是有日子没联系的大头。 “嗯,怎么了兄弟?” “你有车么?” “正好有啊。” “帮哥们搬个家吧。” 大头颤抖地说道。 “你家里出啥事了?” 大头叹了口气,对我说道:“我跟牛牛的事情,被你嫂子发现了。”